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我心——星却【完结】
时间:2024-02-03 23:09:17

  谁能想到,当年得罪的是一只狼崽子,顾羽弘将他当年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他,只用了四年的时间。
  “王总。”顾羽弘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动作轻快地跟他碰了一下杯,“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口头协议达成之后,双方都吩咐秘书准备去准备书面合同,明天正式签约。
  离开之后,王总回头看了一眼。
  顾羽弘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坐姿随意,眼神在会场里扫射。
  与其说他像淬着毒液的毒蛇,不如说他是草原上的猎豹,在暗处观察,伺机而动,一下子咬住猎物的命门。
  王总心里发毛,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
  唐葵回到宴会厅,灌了一杯冰水才将心中的慌乱压下去,她不确定刚刚那一眼,顾羽弘有没有认出她。
  毕竟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女模样,就连陈寂第一眼也没认出她来。
  见唐葵浑身发着抖,陈寂摸摸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身上这么凉?”
  “我没事,”唐葵理了一下裙摆,垂眸掩饰情绪,“刚才四处走了走。”
  陈寂不疑有他,挽着唐葵的手,带她往会场中心走去:“那走吧,刚刚老詹在找你,王总现在得空了,我们要去给沛达的人敬个酒,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公司的人是真能喝。”
  审计进场的第一天,审计团队一般都要和被审计单位一起吃一个饭,这是社会审计的惯例,虽然今天正好和沛达的晚宴撞上了,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酒过三巡,唐葵才知道陈寂为什么说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在国外的那几年她几乎没遇到这样的业务酒局,对方的客户领导轮流劝酒,只要酒杯里稍微空了一点儿就会被倒满。
  唐葵很久没有这样喝了,已经有些头晕。
  他们的项目组组长老詹,由于还在术后忌口期,幸运地逃过了这轮灌酒,成了他们组里今晚唯一一个滴酒不沾,神志尚且清醒的人。
  这让唐葵多少有些羡慕。
  “老詹啊。”王总拍了拍老詹的肩膀,“Mola今年也要换审计了,待会儿我把顾总介绍给你,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老詹目前处于晋升的关键期,稳定的大客户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他端起水杯和王总碰了碰了一下,“谢谢王总。”
  听他们这么说,唐葵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离开。
  可还没等唐葵想好托辞,王总就带着华夏的审计师朝Mola集团的人走去,殷勤地对顾羽弘打招呼:“顾总,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老詹,是华夏的高级经理。”
  唐葵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人群的中心,刚刚在花园她只是匆匆一瞥,但现在的情景却全然不同。
  宴会厅的水晶灯璀璨夺目,每个人都被笼罩在流光溢彩之中,脸上的细微表情都一览无余。
  顾羽弘变了很多,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显得愈加成熟稳重。
  不再似少年时的飞扬肆意,周身多了上位者的独有气场。
  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生意场上的场面话,笑意虽不及眼底,但也不失风度。
  这时候,陈寂凑了上来:“你是不是毕业之后就没见过顾羽弘了?”
  不知为何,唐葵下意识不想提及刚才在花园里的事情,只是低低地应了声。
  Mola作为华夏的潜在大客户,他们免不了在老詹的带领下敬一轮酒。
  唐葵站在人群的最外侧,机械地跟着大家举杯,本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做一个透明人,但天不遂人愿。
  一个轻快的声音穿透了混着酒精的粘稠空气,也劈开了唐葵周身的结界:“小葵,好久不见。”
  唐葵这才注意到站在顾羽弘身边的陈诚,同顾羽弘一样,他们既是高中同学,也是B大的校友。
  唐葵露出了今晚在酒局上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举起酒杯,同他寒暄道:“陈诚,好久不见。”
  “你回国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大家给你接风洗尘。”说罢,陈诚撞了一下身侧的顾羽弘,同他开玩笑,“老顾,咱今晚这是同学聚会呀。”
  老詹眼里迸出了精光,眼神在几人身上扫射,他爽朗地笑了笑,“原来大家都是旧相识。”
  他甚至让出了主位,招呼唐葵过去。
  唐葵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停在了顾羽弘的跟前。
  一丝清冷的木质香钻进了鼻尖,唐葵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闪烁:“顾总,好久不见,我干了,您随意。”
  高浓度的烈酒一饮而尽,烧得食道火辣辣的疼,唐葵的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唐葵一杯酒下肚,顾羽弘才慢悠悠地举起了酒杯,红酒只润了润唇,他便将酒杯放下了。
  嘴角的弧度未变,他轻飘飘地说了句:“唐审计好酒量。”
  这是唐葵今晚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不似少年时的热烈张扬,他现在的声线更加低沉冷清。
  丝毫没有老友重逢后的喧嚣。
  亲疏立判。
  唐葵的睫毛颤了颤。
  往事像是树枝上结成的冰凌,在这一刻,终于摇摇欲坠。
第3章
  喝了一轮之后,陈寂疑惑地问唐葵:“你大学的时候和顾羽弘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现在对你怎么这么冷?”
  他们俩现在就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仿佛从未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
  酒精最能麻痹人的神经,但唐葵现在依旧觉得有一把钝刀,在割着心尖上的那块软肉。
  她低头看着酒杯里清澈的液体:“我和他很久没见了,不再熟络也正常。”
  陈寂皱了皱眉,但凡在大学的时候见过他们相处模式的人,都不会相信唐葵的这番说辞。
  “你能跟我讲讲陈诚的事情吗?”唐葵有些生硬地扭转着话题,“他和顾羽弘一起创业?”
  陈寂三言两语就将他们之间的事情讲清楚了,大学毕业之后,顾羽弘和陈诚一起出来创业,陈诚负责技术,现在是公司的CTO,顾羽弘是总裁,也是最大的股东。
  唐葵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以为他毕业之后会直接进家族企业。”
  “谁不是呢?”陈寂耸耸肩,“听说是因为和家里闹掰了,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时针又走过了一圈,但宴会依旧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唐葵走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刚刚踏进去就看到了站在洗手池边的男人。
  顾羽弘把腕表取下,衬衫挽到手肘上,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模糊了周身的冷冽和锋利,为他染上了一丝温润的气质。
  唐葵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匆匆走进女厕,在拐角处迎面碰上一位低着头看手机的女人,两人一不小心就撞了个满怀。
  “啪——”女人手中的手机重重砸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唐葵弯下腰将手机拾起。
  在外力的冲击下,手机钢化膜上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从唐葵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没好气地破口大骂:“你走路不看人吗?眼睛是瞎了吗?”
  她的破口大骂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着,路人都要偏头瞧上她们一眼。
  其实比起女人尖锐的语言,身后的流水声更让她觉得煎熬,几年前斩断关系已经很不体面了,现在怎么又会愿意把狼狈又无措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想到这一点,唐葵觉得自己被酒精烧红的脸颊更烫了,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出来,像热气球一样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这具□□,玩味中带着点悲哀。
  唐葵连声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会赔偿您的损失。”
  她只想将事情尽快解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女人一身酒气,大概也是来参加饭局的。
  她打扮得珠光宝气,浓妆艳抹也遮不住脸上的皱纹,骂起人来面部的肌肉抖动着:“谁稀罕你那几个钱?我的时间你赔得起吗?”
  唐葵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但听见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当时您也仔细没看路,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有责任。”
  “可真会推卸责任啊,”女人冷笑一声,她举起自己的手机抖了抖,“遭受损失的明明是我,你要不要叫大家来看看谁更占理……”
  根本不给唐葵说话的机会,女人像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唾沫横飞,酒气熏人。
  唐葵原本就不甚清醒的头脑现在更疼了:“那您现在想怎么解决?”
  还不等女人说话,一声冷冽的男声就插入了她们之间的争执中,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唐葵的眼睛闭了闭。
  顾羽弘朝她们的方向走来,抽了张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张总,好巧。”
  女人见到顾羽弘之后,收起了刚才锋芒毕露,把头发挽到耳后,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顾总,晚宴一开始就听说您今晚也来了,之前还一直没见到人呢。”
  她语气温和,和刚刚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
  顾羽弘冲她颔首:“之前的合作方案还又一点小问题,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聊聊?”
  和几百万的合同相比,一个手机膜又算得了什么,她无非就是今晚的一个谈判不顺利,心里怨气一直积攒着,想找一个情绪的宣泄口罢了。
  女人看都没看唐葵,麻利地将手机装进包里,向顾羽弘的方向走了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顾总,咱们进一步说话。”
  两人一同离开,唐葵有些脱离地撑着洗手池。
  刚才,顾羽弘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现在的她再也融不进他的生活中。
  回国之前就知道再次碰面时不可避免的,但她从未设想过如此窘迫的场景。
  时针快要接近十,宴会才散了场。
  从酒店出来之后,唐葵菜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她和陈寂站在门口等车。
  天幕仿佛被暴雨撕开了一个豁口,湿热感更甚。
  陈寂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抱怨道:“代驾找不到,打车前面又还有40多位,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唐葵看着面前的雨幕,也有些发愁:“再等等吧,每次下雨天在市中心都很难打到车。”
  陈寂没有抬头,状似无意地说:“顾羽弘和陈诚都是B市商圈的新秀,他们已经进入到了核心层。”
  唐葵扭头看陈寂,没太明白她突然说这些的意思。
  陈寂叹了口气,只好挑明:“我确实不知道你出国前和他闹了什么矛盾,但跟顾羽弘搞好关系对你职场的晋升有很大的帮助,在这个圈子里人脉很重要,你也没有在事务所里干一辈子的打算吧?”
  陈寂说得没错,很多人都只是把会计师事务所当成一个跳板,在事务所的资历很有用,是很多企业财务部门高级职位的敲门砖。
  在这些资历里除了高压工作下培养出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交际网络。
  唐葵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见好友不愿意多说,陈寂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家酒店的生意很好,是不少人商业谈判的首选之地。
  到了这个点,大家的饭局也都陆陆续续结束了,车子从停车场鱼贯驶出,收费口的自动识别不太灵敏,造成了小规模的拥堵。
  一辆劳斯莱斯行驶道她们前面之后就放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前面的车辆通过。
  车窗落下一半,唐葵和陈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排座位上的人。
  陈寂弯腰平视副驾驶上的人,打了一个响指:“老同学,下雨天打不到车,捎我们一程呗。”
  她和陈诚大学时就因为名字被调侃是兄妹,这几年来关系也很不错,怎么说都不会逾矩。
  陈诚爽朗地笑笑:“快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唐葵拉开车门,这才看见后座上还有一个人。
  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窗外路灯和红绿灯在水珠的折射下,交织出一个五彩斑斓又光怪陆离的世界。
  顾羽弘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几根发丝散落在他的额前,衬衫也解开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露出了性感的锁骨。
  唐葵坐在顾羽弘和陈寂的中间,能听到左侧传来的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陈诚和陈寂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他们俩谈天说地,和车内另外两个缄默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寂家住的近一些,没过多久她就下了车。
  车内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轻音乐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着。
  过了一会儿,陈诚扭头对唐葵说:“我刚刚在微信上告诉悦颜你已经回国了,她很高兴,我们年底举行婚礼,小葵你一定要来啊。”
  唐葵笑了笑:“恭喜你们,我也算是你们从校服到婚纱的见证人之一。”
  从高中一直到现在,陈诚和钟悦颜感情虽然也是磕磕绊绊,但从未走散,令人羡慕。
  “你呢?”陈诚收下了她的祝福,笑眯眯地问她,“不会还没谈过吧?”
  唐葵清晰地感受身边人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她的喉咙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陈诚把她的不吭声儿当作是默认,安慰道:“没事,圈子里有很多优质单身男青年,总会碰到合适的。”
  唐葵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应了声:“嗯。”
  “如果你遇到合适的,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可以给你牵线搭桥。”陈诚朝顾羽弘的方向看了看,“老顾,对吧?”
  商场如战场,陈诚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怎么可能不敏锐?
  大家都能看出顾、唐二人关系别扭,也有意帮他们缓和气氛。
  陈诚抛出的问题让整个车厢都沉默了一瞬,静默中流逝的时间让唐葵如坐针毡。
  不知过了多久,顾羽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些倦懒和沙哑:“你爱管闲事,别捎上我。”
  陈诚咬了咬后槽牙,翻了个白眼:“冷血动物。”
  唐葵捏着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垂下了眼睫。
  顾羽弘对她浑身是刺儿,扎得她生疼,但她心里明白,这点痛不及她当年给予他的万分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顾羽弘这样,陈诚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跟唐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雨点虽然在慢慢变小,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把车开到了唐葵单元楼底下。
  “今天谢谢你们,我先走了,你们慢点开。”
  唐葵同他们道别,打开车门走下车。
  一声稚嫩的童音穿透了厚重的雨幕,隐隐约约钻进了唐葵的耳朵。
  “小——葵——”
  唐葵顿时头皮发紧,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条件反射般将车门甩上。
  黑色的轿车驶入黑夜,车轮淌起水花,她心里一阵后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