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张小素【完结】
时间:2024-02-04 23:13:02

  一想到那个画面,许湄心里莫名就会变得慌乱。
  林雾抬眸看着许湄:“你今天晚上最晚几点回家?”
  许湄:“过一会就该回去了。”
  晚上十点半,陈江潮组织的奶茶局已经过了大半了,有两三个同学因为家长打电话催,已经先回家了。
  李霏怡挂了电话,不情不愿地穿上校服外套,转头看着窗外:“说好的流星雨,怎么还不来。”
  周松捡起桌子上一颗掉下来的爆米花,也不嫌脏,直接往嘴里塞:“来不来的,关你什么事,你又没男朋友。”
  李霏怡看了周松一眼,破天慌地没跟他对骂,背起书包走了。
  许湄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接到许青林的电话,让她回家。
  天太晚了,其他同学也都被家长催了,就连奶茶店都要打烊了,大家只能先回家。
  从奶茶店出来,许湄跟赵晨一块回家,在马路对面一回头,看见林雾走到路边的一辆车前。
  一旁走过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林雾没有上车,侧过身看了女孩一眼。
  距离有点远,光线又暗,但许湄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个女孩是程峻山。
  她是像贺翎一样,来找林雾看流星雨的吗?
  林雾没理贺翎,可程峻山跟贺翎不一样,许湄不由又想到在一中的宣传栏前,林雾看着宣传栏里程峻山的照片和名字时的样子。
  他对她跟对别的女孩不一样。
  回到家没一会,许湄收到林雾发来的消息,四个字,“到家了吗?”
  许湄正在刷牙,看了一眼,没回。
  林雾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许湄的消息,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
  他先是自我反省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惹她生气,接着给赵晨打了个电话:“你能联系上许湄吗,她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可能出事了。”
  赵晨赶忙给许湄打了个电话,铃声刚一响她就接了。
  赵晨又给林雾回电话:“人家好好的,在家里,没出事。”
  只是不想理你。
  赵晨:“刚才程峻山是不是来找你了?”
  林雾:“你看见了?”
  “不光我看见了,许湄也看见了,”赵晨说道,“沾花惹草的玩意,你完了。”
  林雾的手机有新的电话进来,他挂了赵晨的电话,接通:“喂,老秦。”
  “叫谁老秦呢,”秦万松在电话里说道,“声音怎么听着有气无力的,就这么不想接我的电话,不想接的话我就挂了。”
  林雾:“蝴蝶结发绳做好了?”
  林雾:“舅舅。”
  秦万松是林雾的舅舅,林雾的妈妈林曼青跟秦万松是姐弟,姐弟俩一个跟妈姓一个跟爸姓名。
  秦万松:“没做好,哪有这么快。我一会路过你家小区门口,你出来拿一下东西。”
  林雾套了件外套出门,在小区门口等秦万松。
  他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平台,无意间往一旁看了一眼,视线扫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只是一闪,看不清脸,连身形都很模糊,他若有所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收起手机,眉眼间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冷漠。
  很快秦万松的车就停在了路边,他从车里下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来一箱橘子:“刚从云南运过来的,你妈妈爱吃。”
  林雾接过来:“谢了,再见。”
  “等等,过来聊两句”秦万松嘿嘿笑了两声,“照片看看。”
  林雾:“什么照片?”
  秦万松:“装,还能是谁,你女朋友呗。”
  林雾:“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女朋友,发绳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
  秦万松瞥了瞥嘴:“不是女朋友你能费这么大的功夫给人准备礼物,小半年的零花钱没了吧。”
  林雾:“橘子已收到,您回吧。”
  秦万松再次打开后备箱:“还是放车里吧,搬着重,我把车开进去,去你家坐会。”
  林雾:“我妈都睡了。”
  秦万松:“睡了就睡了,我又不找她。”
  林雾:“我也要睡了。”
  秦万松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林雾:“不对,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赶我走?”
  “这儿不让长时间停车,”林雾指了下不远处,“看见那个交警了吗,手上拿着罚单,过来了。”
  秦万松哪里顾得上看,赶忙开着车走了。
  林雾站在路边,把手上的橘子放在地上,脸上染上一层寒霜。
  过了没几秒钟,何惟光果然从墙边走了出来:“刚才那是你舅?他真是一点都没变,看上去还是那么粗鄙。”
  林雾整个人被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冽笼罩着,他转过头,眼神厌恶地看了何惟光一眼。
  何惟光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黑色大衣,脚上踩着一双名牌皮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贵气,保持着他的体面。
  然而,一张好看的皮相并不能掩盖住一个卑劣的灵魂。
  何惟光转头看着林雾,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长得一表人才,不愧是我儿子。”
  林雾看也没看何惟光,声音冷得裹了冰渣:“我没有兴趣认一个人渣当父亲。”
  “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你不认我也没用,”何惟光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倒了两根烟出来,见林雾不要,笑了一下,放回一根,点燃自己那根,“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学会抽烟了。”
  班里有很多男生都抽烟,连赵晨都抽,林雾从来不碰,他厌恶关于何惟光的一切,不让自己跟他有半点相像。
  何惟光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外婆身体还好吗?”
  林雾:“你还有脸提我外婆。”
  当年何惟光出轨,还试图分走公司一半的财产,林外公被气得脑梗,在医院里熬了没几天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林外婆的身体就不好了,这两年尤其差。
  何惟光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气:“她去世了,去年。这些年她一直都很自责,觉得对不起你们家,算是郁郁而终吧。”
  “她”指的是当年那个女人。
  林雾觉得可笑:“假慈悲,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何惟光摁灭烟头,转头看着林雾:“你跟小时候比变了很多,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冷漠,喜欢骑在我脖子上......”
  林雾皱着眉,毫不留情地打断:“闭嘴,”
  何惟光的脸色变了变,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语气理所当然:“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不许出现在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面前,尤其是我妈和我外婆,”林雾看着何惟光,眼神阴鸷,心底的厌恶达到了顶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何惟光:“你是我儿子,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骨肉,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我儿子。”
  何惟光有一个聪明的头脑,适合读书,适合搞科研,但他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当年他大学毕业,凭借出色的皮相和履历把林曼青哄得死心塌地。两人结婚后,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
  聪明的人往往自负,何惟光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功劳,他开始飘了,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跟林曼青离婚后,他做了无数次生意,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了脸。
  他至今仍然相信,自己不过是差了点运气和机会,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证明自己的成功和价值。
  他要证明自己当年离婚是对的,离开了林曼青他照样可以成功,以此证明他这些年的穷苦和落魄是通往成功的基石,并不是他的失败。
  他不可能失败,他不可能永远都失败。
  一阵冷风吹来,林雾最后一次警告何惟光:“不准去骚扰我妈和我外婆。”
  “我舅舅除外,如果你不怕死。”
  当年何惟光身上的肋骨断过三根,全是被秦万松打出来的,要不是林曼青怕出人命,拦着,何惟光当时就被秦万松打死了。
  林雾刚才拦着秦万松,就是不想让他脏了手,赔上自己。
  这些年来,何惟光断断续续找过林雾好几次,他没对家里的任何人说。
  “何惟光”三个字像一把陈年却依旧锋利的刀,刀刃淬了毒,轻易就能把林家割开一条鲜血淋淋的口子。
  一片枯黄的水杉树叶子掉下来,落在林雾肩头。他抬起手擦掉,朝何惟光抬了抬下巴:“借根烟。”
  何惟光以为这是父子关系的缓和,拿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这样才像亲父子。”
  林雾接过烟和打火机,低头擦亮打火机,火苗瞬间缠上烟头,一阵风吹过来,他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何惟光高兴得忘乎所以:“等将来我这边生意做起来了,赚了大钱,以后都留给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一股羊绒的焦糊味就飘了过来。
  “你疯了?!”这个疯子把烟头摁在了他身上,何惟光气得直咬牙,赶忙扑灭羊绒大衣上的火星。
  别看他一身名牌,衣着光鲜,俨然一个仪表堂堂的成功人士,实际上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只能住在阴暗狭窄的出租屋里,再不交房租就要被房租赶出去了。
  这件昂贵的羊绒大衣就是何惟光的体面,是他出去谈生意的资本,现在林雾把他唯一的体面给毁了。
  何惟光抬头看着看着林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低声骂了句:“狼崽子!”
  林雾站在家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把身上的戾气剥离,恢复成平时散漫的样子,打开门进去。
  林曼青从楼上下来:“出去拿个东西怎么这么慢?”
  林雾换好拖鞋洗好手,往餐椅上一坐:“散了会步。”
  林曼青正在照镜子,穿着一件宽松的V领毛衣,脖子上的红宝石分外惹眼。
  林雾:“吕叔送的?”
  “我本来没想收,”林曼青一边照镜子一边说道,“他藏在玫瑰花里,说跟我很衬。”
  林曼青以前从来不收吕南送的礼物的,愿意收下来就代表着她在慢慢尝试接受他。
  林雾靠着椅背:“外婆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林曼青:“出来了,还是老样子。医生让饮食清淡,保持心情愉悦。”
  林雾只字未提何惟光的事,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林曼青接了个电话,秘书打来的,说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她去处理,也只有她能处理好。
  林曼青走后,林雾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洗了个澡,拿出一本数学题集开始刷题,让自己的大脑被枯燥的题海占据。
  一本题集刷完又拿了一套模拟试卷。
  刷完卷子,林雾揉了下太阳穴,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横躺在床上,一双长腿搭在床下,脚尖虚虚地点着地。伸长手臂,捞起床边的手机,随便点开手机相册,翻了翻。
  里面有许湄拍给他的烟花照片、他和许湄在表彰会的礼堂舞台上拍的合影、她给她带的感冒药和山药粥。
  再往前是在一中的宣传栏前拍的,她看着光荣榜上的程峻山。他站在她身侧,看着映在玻璃上的她和他。
  林雾突然明白了什么,换了身衣服下楼。
  林曼青从外面回来,一边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这都快十二点了,你出门干什么?”
  林雾低头换鞋:“去找同学,有事。”
  林曼青:“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大半夜出去?”
  林雾:“不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第43章 逆光
  ◎他围着她的围巾。◎
  许湄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敢去玩手机,怕越玩越睡不着, 起身去了书桌前。
  桌上放着林雾给她的那本粉色封皮的辅导资料,她翻开,看着上面林雾的字迹, 发了会呆。
  又拿出来自己的“记账本”, 在上面写林雾的名字, 记恩记仇的都有, 记仇的尤其多,她一连写了好几行才停下来。
  “林雾林雾林雾 ”, 因为太用力,纸张险些被笔尖划破。
  桌上有一台护眼小台灯, 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名字上,黑色的字迹仿佛有了生命, 变得鲜活起来, 看着他的名字就好像看见了他本人,让她的心绪越来越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许湄重新回到床上,抓起林雾送给她的毛绒小猫抱在怀里,揪了揪小猫的耳朵。
  她不禁又想起今天放学后,他们坐在奶茶店靠窗的位子等流星雨。
  流星雨没来,程峻山来了。
  喜欢林雾的女生很多,他对她们一向冷淡, 但程峻山不一样,他对她很特别, 他会对着宣传栏里她的名字笑, 尽管他拒绝了她。
  他一边拒绝她, 一边又忍不住唇角上扬,这中间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
  就算将来他们没在一起,她在他心里一定也是最特殊的存在,让他一辈子铭记。
  许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现墙角有一块灰色的污点,在雪白的墙面上显得分外扎眼。
  尽管那块污点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也不深。
  她觉得刺眼极了,心里难受,犯了某种强迫症,非要把那块污点擦干净才行。
  她搬了把椅子放在书桌上,踩在椅子上,手上攥着一张湿纸巾,在污点上面擦了擦,很快就被她擦掉了。
  墙面恢复成一片雪白,许湄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幻视了,总觉得那片污点还在,比刚才没擦掉的时候还让她难受。
  那块污点像一块尖利的石头一样长在她心里,存在感极强,拿不掉,忽略不了,无时无刻都在。
  “我真是有病,”许湄躺在床上生自己的气,气来气去最后被自己气了个半死,“强迫症害死人。”
  她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头顶的天花板
  他们在校门口遇上之后说了什么,去了哪里。他会送她回家,还是并肩在马路上散步等一场浪漫的流星雨?
  他们看上去真般配。
  如果可以,许湄想把自己的脑子也闭上,可惜闭不上,越不让自己去想就越想得厉害,脑内剧场丰富得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怀里的毛绒小猫被被她抱得暖烘烘的,这让她想起林雾把小猫送给她的那个晚上。
  那时她冷极了,蹲在家门口抱着膝盖,他把自己的外套该在她头上,坐在她身侧陪了她很久。
  她突然发现,自己逾距了。
  作为一个同学,一个朋友,一个好朋友,林雾对她已经很好了。她根本没有道理生他的气,不管他是跟程峻山还是李峻山、王俊山一起看流星雨,都跟她没有关系。
  只有他的女朋友才有资格去介怀。
  就像上次在学校礼堂,他拿到的那只粉色蝴蝶结发绳,她问他要,他不给,宁愿扔进垃圾桶里都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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