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舞台下面已经坐满了客户,江会长瞅着人群,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顿时坐立难安,想走看着袁教授斑白的双鬓,心下凄叹。
台上演奏的学生们也慢慢放开了,袁教授很满意,在下面跟着用苏州唱腔跟着唱。
李桥猫着身子走到江会长旁边,笑着说:“好巧啊,会长也有空来喝茶?”
“喝什么茶?”江会长大了点声音,换来袁教授一记眼刀,顿时小声说:“那袁教授,是我老姑,我能不来吗?”
李桥噗嗤笑一声,不得不佩服宋莺时,脑子是真能转。
这宋莺时上次就和江会长呛声,没成想今天江会长来茶楼喝茶了,坐在茶楼的江海商会人不少,估计今晚就能传出来江会长原谅宋莺时的事情了。
李桥也是心虚,宋莺时也太损了,道歉就那么难?还把人袁教授都请来了。
不过也袁教授本来就跟她外公交好,又能给学生们一次展示的机会,顺水推舟的事情。
茶楼的员工都在忙前忙后,早早挂了牌子已经没有空位了。
陈慧看着茶楼挂出来的牌子,除了写了没空位外,还用手写:今日限定节目——江海戏曲学院教授携爱徒们亲自弹奏。
陈慧戴着墨镜,呼出很长一口气,她就不明白了,这个破茶楼怎么还没倒闭,宋莺时还越做越起劲了。
谭毅伸手温柔摸着她的背,让她呼吸一紧。
“走吧,去给宋小姐道歉,注意你的态度。”谭毅语气很冷,和温柔的笑意外表不符合。
陈慧赶忙点头,一脸温顺,进了大厅,洪姨头也不抬,听到门口的敲竹声,直说:“今日位置已经满了,明日有位置,要预定吗?”
说完抬头,看到陈慧,神色一怔,连忙叫人:“小慧啊。”
洪姨跟陈慧关系一般,跟徐莹那可以说是有仇,徐莹这个人本来就是神经病,见谁就咬,洪姨在这工作这么多年,自然避免不了摩擦,但是陈慧和宋莺时都算是从小看到大的,也不会真落了脸色。
陈慧是来给宋莺时道歉的,对洪姨没什么脸色,气冲冲说:“我找宋莺时,我还没嫁人,来茶楼还得看空位?”
洪姨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这忙,没看到人。”
“好了,你为难她干嘛?道歉要有道歉的态度。”谭毅蹙眉说教,陈慧连忙闭嘴,谭毅对洪姨轻笑:“没关系,我们站着也行,就是找宋小姐说说话,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
“哦。”洪姨自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又怕是找宋莺时麻烦,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说要上去问问宋莺时。
宋莺时正听曲呢,听到洪姨说,倒也不奇怪,没想到他们快要结婚了,居然还想着来跟她道歉,这傅沉的面子确实好大。
宋莺时温和笑道:“你请他们上来吧,加一桌椅子。”
洪姨担忧说:“还是不了吧,今天生意这么好,我看陈慧那脸色不好,找你麻烦坏了生意呢。”
“不会的,你只管放他们上来,我会处理的。”宋莺时宽慰,洪姨只好应下。
没一会,服务员加了椅子,陈慧拉着谭毅的手进去,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顿时有些犯怵,仿佛自己当初跪牌位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知道一般,心里有鬼。
宋莺时客气招呼他们:“过来坐,别打扰观众老爷们看听曲。”
江会长嗑着瓜子都快睡着了,看到有人来了,哈欠连忙收回,擦了擦眼角强撑精神继续听。
谭毅走过来,看着宋莺时,目光有些惊艳,和上次疯婆子不同,这次的宋莺时一身修长旗袍,裁剪得当,翘着二郎腿,略显慵懒,姣好的眉目看人时有打量,分不出其中的喜恶,可不自觉就被那双杏眸吸引进去。
她无一不在透露,她是这栋茶楼的主人,而来的陈慧和谭毅,只是客人。
也难怪,能拿住傅家那个阎罗王的,能是普通女子?
第35章
台上的演奏还在继续, 宋莺时看着他们两个坐下,先道一声恭喜。
谭毅客气回答:“多谢宋小姐,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为了上次的事情跟你们道个歉。”
江会长和李桥竖起耳朵听, 身子往后侧, 偷听的很明显。
宋莺时挂着浅笑, 却没有主动回答这话,似是在疑惑回想上次的事情。
好一会, 陈慧有些急道:“上次, 谢谢你帮我, 我跟我妈都很谢谢你,宋莺时, 我们可是亲姐妹。”
说着,陈慧一把拉住宋莺时的手, 宋莺时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恍惚以为自己和她真的关系不错了。
要是外公在世, 怕是要笑了,他在世时候都没让宋莺时和徐家人亲近一点, 傅沉和她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
宋莺时更加不舒服, 抽回手,不自在说:“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承认我有错,你跟谭先生的事情,我之前管了, 是我多事, 现在以后我不会管了,你也不要跟我用什么姐妹亲情来做戏, 你知道的,我不吃这一套。”
谭毅一把将陈慧拉住,对宋莺时依旧温和客气:“宋小姐说笑了,你母亲和我岳母一母同胞,是亲姐妹,我们也会当您是亲表妹的,上次是我们谭家做的不好,折辱了您和徐家,非常抱歉,以后如果我再做出这种错事,您作为亲人直接说就好。”
陈慧跟着点头,“是的是的。”
宋莺时暗自呼了口气,这可为难她了,这两个人就是咬死了要她接受道歉,不然就不肯走的架势。
“茶楼环境真不错,可惜我不在江海,不然也想经常来喝茶。”谭毅话锋一转,“我听说您跟盛凯游轮有合作,不知道能不能赏脸去云港我们谭家旗下的产业逛逛,说不定也能有合作机会呢。”
陈慧秒懂,急忙道:“对啊,你来我接你过去,我招待你好好玩,结婚前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好了好了。”宋莺时越听越烦,摆手求饶:“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来跟我道歉,我都接受,因为我也烧了你们祖宗的牌位,就算我外公在世也会揍我一顿的,多少钱我会赔,你们的道歉我也接受了,可以了吧?”
台上的一曲末了,袁教授上台调试琵琶,台下说话的声音变得清晰。
谭毅见状,也知道不会再说出什么结果,也不再说道歉的事情,只说:“那就期待你来婚礼上祝福我们了。”
“恩。”宋莺时敷衍点头。
下楼送他们出去时候,谭毅欲言又止,到了门口突然说:“这次我来了江海,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傅总见面呢?我想请他吃饭,也该跟他道歉的。”
道歉,又是道歉。
宋莺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嘴上却说得极为冷酷:“那你们还是问本人比较合适吧。”
谭毅失望离开,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一下傅沉,陈慧一脸纠结,有些嫉恨:“你确定宋莺时结婚的那个男人是傅家人?”
“不是。”谭毅不想理会她,“是傅沉。”
“那不也是傅家人吗?”陈慧压根不知道,谭毅气结。
傅家人是傅家人,傅沉是傅沉,这两者根本不能比较,傅家人重面子,会为了家族包庇里面的人,傅沉才不会,他疯起来,又不是没差点把傅家全端了。
傅家需要傅沉,傅沉却不需要傅家,从前二十年也没需要过。
铭庭分部大楼顶层,谭西奥面对落地窗说谭毅要跟他吃饭的事情,傅沉坐在沙发椅上笑,讽刺说:“他得罪了我老婆,还想腆着脸找我吃饭,他是不是看我老婆好说话,太看得起自己了?”
谭西奥也跟着说:“我也觉得没必要,他总是想得太美好了。”
傅沉冷哼一声,拿起一旁的报纸抖开看,又问:“茶楼今天热闹?”
“热闹,非常热闹,江会长也去了。”谭西奥忍不住笑。
傅沉得意起来,目光滑过报纸,茶绿西装衬得他皮肤雪白,连细密的睫毛都染上笑意,轻轻颤动。
“宋老板果然有手段。”他说着,心想:不愧是我老婆。
稍微点拨一下,她就知道怎么做,又做得让人出乎意料的精彩。
那头茶楼总算歇了,袁教授心满意足让学生们上车,拉着宋莺时说了好一会体己话,一面心疼,一面感激。
宋莺时也抱着她说:“教授跟我客气干嘛?我是小辈,你想来就来,这茶楼的舞台永远是你们的,我现在就是个商人,还巴不得您给我们引流呢。”
“引流我不懂,你倒是辛苦,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受了气也跟我说,我替你出气。”说着,袁教授看向江会长,大外甥低下头无奈。
袁教授走向江会长,没好气说:“人家外公是走了,我还没走呢,你不看她外公的面,也看看我的面吧,茶楼生意好的时候,你还是个兔崽子漫山遍野跑呢,现在厉害了,当起土地官的款儿?”
袁教授不是本地人,江会长也是来这边工作的,两个人说话带着一股子天津的腔。
“我哪有啊?”江会长气结,“老姑,这是我们商会的事情,你别老是跟人家套近乎,这办事有规章制度的。”
“我当了快四十年的老师,我手下当公务员的学生可不少呢,你在跟我介绍怎么考公是吗?”
“没有没有。”江会长连忙将人哄上车。
大巴开走,江会长气得牙疼,走到宋莺时面前,脚一跺,“我给你十分钟,说清楚你要说的话,不然明天开始你就给我排队,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
“我的错。”宋莺时突然服软认怂,江会长一怔。
宋莺时继续笑着说:“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我都认错。”
“我其实想找你喝喝茶,道歉嘛,还有就是茶园那片旅游基地的事情,我想搞个小茶楼,在那做点小买卖。”
宋莺时笑呵呵说着,江会长觑着她的脸色,好半天没说话。
宋莺时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又不好意思问。
好一会,江会长点头说:“你做个方案我看看,关于你那个小茶楼怎么弄,具体经营什么,需要的预算规划都要详细。”
宋莺时眨巴眼睛,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凑过去,激动道:“江叔,你怎么同意了?我还以为……”
“少套近乎,公事公办,懂不懂,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名额,你既然有想法,就说出来呗。”江会长冷着脸。
宋莺时奇怪问:“怎么需要了?我听说廖思思……”
“她?她眼里就没我这个会长,在私底下拉投资,还拉上了齐申,齐申是个什么东西?他就不在咱们江海商会里面,还想越过我,我看我到时候不给她批,她能怎么办。”江会长说起她就来气。
江会长看着宋莺时,眼里反而露出一些无可奈何的满意:“你呀,就是太实诚了,做商人的哪有不狡猾的,但你也就这点好,跟徐家人不像,跟你外公倒是一模一样。”
宋莺时这次是真的露出笑容,是真心的。
人其实挺复杂的,江会长也会捏软柿子,也会知道规章制度,本分为民为国,对于江海错综复杂的商圈内部,早就形成了各个关系网,而他虽然是会长,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实业企业,也没有因为跟谁关系好,就偏袒哪一个企业。
“去做吧去做吧,我好好一个休息天被你浪费了,早说就这点破事。”江会长挥挥手,“以后做点蒜香的花生,那瓜子磕的我牙疼。”
宋莺时噗嗤一笑,点头应下,看着他离开。
好半天,宋莺时还站在外面,洪姨探头问:“成了吗?”
“差不多吧。”宋莺时进去后,跟员工他们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一会下班你们聚餐吧,我就不去了,我报销就行。”
员工们都开心笑了。
宋莺时收拾了下舞台,这才准备拿包离开,推门出去正好看到银色的卡宴停在路边,这次她谨慎地走过去看眼车牌,不是六个八,那就是傅沉。
她敲了敲车窗,傅沉降下车窗,露出脸。
“你来接我下班?”宋莺时笑得合不拢嘴,傅沉点头:“上车。”
上车后,宋莺时就开始止不住话头,激动说:“我今天把江会长约出来了,陪我看了一天的琵琶评弹,可有意思了,不过我刚才跟他说开小茶楼的事情,他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让我回去写方案给他,那我岂不是很有机会?”
“机会还是很大的,但也很危险,你有竞争对手。”傅沉看她笑,也忍不住笑。
宋莺时耸肩说:“我才不怕廖思思呢,她都没跟会长说自己要开店,就擅自做主拉投资,会长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