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个饮了你好受点。”
肖逸文把醒酒汤递给他,他却只是蹙了蹙眉,连手指都不想抬。
“那你等舒服点了再饮吧……”
肖逸文叹了口气,一抬头看到年鹤声房里挂着的壁钟,复古的法式宫廷样式,每一处细节都精雕细琢的打磨,漂亮的堪称一件艺术品。
可惜他欣赏不来这样的风格,刚要把视线收回来,无意中瞥见时针都要走向凌晨12点,一拍大腿突然想到一件大事。
年鹤声无暇分神关注他,只听到他一来一回的急促脚步声,让他更加烦躁。
一睁眼,一个墨蓝色的生日蛋糕盒摆在他面前。
肖逸文边拆开盒子,边对他说:“毕竟系满十八岁,呢生日蛋糕嘅仪式仲系得有……”
年鹤声冷声道:“丢了。”
肖逸文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将整个包装盒拆开,露出里面生日蛋糕的全貌。
时间拖的太长,他又忘记把这个蛋糕冷藏,原本完好的蛋糕现在周边都有些融化变形,但还是能看出原貌。
一个穿着西服的Q版小男孩正站在一个高台上,小男孩面上戴着一副窄边眼镜,眼角眉梢含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小男孩的四面八方都围满了鲜花,身后有天使在为他伴奏,左右两边有精灵在为他祈福。
就算是不懂浪漫的肖逸文,也看出了这幅画的含义。
——愿你往后,一路繁花簇拥,天神庇佑。
年鹤声看着这个蛋糕,涣散的眸光逐渐变得清晰,心里有个念头快要破土而出。
他手撑着桌边,想要更近距离的观察这个蛋糕,身体却晃了一下险些摔到,被肖逸文扶住。
“慢点啊!”
年鹤声却不管那些,他强压下酒后上来试图麻痹他身体的醉意,用一旁的匙从蛋糕下刮起一点奶油放在嘴里。
味觉也被酒精麻痹的有些迟缓,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尝出来味道。
咸的。
规避了甜奶油,选择了咸奶油。
他几乎是瞬间甩开肖逸文的手,不顾自己的穿着,将一切顾虑抛之脑后,不顾一切的冲下楼,跑到老宅的院子里,目光急切的四处寻找。
没有,哪里都没有。
肖逸文跟下来,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已经猜到那个蛋糕是谁送的了,索性也不再隐瞒。
“妹妹仔冇嚟啊,系她做好了交畀我,让我从羊城带嚟嘅……”
年鹤声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般,停止了刚才漫无目的,既可笑又荒诞的寻找。
下一刻,他却又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登上那个被他废弃已久的q.q号,找到对话栏唯一的联系人,然后拨出了语音电话。
等待接通的间隙提示声,让年鹤声第一次觉得无比漫长。
然后等到那提示音自动挂断,对面的人仍旧没有接通。
他却不管不顾的继续往下打,也不知道打到第几通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接通,听筒里传来少女困倦不已的声音。
“……喂?”
一个简短到普通的发音,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但仅仅因为说出这个字的人是颜以沐,年鹤声忽然就觉得压在他心口的那股令他懊恼到想要以暴虐解决的烦躁,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之于他,有这么强大的魔力。
“颜以沐……”
年鹤声嗓音压的极沉,尾音里还带着醉酒后的一丝微醺,但他却是笑着在说:“你赢了。”
第26章 Gentleman
颜以沐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接通电话的手机随意的放在耳边,正是睡的迷糊的时候,听筒另一边的人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是那声线,让她有些熟悉。
“……年鹤声?”
她有了几分清醒,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明亮的屏幕在黑暗中刺的她眯了眯眼,勉强看清正在和她通话的人是谁。
【最要好的男同学】
“是我。”
听筒里持续传来年鹤声的声音,他声调不知怎的有些缓慢,像是醉酒后有些微醺,“睡了吗?”
“嗯……”
颜以沐这会儿睡意全没了,年鹤声转学之后,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联系了。现在这么晚了,她不知道年鹤声突然打电话是要做什么。
她想起白天在微博上看到年鹤声的照片,还有他现在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你喝酒了吗?”
“嗯。”
那样的场合下,他又成年了,喝酒无可厚非。
颜以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年鹤声也没有再说话,他有些沉缓的呼吸声隔着听筒传进颜以沐的耳膜里。
她捏着被子的手指紧了紧,“年鹤声……你很难受吗?”
“嗯。”他答的很快,就像是在等着她主动开口,“难受。”
“那你喝个醒酒汤吧。”颜以沐虽然没醉过酒,但是见过她爸爸在外工作应酬喝多了,都会喝醒酒汤的。
年鹤声却说:“不想喝。”
“为什么不想喝啊?”
“因为……”他轻笑,“不甜……”
颜以沐不解,他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为此给他做的生日蛋糕,她还特地换成了咸奶油。
她之前答应过年鹤声要在他生日给他送生日蛋糕,不能食言,所以拜托了肖逸文,想让肖逸文把自己做的生日蛋糕帮忙带给他。
但是她又担心年鹤声讨厌她,不愿意收她的蛋糕,所以特意请求肖逸文,让他不要告诉年鹤声蛋糕是她送的。
也不知道现在,年鹤声有没有吃那个咸奶油蛋糕。
颜以沐想问,又怕谎言穿帮,没料到年鹤声却主动提了起来。
“我今天收到了一个咸奶油的生日蛋糕,送的人似乎很清楚我的口味,但是……”他顿了顿,“她却没说自己的名字。”
颜以沐迫不及待的问:“那你觉得那个蛋糕好吃吗?”
他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好吃。”
颜以沐开心的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又害怕年鹤声听出她的语气露馅,假装镇定说:“哦哦,送你蛋糕的人听到你说好吃应该就很满足了,你也不用在意是谁送的啦……”
“真的吗?”
“真的真的……啊不是,是我这么觉得的。她送你蛋糕应该也是想要你开心吧,你要是开心,她也会开心的。”
她说完这句话,久久没有听到年鹤声的回音,都在她疑惑对方是不是把电话已经挂了,年鹤声忽然问她:“困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颜以沐就忍不住小声打了个哈欠。
她听见年鹤声低笑了一声:“再跟我说最后一句话,就放你去睡觉。”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强打起精神,“说什么啊?”
“你说呢?”
她是真的开始困了,脑子的反应也开始慢半拍,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年鹤声想从她口中听到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年鹤声也没打算给她提示,两方僵持了好几分钟,她困的委屈,情绪有些上来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含含糊糊的困乏声音,就像一根羽毛,在对方的心里来回的轻轻划动。
“离1月19号结束还有1分08秒。”年鹤声让步,给了她提示。
“生日快乐……”她如他所愿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就要挂断电话,“晚安……”
“不准挂。”年鹤声语气鲜少的强硬,“我来挂。”
颜以沐困到没有力气和他去争这点无关紧要的细节,将手机随意的往旁边一放,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有一个少年此刻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和她隔着一片海域,从手机里听她睡的香甜的浅浅呼吸音。
直到手机电量快耗尽,在关机的前一刻,少年才眷念的和她道今晚的最后一声别。
不是再见,也不是晚安。
而是——
“等着。”
港城与羊城隔海相望,但少年的心,却被少女牵引住。
他企图越过大海,奔她而来。
颜以沐第二天睡醒起床的时候,还以为昨天半夜年鹤声给她打电话是在梦里,打开q.q的记录一看,不仅有通话记录,居然还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从凌晨开始算,电话挂断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吧?
他干嘛要打这么久啊?
颜以沐想不通,不过又想起他昨天说的喝醉了,可能是后来睡着了忘记挂她电话了吧。
能接到年鹤声主动打来的电话,其实她还蛮开心的,毕竟年鹤声离开学校的时候连招呼都没给她一个,现在他能主动联系自己,颜以沐想就算他们以后不会再遇到了,她和年鹤声这段短暂的友谊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她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出房间下了楼,一眼就看见夏即昀在楼下搬着几个大箱子,像是才寄来的快递。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的问。
“我妈寄回来的年货。”夏即昀搬的满头大汗,指挥颜以沐,“去把剪刀拿过来,来拆……”
颜以沐听话的去拿了两把剪刀,然后拿回来和夏即昀一起拆年货,她边拆边问:“蔚姨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
“那你们今年还回雾城老家吗?”
颜以沐说的雾城老家,是夏即昀的外婆家,也就是夏蔚的娘家。
那里的亲戚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之前跟着夏即昀回过几次,但每次去她都感觉自己没办法融入夏家的家庭氛围,无论她表现的再有礼貌再乖顺懂事,她也毫无例外的是个局外人。
夏即昀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让她没看懂,他却说:“不回。”
这就意味着,今年在羊城的家里,至少有夏即昀会陪着她,她不用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过年。
颜以沐心中其实有些窃喜,但是又为这种窃喜感到不耻,就好像为了让夏即昀留在羊城陪自己,而让夏即昀放弃一年一次回老家过年的机会。
她低着头剪箱子上的胶带,“你不回去的话,你外婆会很想你吧……”
长相俊朗,成绩优异的外孙,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心肝,每次从雾城回羊城,老太太都要拉着夏即昀哭上一场。
“所以我打算去接她来羊城过年。”夏即昀余光瞧着颜以沐发心,“羊城气候好,她来我们家里过冬,也不容易生病。”
颜以沐猛地抬头,诧异的看向他。
他对上她那双比平时还圆上几分的小鹿眼,“怎么,你不乐意?”
“没有!我乐意!”
颜以沐连连点头,夏即昀的外婆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家,还给颜以沐拿过压岁钱,对颜以沐很好的。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夏即昀第一时间给老人家打了电话,老人家原本还以为自己今年见不到夏即昀这个乖外孙,一听对方要接她到羊城过年,高兴的合不拢嘴,立刻就答应了。
怕老人家坐飞机有安全隐患,夏即昀去到雾城后,特意买了回羊城的高铁票,陪着老人家坐了安全系数高的高铁返回。
颜以沐在高铁站等着接他们,见到夏即昀外婆她起初还有些畏手畏脚,但老人家却热情的拉着她一路有说有笑,拿出长辈关爱晚辈的态度,让颜以沐感觉心里暖暖的。
夏蔚是在除夕夜当天回来的,一家人总算是团聚。
外婆主勺,颜以沐和夏即昀打下手,三个人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夏蔚是个女强人,一个人操持着自己的公司,全国各地到处飞,一年基本没怎么着过家。
好不容易能回趟家休息,看到自己的母亲和一对儿女,她觉得自己这一年工作的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正在直播,一家四口,从老到小没一个人爱看,当个背景音乐图个喜庆。
但实在无聊,夏蔚提议,“夏即昀,沐沐,想不想放烟花?”
颜以沐很想去放,夏即昀却说:“市区禁烟火好多年了,你想大过年的被警察抓进派出所教育吗?”
“臭小子,少说不吉利的话。”夏蔚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外套,“我既然能开这个口,当然能带你们去一个可以放的地方!”
夏蔚开了车买了烟花,带着一家人往郊区的江边,沿途的江边稀稀拉拉的都是带着孩子出来放烟花的人。
夏蔚把打火机和烟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让夏即昀抱好,“你去带沐沐放,注意点,别让沐沐受伤了。”
“知道了。”
夏即昀回头看了颜以沐一眼,“走啊,还放不放了?”
“放!”
颜以沐一脸期待的跟上去,夏蔚则牵着自己的母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了块岸边的干净石头坐下。
夏即昀抓了一把仙女棒递给颜以沐,颜以沐拿着打火机悻悻的望着他,“我不敢点。”
夏即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事多。”
说完却还是拿过打火机,帮她把仙女棒点燃,然后又把几个立在地上的烟花点了火,颜以沐昏暗的四周,忽然一下子变得明亮不已。
她拿着手里的仙女棒,开心的在半空中绕来绕去,一把仙女棒燃尽了,夏即昀又点一把新的递给她。
火树银花映亮她澄澈的眼眸,漂亮的少女眼角眉梢全是由内而发的开心笑意。
看的一旁为她默默点仙女棒的少年人,也忍不住上扬了唇角。
夏蔚一直在给两个孩子录视频,录完还觉得不够,又卡卡的拍了几张。
坐在她旁边的母亲,忽然开口道:“沐沐这孩子挺好的,人长的漂亮,心眼也好,又乖又有礼貌。”
夏蔚点头,“是啊,比您亲生的乖多了。”
老太太笑起来,“那不正好?一冷一热可以互补,我外孙长的这么俊,你看看他们,多般配啊。”
“妈,你别乱点鸳鸯谱啊。”夏蔚把手机一放,“他们俩都还只是孩子,而且还是姐弟。”
“什么姐弟,他俩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老太太望着远处自家外孙的表情,“夏蔚,你别在妈面前装懵,你那亲生儿子对人家小姑娘什么企图,你能一点都不清楚?”
夏蔚当没听到,“妈,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别在夏即昀面前提。”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夏即昀和沐沐,只能是姐弟。”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夏即昀六点钟就起了,夏蔚醒了看见他坐在客厅里,问道:“叫沐沐?”
昨晚在江边放了一整晚烟花,颜以沐回来激动的睡不着,又在客厅里看了好久的动画,才回房间睡觉,现在只怕还是深度睡眠。
夏即昀站起来,跟着夏蔚一起出门,“把她叫醒她又要哭哭啼啼。”
夏蔚一想也是,开车带上夏即昀,先是去花店取了之前订好的白菊,又买了些新鲜的供品,然后去到郊区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