他们只打算去看个电影, 没想绕远路，就在家附近的印象汇解决。和上次看电影最大的区别在于, 贺远舟今天是到她家楼下来接她的。
初绪一出小区就看到他了，天气太热, 他穿着上次买的插肩袖T恤, 把渔夫帽拉到底, 正低着头接受暴晒。
相比之下, 初绪就精致多了，还知道打把遮阳伞, 忍着想要跑过去找他的冲动，慢腾腾地走近，用伞面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走吧。”贺远舟隔着伞面看见她, 视线连半秒都没停留, “嗖”地转开，佯装自然地起步走。
初绪被他冷淡的反应一挫, 居然连句“你今天真漂亮”都不会夸，脸上的表情垮下来，把伞推给他：“你来撑。”
贺远舟接过去，把她罩在伞下，抬手时不小心碰到她温热的手臂，条件反射地往外躲了躲。
初绪只感觉到被头上的太阳一刺，抬头瞪他。
贺远舟轻咳一声，配合她的身高，把伞往她的方向压低了一大截。
之前跟他见面的时候，为了讨他高兴，初绪会不停地跟他搭话，就为了听他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回答。但今天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天气这么热，大下午的，她也不是很想跟他出来约会，索性拉着个脸不做声。
贺远舟比她高大半个头，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她翘着个下巴，不时晃一下脑袋，压根看不出不高兴。
不过的确安静得有些过分，耳边就只有梧桐树上的蝉混着远远的车流喇叭的声响，他默默换了一只手拿伞，空出靠近她的左手。
一直走到人行道前，必须要停下来等绿灯，才找到机会，伸手勾住她的手腕。
初绪猛地低下头，就看他修长的手指慢吞吞绕进她的掌心，牵住了她的手。
顿了几秒，发现她没拒绝，才握紧了一些，腕骨的线条隐隐浮现。
初绪被他的动作看得一愣一愣的，手掌整个被他握着，总觉得他的体温未免太高了点，害她隐隐冒汗，还真把她当女朋友了！
她闷着消化了一会儿，直到绿灯亮起，他带着她往前走，才忍不住跟他搭话：“你没发现我今天穿得有什么不一样吗？”
“发现了。”贺远舟目不斜视地回。
“哪儿不一样？”初绪不信，把脑袋凑到他眼皮底下。
贺远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从伞柄下腾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胸前照着她吊带裙的样子画了个大概的形状：“这儿……”
“……”初绪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观察仔细还是表达能力强。
过来好半晌才重整旗鼓，抬肘撞了一下他的腰，问：“你觉得好看吗？”
“嗯。”贺远舟的语言水平止步于此。
“哼……”初绪跟他没什么可聊的。
……
他们不是为了看电影约会，而是为了约会才看电影，出门之前连票都没买，到电子屏前一看，全是些凑数的流水电影，看完之后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虽然嘴上说着让她选，但低成本的恐怖片和爱情片贺远舟肯定不爱看，初绪从头到尾瞄完，也就《独立日》的续作看着还挺像回事，至少是个大IP，她虽然没看过第一部，但大概知道是讲什么的。
虽然续作的名字听着让人心里打鼓，叫《独立日2：卷土重来》。
贺远舟本来也没什么想看的，瞥了眼时长，有整整一百二十分钟，就点头应好。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奶茶，毫无防备地开启了这段大烂片之旅。
一开始电影还算正常，虽然台词生硬得要命，正常人根本不会用“你现在是国民英雄了”“你现在是重返白宫的人”这样的语言说话，但为了尽快表明角色身份，初绪咬着嘴里的脆波波，也就忍了。
镜头一转，月球空间站里的两个飞行员在说些废话，系统在操作的时候突然失灵，拖引机快撞到空间站主体，控制室里的一大堆人除了干站着着急紧张什么也不干，光看主角一个人在那儿扳方向盘力挽狂澜。初绪听到身侧的人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默默凑过去，悄声跟他讨论：“这个男的好像是雷神他弟，两个人长得还挺像的。”
贺远舟闻言，才仔细看了眼主角的脸，默默点头。
初绪又问：“你为什么叹气？”
贺远舟低下头，靠近她的耳朵回答：“我有不好的预感，这部片里的人物塑造太模式化了。”
他靠得很近，电影院的灯光昏暗，他的嗓音低柔地落下来。明明没有真的碰上，初绪却觉得脖子一阵痒，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轻声表示赞同：“感觉没什么用的样子，怎么被选来做太空人的……跟《太空漫游》里的男主比差远了。”
人家可是在太空里飘了这么多年还没被逼疯，看自己的同伴被AI谋杀之后依然保持冷静，独自操作飞船返回控制室给AI断电的宇航员，这才叫做专业。
贺远舟是个库布里克吹，听不得这两部片放在一起，飞快摇头：“不能拿《太空漫游》跟这个比。”
电影里植入了大概一万个商业广告，半个小时过后，外星人终于入侵地球来了。
初绪的奶茶已经见底，最后的脆波波吸不出来，放平时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它们弄出来，但今天没这么做，优雅地把奶茶放回到扶手上，转头瞄了一眼贺远舟手边的奶茶。
他的单是她帮忙点的，草莓冰沙，七分糖，加了青提冻，但到现在一口都没动，吸管还在上面放着。
初绪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戳戳他：“你怎么还不喝奶茶。”
贺远舟一听她的语气就懂了：“你是不是想喝我的？”
初绪小幅度地点点头，眼睛亮汪汪的。
他失笑，把手里的奶茶用吸管戳开，递给她。
初绪刚才喝的是芝士葡萄，上面的奶盖甜了一点，草莓冰沙的酸度更高，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清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杯子里的更好喝点，她满意地晃晃脑袋，放下奶茶。
反正贺远舟也不爱喝这些东西，她决定一个人独吞两杯。
片刻后，贺远舟把那杯草莓冰沙拎了回去，放在了他那侧的扶手上，看得初绪一愣。
不是都已经给她了吗？难不成他还要喝？
电影已经够难看了，初绪心不在焉，一个劲往他的方向瞄。
影院的音箱在嗡嗡震动，外星人的飞船在大西洋降落，城市被巨大的引力摧毁，化成一片火海。
大屏落出金红色的光线，贺远舟的侧脸被照亮，半仰着头枕在椅背上，微微拧着眉。
灾难片总爱大难临头了演感情戏，他的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点着，片刻后，拿起手边的草莓冰沙喝了一口。
不是……
他怎么还真喝她喝过的……
初绪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虽然说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亲都亲过了，可是他也太……自然了吧。
非要说的话，喝饮料好像比接吻还要过分一点，毕竟他那次只亲了不到半秒吧，喝饮料这可是好几秒。
离那个晚上已经过去四天，初绪都忘了她的初吻是什么感觉了，当时太震惊，只记得触感好像还不错，他的嘴唇是软的。
嗯……很软。
想到这儿，初绪的视线缓缓落在他的嘴唇上，咽了咽口水。
不过他坐得太高了，她要是想亲他有点吃力。初绪转头盯着大屏幕，在脑袋里模拟了好几种姿势，末了支起上半身，凑近他的耳朵问：“你觉得好看吗？”
贺远舟感觉到她的靠近，也朝她的方向低下头来，耳朵随着她的话音攀上似有若无的热意，低声回答：“难看。”
话音未落，似乎觉得程度还不够，在嘈杂的特效音里对她补充：“好难看。”
初绪笑了一下，想起他们上一次看的电影：“我们怎么看什么都不好看？”
贺远舟想了想，垂眸看向她：“可能我们看得还不够多。”
高中三年，即便周末逃出学校，也只够吃一顿午饭的时间，他们到现在为止，才一起看了两部电影而已。
初绪收到他的视线，在某一刻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的头快要挨在一起，影院里的光线昏暗，炮轰飞船的音效震耳欲聋，简直是再隐蔽不过的场所，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情。
初绪鬼使神差地仰起脸，碰上他的唇。
大脑在那一瞬间完全空白，直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才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噗通。
心跳声在同一时刻加重，突兀的一拍，她的呼吸慌乱地擦过他脸颊的皮肤，在他的唇上轻轻颤抖。
初绪不确定他会有什么反应，只能紧闭着眼睛想象他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就收手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那要等多久比较好？
亲太久是不是也很奇怪，他会不会觉得反感？
接吻就是这么贴在一起吗？是不是还得有点别的动作？伸舌头什么的？
不了不了……才第二次，还是清纯一点比较好吧……
他怎么一动不动啊……给点反应啊……
大概过了七八秒吧，初绪脑袋里的疑惑积攒过多，侧腰的肌肉也有点支撑不住，胡乱换了口气，撑着扶手和他分开。
睁开眼睛时，她的睫毛窣窣地眨着，在同一时间落进一泓深潭中。
贺远舟的瞳仁映着幽蓝的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感觉不好吗？还是被她吓到了？
还是说……不喜欢啊……
初绪不敢跟他对视，紧了紧喉咙，默默往座椅靠背后缩。
但贺远舟追了上来，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再度吻住她。
第46章 Insomnia
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约会来电影院, 业务还不是很熟练，买的是倒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做坏事很容易被人发现。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下午场的影院并不热门, 这部电影又临近下映, 口碑不怎么样，他们这一整排是空的, 只有前座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贺远舟这次的力道比第一次大多了, 初绪被他圈在身前，半仰着头和他相贴, 眼睛闭得死死的。
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层一层湿热地吻上他的脸颊，她也不知道贺远舟在干什么, 所有感官只剩下嘴唇，软乎乎地轻碰着, 像河滩上随风摆动的芦花。
可能是主动的人不一样，总觉得他好像亲得比自己稍微好那么一点, 时间越长, 初绪的耳根就越烫, 奇怪地萌生出真的会融化的错觉。
贺远舟大概也有跟她一样的困惑, 接吻到后半段到底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张开嘴唇, 很轻地含住了她的下唇。电影里的大场面在同一时间过去，背景音突然轻下来，变成让人不适应的寂静。初绪被亲得轻哼了一声,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电影院, 可能会被人听见，默默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臂, 屏住呼吸。
但某人还不罢休，轻抵着她的唇，让她不自觉地张开嘴。可能是草莓冰沙的缘故，他的舌尖凉凉的，她没来得及确认这种感觉，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和她拉开距离，观察她的反应。
初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睁开眼和他对视，嘴巴还微微张着，在尝试呼吸。
贺远舟确认她的接受程度良好，用气声轻轻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刚才的吻。
总而言之，整整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他们真正看进去的最多只有前四十分钟，后半段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压根连头也没抬。
等到分开的时候，初绪已经羞耻得快要晕倒，从他面前滑下来，埋头枕在他肩上一动不动，不敢把脸露出来。
贺远舟抬手摸了摸耳朵，低头看了一圈，拎起那杯已经化成水的冰沙喝了几口。
就这样一直挨到电影散场，他们等前排的人都走光了才出去。初绪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一出影院大门，就在商场明亮的灯光里显出原形，把手从贺远舟手里抽出来。
贺远舟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初绪一瞥见他的脸就会看见他的嘴巴，脑袋嗡嗡作响，瞬间闪开视线，不想跟他对视。
“你饿了吗？”他大概也知道她在害羞什么，轻咳了声，问。
“你先别和我说话。”初绪飞快回答，只顾看脚下。
“哦……”贺远舟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可她不说饿不饿，他连接下来往哪走都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不得不追问：“晚上吃什么？”
初绪的肚子里全是奶茶，脑子里全是接吻，下意识道：“我不想吃，我刚才喝饱了……”
一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对劲，尤其是他们刚刚才进行过亲密的嘴唇接触，喝不喝饱不饱什么的是大忌。
救命！人为什么长了嘴巴用来接吻啊！
初绪不知道别人谈恋爱到底是怎么样的，总之她现在连看他一眼都受不了，再待下去可能会脑充血而死，只想赶紧逃回家。
想到这儿，初绪伸手推了他一把：“我们还是分头走吧，各回各家。”
说完一转身，还真要走。
贺远舟伸手把她拉回来，弯下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憋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戳戳她的脸：“我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脸皮这么薄？”
初绪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骂了句“你放屁”。
“走吧，带你买冰淇淋吃。”贺远舟重新牵住她的手，半拉半哄地带她往前走。
--
自从那次看完电影，初绪纠结贺远舟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的频率大大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