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愣了愣,问:“你们这是有情况?”
梁招月唔了声:“那倒没有。”
“那是……”
或许是那天在机场最后分别的时候,周云川说了那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又或者是下午在咖啡厅和孟安安聊了许多,解开了她的一些疑惑,也化解了她的一些迟疑。
梁招月想,相比起说,她确实更喜欢做。与其在这边猜测周云川的心思,不如主动出击直接挑明,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了。而且就算是被拒绝也要拒绝得明明白白的,也好过这会的不上不下,自我猜测、苦恼。
万一,他并不排斥和她发展感情呢?
想罢,梁招月决定加快步伐。
她说:“和你想得有些不同。我在单方面暗恋他,至于他是什么状态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清楚他愿不愿意和我暧昧。”
宋悦不可置信:“你们没在一起,却住到一起?”
“……”
不愧是学霸,一秒就窥出了问题的关键。
梁招月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迂回道:“他在上班,我在读书,要是不住到一起,根本没发展的可能,还怎么进一步暧昧加深感情?”这确实是她最初的真实想法。
“所以你之前的车是他提供的?”宋悦差点脱口而出,“你这情况怎么那么像……”
梁招月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帮她补上那两个字:“包养?”
宋悦呵呵干笑两声。
梁招月开玩笑道:“谁玩包养给一辆十万块的大众啊,掉身价不是?”
这倒是,那天那人看起来样貌气质都不俗,甚至听后来看到的同学说,梁招月那天可是被一个开宾利的男人接走了。
宋悦疑惑:“真是亲戚?”
领证的夫妻也是亲戚关系的一种吧,梁招月说:“对,没任何血缘的亲戚关系,我喜欢他追求他没有违背伦理道德。”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不早说,亏我这段时间脑补了一出出大戏。”
“不好意思,当时出了点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让你担心了。”
宋悦说:“讲清楚就行了,你自己把握节奏。不过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你说一句,咱这时代,谈恋爱主打一个舒心,不搞以前爱而不得那套了,能成就成,不能成咱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梁招月笑着说:“知道,我心里有数。”
晚上入睡前,梁招月给周云川发了一条信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曼哈顿和北城的冬季时差是13个小时,这会曼哈顿是上午10点,正是周云川最忙碌的时候。
梁招月背了半小时的单词,见他还是没有回复信息,想起他说忙时不看手机,回复消息会有所迟缓,也不再等了。她关掉手机,搁在旁边的篮子里,闭眼睡觉。
-
次日上午,梁招月跟随导师赵允去云和资本开会。
随着各方的从中调和,如今奥方科技收购项目正有序推进,此次会议大方向主要围绕环视科技海外市场的尽调进行讨论。会议主导人是徐明恒,尽调团队暂时由云和资本和银海证券组成。
梁招月一边认真听讲,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重点,手机屏幕就是在这个亮起来的。
她扫了眼,以为是软件通知信息或者是垃圾短信,谁料竟是周云川发来的。
盯着消息框左上角的“yz”备注,她愣了好一会神,还是赵允拿笔点了点她旁边的文件袋,她才恍然回过神。
赵允示意她看会议大屏幕。
梁招月朝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赶忙抬头望向会议室正前方的大液晶屏幕。
此次,环视科技海外市场的尽调共分六个国家,出行的团队分成六组,每支队伍六人。出差的时间不是很凑巧,横跨过年期间,因此最后特地备注了薪酬以及出差的费用按照节假日倍数发放。
梁招月看完最后扣号里加粗加黑的备注,算是明白了导师的良苦用心。
赵允是她本科加研究生的老师,知道她的家里情况,因此平时对她稍有照顾。校内外有什么可以通过专业知识兼职的差事,他通常会多多留意,遇到合适的,便推荐给她。
这次也不例外,依旧是一个既可以增加专业知识又可以取得颇厚报酬的好差事。
只是梁招月的顾虑在于,她一个边缘性的实习生,若是申请了那可以通过吗?
赵允似乎知道她所想,说:“先把邮件发了,不行另说。”
梁招月自然是要申请的,因为她发现其中一个尽调地是在纽约。
而就在刚才两分钟前,周云川发来的消息是——
【yz:年后回去。】
简短的四个字,蕴含的意义却是无比重大的。
表面意思是,周云川过年不回来。
更深层面则意味着,他们领证后的第一个新年不能一起过。
一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性,梁招月瞬间就不淡定了,也坐不住了。
她和他的协议只签了一年,而现在两人的关系还不甚明朗,有那么点熟,但离发展成恋人关系还有些距离,况且能不能成功发展还是个未知数。若是不能,那岂不是直到协议到期,两人都没能过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梁招月觉得,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让这个新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
结束会议后,她找到此次负责收集团队信息的主管人,恰好是徐明恒的秘书。
打过招呼,她表明来意并递上申请表。
秘书是个行事飒爽的大美女,一目十行快速扫过梁招月的申请表,给出一个官方性的答案:“实习生申请国外出差有些难度。”
梁招月说:“这点我看过公司的出差章程了,麻烦您帮忙把这份申请表一起交给徐总过目,我接受最后的结果。”
“行,下午下班前会出结果,通过与否都会发邮件通知。”
梁招月表面心平气定,实则心事重重,回到36楼后,她开始做备选方案,假如以工作的名义去不了纽约,那她得想想其他办法。
以前出国这种事对她来说等于是天方夜谭,不说生活费,就一项出国路费能把她拒之门外。
可现在有些不同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有些感谢周云川签那份协议时的大方。
她甚至乐观地安慰自己,用他给的钱,来追他这个人。
再合适不过,沉没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做备选方案时,她突然想到闺蜜余淼不就恰好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计算机硕士。去年余淼还在念叨让她飞过去陪她过年,一切费用由她来买单。梁招月知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便拒绝了。就在上个月的圣诞节,余淼再一次提出同样的建议。
梁招月想了两分钟,决定如果出差申请不被通过,她晚上就和余淼说,这次飞过去找她。当然通过的话,她也会去找她,不过就是要换个说法了。
想好了备选方案,梁招月再没任何负担地整理今天会议的纪录资料。
下午四点左右,她所在的工位附近不时传来几道讨论声,以为是商量工作问题,起初没在意,结果听到后边,“海外尽调出差”几个字眼窜入她耳里,她放慢了打字的速度,屏息去听。
三分钟后,她确定了一件事。
环视科技海外市场的尽调团队已经确定,五分钟前徐明恒的秘书已经将邮件发布出来。
邮箱图标上显示有新进邮件的提示,梁招月缓缓点开,看到是一封今天上午的会议纪录邮件,顿时失望。
显然她的申请被驳回了。
可是徐明恒的秘书明明说过,不通过也会发邮件的,她检查了两遍邮箱,甚至还翻了删除的文件夹,无一例外都没找到她被拒绝的邮件。
可能没通过就不发了?
就像找工作面试时,说好有结果会通知你,最后不也是没有下文了吗?
预料中的结果,梁招月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气,开始编辑邮件走备选方案。
她刚打完余淼的名字,team上就收到了徐明恒秘书发来的私信。
【Tina:招月,徐总让你来办公室一趟,他有事找你~】
梁招月莫名觉得,是和那份申请有关。
她来到37楼,秘书见她来了,将她带进办公室。
门合上的时候,梁招月想过陆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徐明恒喜欢御姐。
很不合时宜的一个念头,纯属偶然,她没再细想,看向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工作的徐明恒。
她说:“徐总,您有事找我?”
徐明恒头也不抬:“你先坐一会,我签完这两份文件再说。”
有种故意晾着的意思。
梁招月摸不准他的套路,也知道他这人做事是有些为所欲为的,便站到一旁静静等候。
过了十分钟左右,徐明恒总算舍得离开办公桌,他倒了两杯水走过来,递了一杯给梁招月,笑着说:“这秘书不懂事啊,都不知道倒杯水。”
梁招月摸着散发温热的纸杯子,直接问:“您有话和我说?”
一如既往直白的性子,徐明恒翘着二郎腿,空闲的手朝沙发背一横,毫无形象地说:“你跟周云川私下相处也这么直来直去吗?”
梁招月第一反应是,昨天下午孟安安也问过相似的问题。或许是对象不同,她可以对孟安安坦诚,对徐明恒却不能,她问:“徐总,这似乎不是工作上的问题。”
徐明恒笑了下,说:“你倒是警惕。明明我和周云川认识你的时间差不多,说起来还是我先接触你的 ,怎么就被你差别对待了呢?”
这是一道送命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梁招月索性沉默。
见状,徐明恒收起开玩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 “你申请去纽约出差,是因为周云川?”
梁招月瞠目结舌。
他摸摸下巴,颇有深意地说:“刚才和我说话戒备成什么样,一说到周云川,你又变了个样。就是为了去找他吧。”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反倒是自欺欺人了,梁招月说:“有一部分原因。”
她想,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1)
比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年,她格外珍惜这次能和他过年的机会。
徐明恒看了看她,一阵见血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了plan B?”
梁招月手指缠在一起,相互捏了一会,她不答反问:“我的申请会被通过吗?”
他顿时笑了:“有签证吗?团队过几天就要出发。”
“有。之前实习需要办理过一次,还没过期。”
看来是一定要去了,徐明恒简直匪夷所思:“就这么喜欢他?他那个性子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你喜欢他什么?”
梁招月说:“这种事,我想没人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沉闷数秒,善意提醒她:“从没有人成功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梁招月深知他这句话的意思,说:“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工作,您放心。”
说完,她朝他点点头,退出他的办公室。
门缓缓合上,徐明恒盯着看了会,转身坐到办公桌前忙了会工作,不多时,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抄起桌上的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这边梁招月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就收到了出差申请通过的邮件,她浏览完正文内容,又点开粘贴的几份附件,一一看完,对这次出差事宜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拿出手机,给柳依棠发了条信息。
-
次日傍晚上完课,梁招月开车前往香山麋院。
车子接近柳依棠的所在院宅,远远的,梁招月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那模样就像是在等待归家的孩子,翘首以盼,静静等待。
一瞬间,梁招月就想到了爷爷。
有些老人家能等来归家的孩子,承欢膝下;而有些老人家只能定格在岁月的画框里,永远不能再相见。
喉头一酸,她缓了好一会,才将车开进院子里。
她打开车门下车,朝柳依棠走去。
柳依棠第一句就是:“云川怎么给你安排这车子?”
梁招月说:“我自己挑的,方便。”
“你就是……算了,等你正式工作了,奶奶给你换一辆。”
饭菜早已准备好,两人走进屋里。
梁招月脱掉大衣,洗完手从盥洗室出来,柳依棠笑着朝她招手,说:“天冷,先喝碗汤暖暖身体。”
她走过去,说:“谢谢奶奶。”
两人边吃边聊,柳依棠问了她最近在学校的生活情况,又说:“有什么缺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自己忍着,不好和云川说,就来和奶奶说,奶奶帮你解决。”
明亮灯下,柳依棠一脸慈祥,一边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一边又在言语上对她嘘寒问暖。梁招月再次想到了爷爷,从前,每回她下课回来,爷爷也是这般对她,总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在学校有没有受委屈。
屋里暖和,老人家也暖洋洋的,梁招月眼眶微微发热,她朝柳依棠点点头,给她舀了碗汤,说:“您喝汤。”
柳依棠端起那碗汤,笑得和蔼,说:“我们一起。”
晚餐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饭后,梁招月陪柳依棠在庭院里散步。幽静雅致的回廊中,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快走到尽头时,柳依棠说:“你要去找云川?”
“嗯,我昨天收到他消息,说要年后才回来。”
柳依棠叹了声气:“都成家了,春节国人这么重要的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只知道工作,也不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回来。”
在港城时,周云川的母亲孟望夕也说过类似的话,周云川是一个将工作看得比家庭还要的人,可以为了工作从而忽略家庭。如今看来,孟望夕所言并非夸张,周云川不止一次落下家人的团聚。
梁招月想了想,说:“他在忙着出售一个之前收购的公司,前段时间因为那边圣诞节放假,耽搁了一段时间。”
“你倒是会为他开脱。”
“没有没有,”梁招月忙为自己辩解,“我检查邮件时,看过一些相关的资料。他应该也想回来,就是前期付出太多的心血在这项目上面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在为这个项目努力,他要对底下的员工负责,就像古时候带兵打仗的将军,要是他这时候突然有事走开了,未免太不负责了。”
柳依棠笑意满满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梁招月被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轻声问道:“奶奶,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那倒没有,我就在想,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这辈子遇到你。”
“奶奶,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这辈子遇到你们。”
柳依棠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慢慢拍着,说:“你这孩子,我当初没看错人。就是不知道云川有没有这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