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纪念日——零砚【完结】
时间:2024-02-04 23:04:11

  她无所谓, 反正睡在一个房间她就满足了, 而且她的床这么大,再睡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她装作很委屈地躺下, 大概是折腾太久, 他又睡在自己身边让她很安心。
  她装着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时, 裴明晏已经走了, 但她发现自己睡到了他的被子里。
  是半夜睡过去的?
  还是他走之后睡过去的?
  林姝完全没有印象, 但睡着了干的事,他总不能怪自己吧。
  毕竟有的人还梦游呢。
  安慰着自己,她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完,走到前厅,陶爷爷和陶航正在准备饭菜。
  周然带着泡芙在外面院子里玩。
  透过雕花的窗角,泡芙看到了她,大喊了一声小林阿姨,迈着小短腿朝她跑来。
  她今天穿得圆滚滚的,戴着一顶熊猫耳朵的帽子,林姝被萌化了,也赶紧张开手跑过去。
  险些来了个脸和小腿的碰撞,林姝及时刹住车,蹲下,一把搂住她,在她香香软软的脸蛋上蹭了蹭。
  她被痒得咯咯笑。
  “快点起来吧,你们两个小朋友。”周然点了点两人的脑袋。
  林姝抱着她站起。
  周然:“肚子还疼吗?”
  “今天好多了。”挺过第一天,奇迹在前方。
  “裴,你老公还特地交代我,如果你不舒服就让你今天别出门。”她特地加重了你老公三个字。
  林姝汗颜:“周老师,我——”
  “坦白从宽,速速招来。”
  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茬,思考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何招起:“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样。”
  “不是,你说详细点,你们俩怎么认识啊?”
  “家里长辈是旧识。”
  “哦,对。”周然记得她说过的,两人是奉旨成婚,“果然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过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结婚这么多年是一声不吭,我看很多艺人的女朋友都恨不得各种暗戳戳地晒。”
  “他在外面也不会乱来,主要是公开了,狗仔说不定会想方设法地挖我的信息,到时候咱们办公室可能都得被观光了,所以周老师——”
  她欲言又止,周然明白她意思:“放心吧,这件事我嘴巴一定缝得严严的,不过之前你说你们离婚了,但我看陶爷爷他们不知道?”
  “嗯。”
  “你们瞒着家里?也太大胆了吧。”
  林姝也不想隐瞒:“可要如果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会被他爷爷打死的。”
  “那这个婚就非离不可吗?你不是很喜欢他嘛,我看他昨晚紧张你的那个样子,他未必不喜欢你。”
  不喜欢,反正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是怕我出什么事,不好和家里交代。”林姝解释着。
  周然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理由很牵强,但牵强在哪,她一时半会又反驳不了。
  里面传来陶升叫她们吃饭的声音。
  两人牵着泡芙,快步进去。
  -
  演唱会是在晚上七点半。
  这边过去不远,不需要太早出发,吃过午饭,林姝带两人在园子逛。
  现在正值冬天,很多花花草草都凋谢了,走过月亮门,是两棵掉得光秃秃的银杏树,树枝格外粗壮。
  “这银杏得有很多年了吧?”
  “嗯,据说是在我妈妈小时候种下的,她特别喜欢银杏树,所以我外公专门找了什么园艺专家过来照顾。”林姝小时候也爱在这玩,夏天枝叶繁茂,像天然的遮阳棚。她就在这堆沙包,画画,玩数独。
  秋天,郁郁葱葱变成满树的金黄,也格外美丽。
  爸爸妈妈就在这摆烧烤架,她爸爸一边负责烤,还得一边充当母女俩的模特。
  她和妈妈架着一大一小两个画板。
  可惜她并没有妈妈那样的绘画天赋,妈妈的画板上是漂亮得可以直接放到画展上当展品的油画,她的画板上是一团乱糟糟的颜料。
  周然:“看出来了,还给树穿上了衣服,不过这么大的园子,你爸妈也不常回来住吗?”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林姝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树干。
  回过头,对上周然歉疚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林姝错愕了片刻,随即又露出平静的微笑:“没事,周老师,死亡,其实也不是多么讳莫如深的事,我们每个人终有一天都会经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它是世界上唯一一件公平的事,不论是再伟大,再位高权重,或是再奸恶的人,都无法逃脱。”
  她捡起一根小树枝,蹲下,在旁边沙地上轻轻地勾勒:“周老师,你说生命的意义会不会是死亡赋予的?因为人会死,所以生命有限,有限的东西才珍贵,想吃的东西有一天会吃不到,身边的人也终会离去。”
  周然觉得她真奇妙,有时候通透得不像个普通凡人。
  神性,对,这个词最准确了,认识她以来,她总是温温和和的,很少因为什么事生气动怒,仿佛生活在独属于她自己的宇宙里。
  有时候吧,又幼稚纯真得如同孩童,比如刚才和泡芙玩,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陪,还是站在大人的视角,更多的是因为照顾和保护孩子带来的做母亲的价值感,而她是纯粹地享受和同伴一起玩耍的乐趣。
  她似乎真的能感受泡芙的快乐。
  泡芙看她在地上叉叉画画,也挪着小步子走过去,还哎呦了一声,蹲在她身边:“我也想画。”
  林姝把树枝掰一半给她。
  两人蹲在地上画了许久,泡芙画的是鱼,花,小房子,周然倒是看出来了,她画的啥,是一点没看出来。
  周然也蹲过去:“你这画的什么?”
  “裴明晏的舞台。”
  “?”
  “你别和我说这一坨是裴明晏。”
  “就是他,看不出来吗?这是他的耳钉。”她手里的小树杈点了点。
  “......”
  恕她还真没看出来,这耳钉都要捅穿他脑子了。
  “前面这个架的是他的话筒,后面这些是他的伴舞。”
  两个圆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葫芦娃。
  不过周然之前说她身上有神性,也不全然对,在和裴明晏有关的一切事情上,她还是很有情绪的,比如之前程老师抱怨了几句,就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后来离婚又难过得哇哇大哭。
  挺好的,既然生活在这俗世上,就得要有一点俗世的喜怒哀乐和欲望。
  否则太清醒,反而太缥缈了。
  画完最后一笔,林姝将小树杈插到一旁的土里,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作品拍了张照,点开裴明晏的头像,发送。
  那边大概在忙,没有回。
  林姝也不在意,带着她们往石桥走。
  “你爸妈是生病去世的吗?”走到对面凉亭,周然想了想,又问道。
  她年纪比自己还小,父母应该还挺年轻的才对。
  林姝:“不是,我爸是特种部队的,在一次营救任务中牺牲了,我妈,她殉情了。”
  殉情,她只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现实中,真的闻所未闻。
  “很难相信是不是?她太爱我爸爸了,其实一开始全家人都瞒着她的,但纸怎么能包住火,她后来还是知道了。”
  周然听着就揪心:“你那时候还很小吗?”
  “嗯,我爸牺牲的时候,我才五岁,但后来我妈去世,我已经上小学了,我外公猜到她接受不了会寻短见,家里24小时都有人看着她。她是孙家的独女,是我外婆夭折了两个小孩才求来的孩子,他们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其实当年她当年要和我爸结婚,我外公外婆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甚至我爸自己都放弃过,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太危险,但她不在意,不肯放弃。”
  想到这个,林姝鼻尖酸了酸:“我爸死后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我七岁生日那天,淮城下了雪,我来给她送蛋糕,她那天心情似乎很好,说陪我去外面堆雪人,结果走到荷花池那里,她就跳下去了。”
  冬天,荷花池的水并不深。
  孙施莞是会游泳的,但她没有游上来。
  怪不得,她每年都不过生日。
  “宝贝。”周然安抚地抱了抱她。
  林姝看向远处已经填掉的荷花池:“其实都过去了,长大后,我好像也懂了,那天对我妈妈来说或许是解脱,爸爸去世后,他们就忌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还收走了所有关于我爸爸的东西。只不过,外公外婆不想再看见我了。”
  “怎么能这样,你当时也只是个小孩。”
  “嗯,但理智没办法左右情感,他们知道不是我的错,但他们说只要看见我就会想起我妈妈。”
  比起她,他们更爱自己的女儿,但她又是女儿血脉的延续。
  老两口大概又悲恸又愧疚吧。
  “处理完我妈的后事,他们就出国了,我外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里熟悉的一切对她都是种折磨。”
  “那你后来是跟着陶爷爷?”
  “一开始是,后来我爷爷来接我了,他接我到东临,但我在那住得很不习惯,他就索性辞了职务,和奶奶一起陪我回淮城,他们对我都很好,但他过得其实一直很辛苦。”
  既要照顾走不出丧子之痛的妻子,又要照顾年幼的孙女。
  孙施莞是独女,林琛也是林家的独子,丧子之痛他何曾不煎熬,但他不能于人前抱怨,还要承受孙家的埋怨,后来孙施莞自杀殉情,更是如同一座大山压下,让他愧疚难当。
  林姝记得小时候,他和爸爸一样高大,背脊直直的,轻轻松松地就能把她举过肩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背脊也慢慢佝偻了。
  “后来我奶奶去世后,他身体也越来越差,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来探望。”病房人进进出出的,她麻木地窝在角落里。
  直到有天,一个踩着滑板的男生进来,穿着一身的鸡零狗碎,晃晃铛铛。
  但在林姝眼里,长久以来灰蒙蒙的病房,在那一瞬间,似乎撞入了一抹异常鲜明的亮色。
  病房里那么多人,他无所顾忌地滑了一圈,差点撞到角落里的她。
  林姝受惊地抱着自己的数独本,低着头躲到阳台外。
  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得有些凶的男人过去打了下他的头,让他贴着墙站好。
  大概是察觉到出糗被偷看到了。
  他锐利的目光一下刺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桀骜。
  林姝心虚地躲到窗台下。
  后来病房人散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明晏”,他散漫地应了声,提起滑板,跟着人群走出了病房。
  “那是你爷爷把你托付给裴明晏的?”
  “不是,我当时还小,只是把我托付给裴家暂时照顾。”其实还是她自己选的,林文年当初给了她很多选择,听到她想去裴家时,还犹豫了很久,先是说裴宏章是个大老粗的性格,他们家几辈子都没养过女孩,然后又说起他有个十分叛逆的小孙子。
  总之,不合适。
  何况她在东临也住不惯,想留在淮城的话,自己淮城也有熟人。
  可她很坚持。
  第一次那么坚持,于是他连夜写了一封书信寄与裴宏章。
  再后来就是到裴家的故事了。
  “你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不对你动心也说不过去。”
  “没有朝夕相处,他高中就出国了,而且他...应该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她说完,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
  周然看她黑眸里涌进的一丝光亮,松开她,牵着泡芙走开:“接吧,不打扰你。”
  “裴明晏。”接起,她轻轻地叫了声。
  “声音怎么焉了吧唧的,还是很难受吗?”那边依旧是懒洋洋的腔调。
  隔着手机,林姝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眯着眼的那个散漫劲。
  “没有,今天好多了,和周老师一起在园子里走了走,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谁发张玩沙子的照片过来,林老师是三岁小孩?”
  谁说小孩才能玩的。
  林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那边又问:“画的什么?猪圈吗?农场主喂猪的一天?”
  “?”
  有这么抽象吗?她可是认真画了半天。
  有点委屈。
  “是你的舞台。”
  那边放肆地大声笑起来。
  “!”
  就不能背着点她笑吗?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挂了。”
  “哎,别,我不笑了,”那边清了清嗓子,“你今晚来演唱会吗?”
  “当然。”
  “那到时候穿厚点,记得围围巾,帽子也戴上,还有鞋子,穿平底鞋,不然人多容易摔跤。”
  林姝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啰嗦的一面:“知道了。”
  “还有,我让辉哥过去接你,你们大概几点出门?”
  “不用,陶航会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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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助理小俞进来看裴明晏对着手机笑得一脸灿烂:“裴哥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能不好吗?他老婆,哦,不对,前妻给他发个消息能乐死他。”何珊打趣,凑过去瞄了眼,“不过这拍的啥啊?丑不拉几的。”
  “你懂什么,没有艺术细胞的白痴。”
  裴明晏存起那张图,设成屏幕壁纸,锁掉屏幕:“药呢?”
  “这呢。”何珊将一袋子扔到他面前,“中午不是刚吃过吗?吃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裴明晏咔咔掰完一堆胶囊,拧开矿泉水,喉结吞咽着。
  何珊:“吃不死你,k哥给你的手术约在什么时候?”
  “好像一个半月后?”裴明晏也不太确定,眯着眼想了想。
  “演唱会结束之后不是不安排工作了吗?不能约近点?”
  裴明晏:“你懂什么,年底医院也很忙的,再说我约了个专家,到时候给我伤口缝好看点。”
  “呦呦呦,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臭美呢,不是说不靠脸吃饭吗?现在连腹肌上的疤都在乎起来了。”
  本来也是不怎么在乎的。
  只不过,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滚到他怀里,手钻进他衣服里就贴着不撒手了。
  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个癖好。
  他就难受了,又不忍心叫醒她,否则她肯定又一脸受惊地躲远。
  还有她怎么能这么软乎乎的。
  平时不也吃五谷杂粮吗?怎么哪都软软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和块小棉花糖似的,没忍住亲了一口,果然又香又甜的。
  更想亲了,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睛,然后她不舒服了,嘤咛着拱进他颈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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