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眠症——伏渊【完结】
时间:2024-02-03 23:05:11

  因为小区还算高档,实地看房得先看资金证明,幸亏姐几个还算有钱,月流水又高,验过之后先是去看了样板房,之后又去看了她们相中的那套上叠。
  等她们四个人上到叠墅的顶层露台,扶着栏杆往外一看,入眼就是翠绿的湖水,岸边的树木葱茏,中间衔着一尾白玉色的石桥,不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呈现出迷蒙的黛色,山脚立着一座白塔,俨然有小西湖的韵味。
  初绪看到这样的景色,转头跟身边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清彼此眼底的激动之色。
  这就是她们今后的新家了!
  不过当着售楼部经理的面,谭不凡清了清嗓子,暗示大家都不要喜形于色,又沉着气让对方带他们介绍了两圈,才一块儿回售楼部喝茶。
  她们来之前在车上强调了好几次“不要冲动行事”,但下午那会儿气氛到了,牧晴和谭不凡轮番上阵,跟销售经理讨价还价,一口气算了一个多小时的账,又拟了大半天的合同,最终在傍晚六点多敲锤定音:“好,初绪,去交定金吧。”
  初绪早就在边上听晕了,正跟余悦打开手机看这个小区附近的外卖,巡视今后的伙食情况,听到牧晴喊自己的名字,第一时间爬起来,满口应好,心潮澎湃地跟对方去交钱。
  定金一交完,买房的事就算板上钉钉了。等四个人坐上车,总算不用再装云淡风轻,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得很大,在紧闭的车子里单曲循环《你要跳舞吗》这首歌,一边在座椅上扭来扭曲,庆祝她们顺利买房。
  初绪一路上忙着跟余悦她们叽叽喳喳,完全没工夫看手机,直到她们坐进铁板烧餐厅,她才抽空看了一眼,发现贺远舟给她发了消息:
  【我在路上了,你晚饭想吃什么?】
  二十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你不在家?】
  初绪心情正好,随手给他拍了张面前大铁板的照片,回复:
  【在跟余悦她们吃铁板烧】
  【晚饭你自己解决吧】
  【[亲亲]】
  贺远舟收到她的回复,怔了片刻,眉心一点点蹙起,放下手机,有些茫然。
  本来下班开门时看到家里一片漆黑,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她或许藏了什么惊喜,就像前年他生日一样。
  贺远舟拖上拖鞋,逐个打开家里的灯,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仍旧不死心。
  除了保洁阿姨来过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找到。末了他打开冰箱,跟他早上离开时没什么区别,除了初绪吃掉的那份早餐。
  贺远舟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也可能是他太迟钝,居然不觉得太难过,镇定地翻出橱柜里初绪买的速食方便面,又给自己煮了四个鸡蛋,跟西蓝花一块儿拌了油醋汁和黑胡椒。
  相比某人的铁板烧,他这顿吃得有些寒酸,十多分钟就解决完了,收拾了厨房,无所事事地在家踱步。
  他平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在阳台上看了会儿夜景,又回到客厅看书,直到胃里消化得差不多了,才下楼去健身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远舟特意在外面待到九点多才回家,开门之后,依旧没有初绪的影子。
  洗完澡,十点,一个人上床躺着。
  他想不通初绪明明才跟那群女生从外边回来,怎么今天还要跟她们在外面待到这个点。
  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至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黏在一起吧?他们俩一天也就见几个小时,睡着之后的时间不算。
  贺远舟开始频繁看表,某人不在场,他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二十五岁的最后几个小时迅速流逝,他终于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危机感,意识到初绪可能真的把他的生日忘记了。
  可是这不合理,从高中开始,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生日。
  每一年初绪都会准备不同的生日惊喜:去年是一整本厚厚的拍立得相册,从他们高中时期第一张青涩的合照开始,到他们的每一次旅行,每一张拍立得上还附有她的手绘涂鸦;前年是她亲手烤的蛋糕,外加去陶艺店十天磨一剑烧出来的情侣对杯;大前年是他们去川西自驾游看到的星空,还有她趁他在格聂高反时采的一束花……
  她给他过了九次生日,今年刚好是第十次。
  贺远舟想不通她忘记的理由,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去年结了婚,她觉得人已经到手了,就不用再给他过生日了吗?
  他在床上思来想去,点开她的微信看了良久,又只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放下。
  算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总不会过了十二点她还不回来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玄关便响起指纹解锁的动静,初绪正在跟人通电话,嘴里说着:“……嗯,我刚到家,等我洗个澡就加入你们……”
  贺远舟的眼皮微跳,拎开被子下床,靠着卧室门远远看着她。
  初绪脱掉鞋子,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啪嗒”着拖鞋到厨房倒水喝,随手把包挂在餐椅椅背上。
  中途总算看见了他,心情很好地跟他打招呼:“我回来啦,你晚上吃了什么?”
  贺远舟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片刻才轻哂了一声,撇开她的话题:“你从哪儿回来的?”
  “我们去金色岁月了啊,按了一下脚,还按了背。但是今天按摩的那个姐手劲太大了,我感觉她一直在拨棱我肩胛上横韧带这块儿,按的时候一直嘎啦嘎啦想,现在痛死了,反向按摩了属于。”初绪没察觉出他的情绪,仍然神采奕奕的。
  “……”贺远舟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转身回房间。
  初绪重新把自己的水杯倒满,也跟着进去,从衣帽间里扒拉出睡衣后,推开浴室的门洗澡。
  再出来时,就看贺远舟反常地把卧室里的灯全都关了,黑暗里只能看见被子突起一长条的轮廓,他一动不动。
  初绪还以为他今晚不会这么早睡,凑到床边,用气声问:“你睡了?”
  贺远舟没反应。
  “真的假的……”初绪悄声嘟囔,不得其解,“今天上班很累吗?昨天不是还说要那个么……”
  床上那人的眼睫动了动,虽然还是很气,但打算听她再说点什么。
  谁知道下一秒,身后的声音就退远了:“那我出去打视频电话吧……”
  “嘎嗒”,房门被关上。
  贺远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他不太清楚初绪这几天在东奔西跑地忙些什么,但不管她在忙什么,连他的生日都不能兼顾么?
  更何况她出去旅游,吃铁板烧,泡脚,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忙。
  贺远舟不太擅长跟人吵架,然而在黑暗中安静了良久,他幽幽打开灯,推门出去。
  初绪甚至不在客厅,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正盘腿坐在她的转椅上,耳朵塞着耳机,手机拨通了视频通话。
  眼下听到推门的动静,她错愕地转过头来,眨眨眼睛:“你不是睡了吗?”
  贺远舟脸上的神色沉沉的,语气生硬:“回来睡觉。”
  初绪没懂他干嘛突然这副样子,不解地皱皱眉,一边回答:“我还没呢,你先睡吧,”
  话出口后,又想起来提醒他:“你进我的书房怎么不敲门?”
  今天刚付完定金,后面银行还有很多程序要走,她还准备跟牧晴她们讨论装修公司的事,要是被贺远舟听见,事情肯定就败露了。
  这事她暂时还不准备告诉他,一来自己把大部分的存款掏出来在外边买房,不考虑风险也不考虑升值,被他知道肯定会骂她不动脑;二来也是叛逆心理作祟,她跟她朋友之间的事跟他又没关系,没必要什么都跟他说。
  饶是贺远舟再没脾气,也被这句话惹恼了,隐隐察觉到她心里有鬼,不知道对他瞒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他按捺着火气,不想在她朋友面前拂她的面子,只提醒她:“你把语音关了。”
  “干嘛?”初绪警惕起来,抬眼触及到他的目光,又飘忽地躲开。
  “我跟你聊聊。”他示意她的手机屏幕,下最后通牒。
  初绪抿紧嘴唇,疑心是他查了她的银行流水,要找她对簿公堂,一边不情愿地跟电话那头的几人扯了个理由,伸手按下挂断键。
  她没从椅子上站起来,贺远舟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干嘛突然问这个……”初绪的好兴致被打断,耷拉着肩膀不想理他,一边在脑袋里迅速回忆今天的日期。
  倏地,她脸上的表情一凝,抬起头来,倒吸一口凉气:“我去,今天是七月二十一,你的生日?!”
  贺远舟冷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无措,再转为于事无补的讪讪,便确定她是真的把他抛到脑后去了。鼻梁骨后隐秘地蹿上一阵酸气,他转头嗤了一声:“你居然真的忘了。”
第5章 Insomnia
  初绪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把这事忘记,自知理亏,默默吞口水。
  他的语气透露出他惯有的冷嘲热讽:“所以我今天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没有一条能让你想起来?”
  “下午我本来应该留在公司加班做测试,但我以为你会想让我早点回家,还请了假,都是我自作多情。”
  他这样数落自己,初绪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眼睛不敢看他:“对不起啊……”
  回想他今天莫名其妙的殷勤,现在似乎能够解释了,初绪知道是自己的错,也难怪他晚间一直神色不妙。
  她示弱地拉了拉他的手臂,跟他解释:“但我不是完全忘了,六月初的时候我还记得的,还给你订了礼物,但是那套音响是跟一个学长订的……他最近活也比较多,一直没做完,我也不好催他嘛,后来我就、就忘了……”
  贺远舟扯了一下嘴角:“是因为不好意思吗?还是因为你最近只顾着玩才忘了?”
  初绪的头垂得更低,一个劲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最近确实一直在外面,工作上的事情又有点多……我再发消息问问对方吧。”
  “不用发消息了,没必要,今天都已经过了,再问的意义是什么?”贺远舟很擅长挖苦她,尤其擅长用反问句刺人。
  初绪说不出话,轻吸了一下鼻子,侧过脸去。
  “你之前改签机票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吧?我还以为你是特意选的日期,为了赶回来陪我过生日。”他又道。
  “对不起……”除了这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对不起,睡觉吧,或者接着跟你朋友聊天也可以,我已经问清楚了,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再随便进你的书房。”贺远舟说完,转身离开。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生气了。”初绪想拉住他,但他走得太快,只好光着脚跳下椅子,一路追着他出书房。
  贺远舟并不理睬,直到在主卧被她攥住睡衣后摆,才回头觑她:“松手。”
  初绪不松,但又觉得他这幅样子让人望而生畏,一时想不出哄好他的办法,只能站在原地。
  贺远舟扫了一眼她拽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兀自上了床,关掉房间里的灯。
  卧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认识他这么久,初绪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手腕残留着他微微用力后留下的酸胀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抹了一把眼泪,默默坐到床尾。
  床上的人跟以前一样,只要生气就不理人,只是今天的气氛更凝固,他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初绪最受不了别人不理她,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有冷暴力是最可恶的。他冷嘲热讽完了就这样高高挂起,不愿意让她解决问题,或者做出补偿。
  越是这么想,眼泪就冒得越多,初绪哭得鼻子酸痛,中间觉得来气,故意啜泣出了声,之后又哽咽着收回,竖起耳朵去听他那边的声音。
  贺远舟也真能憋,就跟变成植物人了似的,连一根手指窸窣的动静也没有。
  初绪发现这法子没用,恨不得扑到他身上痛扁他一顿,但现在理亏的人是她,不敢这么造次。
  僵持了半晌,她起身到书房把手机拿回来,摸着黑找到聊天记录里的学长,泪眼朦胧地给对方发过去一段的发疯文学,让他快一点把音箱寄过来,再晚一点她可能就要离婚了。
  发疯文学发完,对面迟迟没有回复,初绪等了一会儿,窝囊气越攒越多,在胸口横冲直撞,索性跳上床,一把掀开贺远舟的被子:
  “你不理我就高兴了是吗?”
  贺远舟侧身躺着,双手抱臂,在黑暗里看起来是又薄又长的一条人。
  “你这样明明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一直生闷气也没用啊。”
  初绪说着,伸手戳戳他,努力跟他讲好话:“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我都会给你准备的,我也诚心跟你道过歉了……”
  贺远舟任她扒拉,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初绪哄他半天了,一点回应也没有,好不容易平复的眼泪又冒出来,但这次不是委屈,是真被气到了:“贺远舟,是不是我只要犯一点错,你就不会原谅我?”
  “就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你好,年年给你过生日,只要有一年忘记,你就可以想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
  她的话音因为掉眼泪微微颤抖,把话里的矛头指向了他。贺远舟安重新打开床头的灯,片刻的刺目过后,眯着眼睛看她。
  灯一打开,就照出她满脸的湿意,眼睛鼻子全是通红的,愤然看着他:“我去新疆在你看来就只是玩吗?那是我的工作!我要输出内容,我要拍模特照,我快两个月没更新了我的账号要维持流量,我不只是在外面玩!
  “今年上半年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情吗?要给新家买软装,策划婚礼,筹备毕业作品展,还有我的新画册出版……别的事情都跟你无关,但是一整个六月都是我在准备婚礼的事情,场地,鲜花,餐品台,伴手礼,礼服……全都是我一个人,你有帮过一点忙吗?”
  她突然从今天扯到整个上半年,贺远舟不明白她的重点是什么。
  片刻后开口陈述事实:“一开始准备婚礼的时候,你就没有跟我讨论过,你只会关在你的书房跟你那几个朋友商量,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也没有要求让我帮忙。”
  “那是因为你根本帮不上忙!”初绪气疯了,“你懂设计吗?我问你哪个伴手礼的外包装好看你回答得出来吗?我喜欢什么花你知道吗?你从来都只会说‘都差不多’或者‘都好看’,你根本不在乎婚礼的事情,所以给不出参考意见!”
  “是,我不懂,我不在乎,”贺远舟轻轻点头,才知道她原来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六月太忙了,忘记我的生日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来没有说理所当然!”初绪提高声音,“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内疚,可是事情发生之后,你根本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你只会冷暴力,明明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但你就是要把事情放大,就是想让我有负罪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