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桌,傅沉说起在云港没算的账。
“你把谭家牌位烧了的事情,怎么算?”傅沉不疾不徐开口,却正中靶心。
宋莺时顿时心虚,对面的傅汀瞪大眼睛,什么玩意?他嫂子这么虎?
宋莺时解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要我道歉,也得他们先跟我道歉。”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跟你表姐关系这么好,替她出头?解气吗?她领你的情吗?来关心你了吗?”傅沉越说越气,再看她的脸色,又将火气压了下去,好歹自己昨晚泄了火。
宋莺时心里也憋着气,从这事,只要她不傻,就能看出傅沉这人不简单,现在傅沉还找她麻烦了,顿时火气窜到头顶。
她伸手啪一声,将筷子摔在碗上,傅汀直接坐直,用力扒饭,他得赶紧走,该死,他怎么吃了两碗饭,根本吃不完!
“这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也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让你出面帮我解决,我做了就做了,不后悔,陈慧领不领情关我什么事?她跪死在那是她的事情,我出头烧牌位是我的事情。”
宋莺时一口气说完,傅沉捏着筷子,看着她,剑拔弩张。
好一会,傅沉问:“谁教你吃饭摔筷子的?”
宋莺时气笑了,不光摔筷子,还把碗里饭的倒进傅沉碗里,然后筷子顺势摔在傅沉的碗上,咬牙切齿说:“这也是我的事情!”
傅沉看着她起身,见她要走,伸手拉住她,“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聊你怎么骗我,怎么骗我结婚的吗?”宋莺时火气已经憋住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反倒自己踉跄两下,傅沉刚要起身,被她瞪了回去。
宋莺时去玄关拿上包,直接走人,顺便眼熟到了放在柜子托盘上的车钥匙,同样拿走。
她可不想穿着睡衣走回去。
傅汀鼓着腮帮子,艰难咽下,直翻白眼,险些噎死,他还没吃完,这边就吵完了,早知道他慢点吃了。
傅沉拿起宋莺时的筷子,扒拉碗里的饭,气得额头青筋凸起,甚至想吃降压药,他此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气到无可奈何,宋莺时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傅汀悄悄起身要走,听到傅沉跟他说:“你开车送她回去。”
傅汀鼓着腮帮子点头,走到玄关,没看到自己车钥匙,问傅沉:“你拿我车钥匙了?”
傅沉伸手扶额,气着气着,就笑了,发了脾气就跑,还知道拿上车钥匙,傅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气得多,还是无奈更多。
宋莺时开着车顺利出了小区,还有些气喘,看眼后视镜,没人追来。
她生气傅沉骗了自己关于家世,傅沉还气她烧了别人家牌位,宋莺时才不认错呢。
没烧了谭家,她都是便宜谭家了,傅沉难道跟谭家是亲戚吗?这么在意?
宋莺时一边想,一边导航去泷景胡同。
顺路捎上在酒店的林盛,林盛小心翼翼看她,得,表情堪称炸裂,显然夫妻之间闹了不小的矛盾。
上车后,宋莺时第一句就是问:“傅沉家跟你们家比怎么样?”
林盛立马眼看车顶,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边无辜说:“比什么?怎么比?比幸福吗?那肯定是我家了。”
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就差把答案写脸上了。
宋莺时深呼吸,又重重叹气,怪她结婚太着急,又被美色迷惑。
宋莺时想起傅沉手上的疤,还有那根价值不菲的镯子,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偏偏被她遇上了。
回泷景胡同的路上,宋莺时一句话都没说,林盛格外忐忑,看着手机,傅沉刚才给她发消息,让她留意点宋莺时,潜在的意思也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闭嘴!
林盛主动问:“你怎么跟傅总吵架了?他人挺温和的,看起来不像是会跟人吵架的性格。”
“恩,就是指责我烧了人家的牌位呗。”宋莺时说得轻松。
林盛连忙解释:“那可能不是指责你,就是……”
好吧,肯定是指责,当时自己都被吓到了,傅沉估计也是关心则乱,可傅沉这个人去关心人,实在想象不出来。
林盛低头给傅沉发消息:“你最近就别出现在宋莺时面前了,她这个人可犟了,百头牛都没她会犟,她认定的对的事情,你是没办法改变的。”
傅沉戳着碗里的饭,看着消息没反应,他是想过宋莺时犟,没想到这么犟。
林盛也跟他想一块去了,补了几句:“宋莺时中学跟我是同学,她表姐之前欺负她,把她关学校地下室一整晚,还发烧了,病好了之后,她要她表姐给她道歉,她表姐不肯。”
“宋莺时就把她作业烧了,然后花了五块钱,买通她表姐的暗恋对象,把她表姐引去了地下室,关了两天,她表姐人都饿脱水了。”
“她外公很生气,还打了她,跟她说一码归一码,她表姐关她是她表姐的错,但她关她表姐,是她的错,所以因为她的错,才要挨打,宋莺时那脾气能愿意吗?表面上装乖,受了打,扭头又把她表姐关进学校阶梯教室了。”
“她的理由是:上次关人是扯平,她挨了打,就要让她表姐也受一次教训,不然她受的打就是白挨。”
傅沉看完消息,大概能明白宋莺时的脑回路了,宁可自损一千,也要让被人伤到八百,不然就是亏了。
怪不得她烧了牌位,还一副自己无悔的态度,根本不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后续会不会被针对,在她眼里,后续的事情,是后续,当场的事情是当场要做的。
林盛估摸傅沉被说动了,又劝了最后一句:“所以在她气头上,你就不要跟她对着干,到后面她自己会想通的。”
傅沉放下手机,继续吃饭,有些冷了,再一想宋莺时跑出去的样子。
拿起手机给林盛发消息:【她没吃晚饭。】
中途,林盛闹着要买吃的,宋莺时带她绕去大学城那边,林盛一个人下去买了。
宋莺时捏着手机看一天没回的消息。
华英给她发了一条位置信息,还补了句:【明天有茶饮会在这开会,江海的胡老板也来,他是江海最大的酒厂老板,听说要和什么奶茶合作,你也来凑凑热闹呗。】
华英发的消息和李桥的不同,李桥出于长辈的态度,那是恨不得宋莺时跟在他屁/股后面讨生意,华英是朋友,自然知道宋莺时需要什么。
宋莺时回了一句‘好’。
林盛正好也抱了一堆吃的上车。
院子里的花草种下了,宋莺时看到时,恍惚了一下,两排观赏竹,花苗很新鲜,连架子都搭上了,有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那条丑不拉几的水泥路被砸掉了,换上了光滑硕大的鹅卵石,专门设计过,在夜灯下还发着光。
不少夜路灯缀在几个角落,幽暗的氛围下,倒也没有那么安静可怖。
林盛夸赞:“这小院子布置得真不错啊,我以后就可以经常来了,以前还得看你那个白吃白喝的大姨脸色,现在不用了,这房子都是你的,我可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拿着吃的进了客厅,茶茶小跑过来,想要吃的,宋莺时看到狗盆里还有吃剩的狗粮。
她心下复杂,傅沉还知道布置院子,连狗粮都安排妥帖,比她这个新妈还强,她差点忘了家里还有狗。
林盛吃着烤串,让宋莺时也来坐,“我买了好多呢,你还没吃晚饭呢,有炒面。”
宋莺时捏着签子,气馁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林盛立马卡壳,说不出话,也编不出理由。
第29章
不知道是因为林盛留宿的缘故, 还是院子里夜灯开着的原因,宋莺时睡得很安稳,连茶茶晚上都没有怎么叫过。
宋莺时没叫醒林盛, 给她买了早餐后, 便带着茶茶去茶园。
茶茶也要跟老婆孩子团聚, 从车上跳下来,直奔茶园里面, 宋莺时也下车进了茶园。
徐记微在楼上水池边刷牙, 看到她车了, 没好气喊她:“你自己没车啊?不开开别人的。”
“我老公的车,离婚也得分一半给我。”宋莺时哼哼两声, 去办公室拿新茶装礼盒。
徐记微用力踩着铁皮台阶,感觉整个楼都振动两下, 她抓住要走的宋莺时问:“去哪?不是看不上献殷勤吗?这会怎么知道给别人送东西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宋莺时反问她,徐记微不上当, 抱着胳膊不肯放她。
宋莺时只好老实回答:“江海有个茶饮会,听说里面做茶饮老板都在, 我去看看热闹不行啊?”
徐记微看她说了真话,却还是担忧说:“我陪你去吧, 免得你得罪人。”
“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你要出什么事似的,一会回来我们去白云观算卦,我这直觉很准的, 当初你/妈去世, 我这心口一直慌,果然出事了吧……”
徐记微碎碎叨叨不停, 宋莺时催促:“你快点,我可不想等你。”
见宋莺时下了台阶,徐记微在后面骂了两句:“小兔崽子,我还没化妆呢。”
等徐记微磨磨蹭蹭拿着化妆包上了车,宋莺时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徐记微在路上化妆,仔细打量车里,欣慰道:“这有钱的车,就是不错,底盘稳,我这描眼线都不歪呢,你这老公看着不咋地,选车的品味不错。”
宋莺时好笑:“说得跟你看过他似的,知道什么呀。”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今天一上午脾气怪怪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怼着我,跟老公干架了?”徐记微察觉出她不对劲。
宋莺时停在红绿灯路口,不耐烦道:“我跟他打什么架啊?我跟你那个好外甥女打架了,你高兴了呗。”
“陈慧?“徐记微倒是不意外,习以为常,却还是叮嘱她:“你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打架,不合适,你要是看不惯她,等她结婚了,去了云港,你就不用看到她了。”
宋莺时加点油,继续开车,徐记微又说:“你要是早听我的,找个比谭毅好的,还用得找受她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莺时瞥了她一眼,“我在前面路口给你放下吧,吵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徐记微举着口红投降,看着她的脸色,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啊?”
宋莺时瞪向她,徐记微立马闭嘴,当做自己没问过。
茶饮会在郊区,包了一块旅游民宿的院子,环境不错,靠着海,氛围十足,宋莺时过去时候,华英已经到了,她出来接她们。
徐记微拉着宋莺时,打量四周,嗤一声:“我爸在世时候,他们都在茶楼底下找口饭吃呢,现在装得人模狗样的。”
“你好好说话,别得罪人。”宋莺时低声警告,徐记微向来势利,只看得上应庆天那样的大企业,这种跟茶楼差不多的,她还懒得理呢。
华英拉着宋莺时说:“我给你介绍个人,是来江海找合作的,平时是做茶具瓷器的,你说不定有兴趣。”
宋莺时连忙说:“我们茶楼有茶器的供应商。”
“人家也跟你一样,是做设计的,你确定不看看吗?”华英询问。
宋莺时立马犹豫了,其实她一直觉得茶楼的茶器老旧,而且也没有什么时新的花纹,现在大家都喜欢中国古典的花纹,如果能在茶具上用点小心思,说不定能带动一波新的客户群体。
华英带着她过去,是一个细长的中年女性,眉眼尖锐,面相也有些刻薄,宋莺时客气打招呼:“您好,我是三月茶楼的宋莺时,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的茶楼?”
“听说过,江海第一茶楼。”高玉茗女士皮笑肉不笑回答,宋莺时听出里面的一种讽刺和刻薄。
宋莺时拉着华英退出人群,为难道:“你确定她是来谈合作的?”
“是啊,我刚才来的时候,她还跟几个酒厂餐饮的老板聊定制呢。”华英也奇怪。
宋莺时看着高玉茗女士刻薄的眉梢,望而却步,担忧问:“难道徐家人得罪过她?”
“不能吧?”华英也不确定,三月茶楼从九十年代开始就全国各地跑,找烧窑厂合作,能碰上高玉茗,几率也挺大的。
宋莺时跟华英在旁边偷听他们聊天,一位姓胡的酒厂老板脾气很直率,当即就让助理去拿合同签,直言:“不过就是一千万的定金,我看中的是和高总您的长久合作啊。”
宋莺时倒吸口气,不等她拉着华英后退,华英已经主动拉着她走开了。
“定金就一千万?”宋莺时按着耳骨,“我听错了?”
“卖酒的,比你们卖茶的有钱。”华英安慰,也掩不住面上的肉疼。
宋莺时摇摇头,“算了算了,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茶具还能支撑几年。”
“再看看吧。”华英也赞同。
正当两个人想当做没来过,就这么离开时,那位胡老板却叫住了宋莺时:“莺时,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啊,跟你外公一样,看不起我们。”
宋莺时:……
好大一口锅。
宋莺时连忙回头,扯起假笑说:“怎么会呢?我这不是看您这十年富贵不少,都没认出来呢。”
胡老板听出她说自己胖了,冷哼一声,上前继续说:“你是大忙人,有空来这凑热闹?带什么好茶,给我看看呗。”
“不了吧,你这天天喝酒的,我怕你太养生了,浑身难受。”宋莺时阴阳人那也是很有一手,胡老板张了张嘴,险些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