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闻言，都满怀希望地朝逐雀看过去。
逐雀有些扭捏地站在那，没有动。
长辈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辈，叫做塞山族叔，他看向逐雀，声音发沉，“没有巫医愿意来帮我们烛龙族吗？”
“不是，有，有一个巫医，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医，她，她愿意帮我们……”逐雀结结巴巴地开口。
塞山族叔两眼放光，“那是谁，她来了吗？快带她进来！”
“她没来。”逐雀咬了咬牙，还是直截了当地道：“族叔长辈们，你们知道的，这疫病不好治，现在能够治这疫病的，只有大祭司谷。”
塞山族叔等人一愣，不明白逐雀这是什么意思。
逐雀解释：“塞山族叔，你应该听他们说过，龙涣的伴侣，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医，能够治疗好多好多病，这次不仅是我们烛龙族有疫病，大祭司谷和白狮族也有人染上了疫病，现在都被她治好了。”
塞山族叔拧起眉来，咳了几声，才道：“逐雀，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逐雀闻言，在他们面前跪坐下来，道：“我在去东夷部落的路上，遇见了大祭司谷的人，便去了一趟大祭司谷，现在我们烛龙族太危险了，他们的巫医手，我们烛龙族才是真的，疫病的源头。”
“胡说！”
塞山族叔下意识地否认，“族里人不是都说，是平龙族长传染给我们的吗？”
“不是。”逐雀抬头看向他们，“塞山族叔，你想一想，你没去见过平龙族长，他也没来见过你们，如果是他传染给我们的话，为什么你们会染上？”
塞山族叔一噎。
逐雀又把秦湘说给他听的分析词，大致转述给塞山族叔等人听。
“族叔们这段时间，只见过族长，没见过平龙族长，那些照顾过平龙族长的族人们，也没来见过族叔们，无论如何族叔们都没有接触过平龙族长——疫病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自己的族长，要不然，这病是怎么在我们族内传染起来的？”
塞山族叔等人，面面相觑。
逐雀声音停顿片刻，又道：“而且，族长死的很突然……”
塞山族叔他们当然听说过，筑龙死亡的消息，他们也听人说过，筑龙死得很蹊跷，毫无征兆，突然就死了。
本来按照巫医所说，他还可以撑个几天的。
他却突然就死了。
这怎么听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们之前都没有多想，更没有把筑龙的死，往疫病上联想。
但听逐雀这么一说……不是没有可能。
几个人心里更慌了。
塞山族叔沉默半天，道：“那他们大祭司谷是什么意思？疫病源头是我们烛龙族，他们就很高兴了，想要看着我们烛龙族就这么被灭了？”
“不是的。”逐雀连忙道：“大祭司和巫医大人都说了，他们可以帮我们，可以治疗我们的族人，但是……他们有几件事，想要我们答应。”
塞山族叔等人，听到逐雀说的前半段颇为意外。
怎么都没料到，龙涣竟然这么好说话，愿意帮助他们。
听得后半段，他们便一副了然之色，他们就说嘛，龙涣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心？
不过，这样也好，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要是龙涣真的不声不响帮了他们，却不图任何回报，那才更加可怕。
跟后者相比，他们更喜欢前者。
第287章 真龙假龙
塞山族叔便直接问道：“他们要我们做哪几件事？”
逐雀说到这儿，便有些犹豫：“这……”
“有什么你就说。”塞山族叔最不喜欢兽化吞吞吐吐，不耐道：“能答应我们就答应，答应不了就再说，你总要先说出来！”
逐雀闻言，把心一横，“大祭司和巫医大人说，第一，他们希望我们烛龙族以后归于大祭司谷，成为大祭司谷族群里的一个部落。第二，他们想要长辈们出面，向龙涣当面道歉，澄清龙涣才是真正的龙族，烛龙族只是真龙的一个分支，不算是真的龙族，血脉不正的不是龙涣；第三，他们想要我们把逐风使领交出去，让他们处置——”
逐雀生怕自己说着说着，几位长辈便被气死过去，索性吸了一口气，停都不停，一口气把话说完，再让几位长辈自己平复。
几位长辈听得都是一愣，有点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逐雀不敢抬头。
塞山族叔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逐雀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逐雀求饶似的看向他，哪敢再说。
塞山族叔看到他这模样，便知道自己刚才没听错。
龙涣竟然敢提出这么疯狂的要求！
他是疯了吗？！
塞山族叔气得不行，直接骂起龙涣。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逐雀在骂声中，艰难地道：“塞山族叔，龙涣和秦湘是说真的，而且他们说了，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不管我们烛龙族，等着我们自己慢慢死去，他们会让大祭司谷的人，在外面看着我们，看着我们一天一天地死在自己的领地中，还会对外说，我们烛龙族是疫病的源头……”
逐雀声音有些艰涩，“这事儿要是一传出去，塞山族叔，我们烛龙族就没有好日过了。”
附近其他部落，得知消息，就会主动帮助大祭司谷看着他们烛龙族，唯恐烛龙族的人跑出去，先把疫病传染给他们。
所有部落都会前所未有地齐心协力，对付他们烛龙族。
烛龙族往日交好的部落本来就不多，一旦他们是疫病源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他们。
往日少数交好的部落，也会调转过来，对付他们。
到时候，烛龙族不被疫病灭了，也会被其他部落给灭了。
逐雀这话一出，塞山族叔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陷入了这一层的恐惧中，却忘了，如若知道他们得了疫病，其他部落的人，会戒备，也会敬而远之，生怕自己被感染上。
其他部落的人，哪里敢在烛龙族附近驻守？
一旦他们作坏，四处去散播疫病，先服软的，便是秦湘和龙涣。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层，沉浸在逐雀的话，带来的恐惧中。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再也说不出来，反对的话。
洞穴里诡异地沉默着，只有那呕吐秽物的气味儿，在肆无忌惮地疯涨。
逐雀忍着，跪坐在地上。
等他们给一个结果。
逐雀说：“我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几天了，塞山族叔，我刚回来就听人说，有个族人今天早上刚刚病死了，秦湘也说过，这疫病传染起来很快，死起人来也很快……我们得早点下决定。”
塞山族叔气得牙疼，大祭司谷现在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明明知道他们怕死，故意在这时候找他们的麻烦。
确切地说，没有人能够不怕死。
但若是计较起来，大祭司谷这种做法也没错。
大祭司谷和烛龙族本来就有仇，他们不趁火打劫，难道还真指望他们雪中送炭，真的来给他们做神明吗？
塞山族叔等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开口，也没人敢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们都想活着。
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恐惧。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塞山族叔见他们都不说话，忍不住喝道：“你们一个个这时候怎么都变成哑巴了？想说什么就说，你们都不说话，就这么拖着，拖到你们和我这把老骨头都死了再说？”
塞山族叔的火气，打破了僵局。
剩下几个人，便迟疑着开口。
“龙涣他就是故意对付我们，想要看我们烛龙族去死，他这么做，就是欺负人，但是，现在是我们要求他们帮忙，他们要是不帮忙，咱们还是得死，这……”
“大祭司谷帮了咱们，咱们好歹还活着，烛龙族还有人繁衍下去，要是所有族人都死了，烛龙族以后就彻底没了，再过段时间，就没有人记得，我们烛龙族了，就像是之前被灭的部落，还有谁记得？”
“可不是……还是活着重要。”
“要说起来，以前的事儿……是我们对不住龙涣。筑龙那时候，为什么针对龙涣，我们都清楚……”
逐雀闻言，听出来这话里有隐情。
他便问了一嘴，“族叔，我一直不明白，族长为什么那么恨龙涣，是有什么原因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还不就是为着族长的位置吗？”
塞山族叔叹了口气，跟逐雀说起过往来，“龙涣那个伴侣跟你说什么？她说，我们是真龙族的分支？”
逐雀点头。
塞山族叔：“她倒是没说错，我们烛龙族确实不是真的龙族，真的龙族……应该长成龙涣那样。”
逐雀蓦地瞪大眼睛。
塞山族叔没看他，自顾自地继续。
烛龙族确实是真的龙族的一脉分支，真龙繁衍困难，需要保持真正的血脉纯正，但即便如此，龙生九子，依旧各有不同。
能够继承血脉，成为真龙的少之又少，便繁衍出来了，各种不同的龙族分支。
他们烛龙族是其一，往北边去，海边还有其他两只龙族分支。
其余还有一些分支，已经不复存在了。
龙族是历史最为悠久的族群，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从他们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也因为繁衍得最久，在真龙繁衍困难的前提下，随之时间的流逝，真龙的数量越来越少。
烛龙族和真龙族在这方面有些区别，他们繁衍的速度，比真龙族快一些，数量很快就超过了真龙族，和一些其他的龙族分支。
他们渐渐壮大，最后吞掉了真龙族。
第288章 同意吧
在塞山族叔有记忆开始，真龙族已经消失几十年了。
他们都以为，真龙族消失了。
谁都不知道，龙涣的阿妈，竟然在这时候生下了龙涣。
龙涣的阿妈叫做伊伊。
是烛龙族里最漂亮的雌性，她的爷爷算是真龙族最后一支纯正血脉，她爷爷死后，真龙族血脉就算是消失了。
因为她爷爷和烛龙族血脉结合后，生下的孩子，也就是伊伊的父亲，并没有继承真龙族的血脉，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烛龙族。
他又和烛龙族其他雌性，生下了伊伊。
伊伊从外形上来看，就是普通的烛龙族，只是很漂亮，漂亮的过分。
当时很多烛龙族的成年雄性都喜欢她，想要做她的伴侣，其中包括烛龙，那时候他还不是族长，但他的父亲是族长，他是族长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是伊伊不喜欢他，伊伊喜欢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烛龙，非要说那条烛龙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和伊伊一样，都是很漂亮的龙族。
他们成了伴侣，伊伊怀孕后，伊伊的伴侣，就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但塞山族叔知道。
“他的死，其实是筑龙干的，我们出去大猎的时候，他偷偷打死了伊伊的伴侣，回来后，只说，伊伊的伴侣是被猛兽袭击而死的。”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再加上，筑龙的阿爸是族长，他们不敢把实话说出来，便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他们跟着去的人，都没开口。
所有人便都认为，筑龙所说的，就是事实——伊伊伴侣的死，就是个意外。
后来没多久，筑龙曾经再次向伊伊求偶，却被拒绝。
伊伊那时候已经有了孩子，生下来的龙涣，和他的阿爸阿妈一样漂亮。
塞山族叔回忆起来，初次见龙涣时的样子，“我们龙族的孩子，从蛋里爬出来的时候，长得都很丑，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龙，漂亮的不像是我们烛龙族的孩子……”
龙涣从小就不像是烛龙，他们心里都有些怀疑，但伊伊的血脉算是很普通了，伊伊也说，可能是孩子太小了的缘故。
那时候，大家便没有追究。
但随着龙涣的长大，他越来越像真正的龙涣，众人慢慢地想起来，伊伊身上其实是有真龙血脉的。
也许，万一，龙涣就是继承了那么一点真龙血脉，成为真正的龙族，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对于吞并真龙族这件事，烛龙族里一直分有两派，一派想要独霸龙族的名头，一派却觉得，真龙族血脉尊贵，是唯一的真龙，他们应该推崇和尊重真龙族。
前者以筑龙的爷爷为首，后者以塞山的叔叔为首。
但争到最后，显然是筑龙的爷爷那一派争赢了。
他们人多，塞山的叔叔也无力回天。
随着时间流逝，当初支持筑龙爷爷的人，和筑龙爷爷一样，相继离世，剩下的人，大多是没有自己意见的。
塞山的叔叔，看到龙涣是真龙血脉后，便想改弦更张，把族长的位置还给龙涣，让真龙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筑龙和他的父亲自然不乐意，所以他们处处针对伊伊和龙涣母子，说龙涣血脉不正，是邪物。
趁着塞山叔叔生病的时候，他们更是逼死了伊伊，逼走了龙涣。
塞山的叔叔，本来年纪就大了，还生着病，听到这消息，没撑过去，便去见了神明。
塞山的父亲和叔叔，并不是一样的想法，塞山的父亲始终支持他们烛龙族，所以塞山和叔叔的感情不深，甚至没见过几面。
他当时听到叔叔死讯的时候，甚至无法理解，叔叔为什么非要支持真龙族。
后来和族内老人接触得多了，才知道，真龙族血脉好像很特殊，有什么秘密，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有真龙族在，龙族其他分支才不会灭亡，他们才能够更好地生活。
而且真龙族存在时，一直对分支都不错。
族内有不少人，是推崇真龙族的，只是盖不过烛龙族的人数。
“所以……大祭司才是真正的龙族，他的阿爸阿妈，都是被……被族长害死的？”逐雀闻言，难以置信，更觉得羞愧。
他一开始听到秦湘提出的要求，还觉得龙涣和秦湘太过分了。
可现在看来……
更过分的，明明是烛龙族。
塞山族叔叹息道：“以前的事儿，不能提了，要是说下去的话，伊伊的爷爷，她爷爷的爷爷，也算是烛龙族害死的……”
逐雀呐呐：“就为了族长这么个可以做主的位置？”
塞山族叔低着头，“当时族长可以得到很丰富的食物，还可以随便挑选伴侣——这以前都是属于真龙的权利，烛龙族的人，只是真龙脚下的奴隶……”
这样长此以往的不平衡，自然会让人心倾斜，变成魑魅魍魉，败在诱惑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