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说的好。
否则在崔舒若面前出丑,赵知光怕是能记恨其他所有人一辈子。
除了崔舒若。
而崔舒若也问出了重点,“齐大哥,你们怎么会和四哥起争执?”
齐平永自知在他人屋檐下,不好做的太难看,本来是要善解人意的揭过的,奈何身边有李恭这样的直肠子在。
李恭对崔舒若的仙人弟子身份深信不疑。
在他眼里,仙人知晓世间一切,最是公正,当即指责道:“还不是四郎君,非说我和齐大哥偷了他的东西,齐大哥解释了半天,他说什么也不肯信,还好郡主娘娘您来得及时,您果然是救苦救难的仙人弟子,救我们于为难之中。”
齐平永也讶然,当即抱拳道:“某不知您竟是仙人弟子衡阳郡主,某一介粗人,怎能当得起金尊玉贵的郡主一声大哥,还请您莫要折煞某。”
崔舒若却笑吟吟的说,“怎会,齐大哥客气了,我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再说了,当日若不是您救下阿耶,便是我也危矣。
说来您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怎担不起齐大哥三个字?以您的高义,我是断断不信会干出鸡鸣狗盗之事的,其中定然有误会。”
赵知光方才一直寻不到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有说有笑,见到崔舒若提起偷窃一事,当即插嘴,“舒若,他们当真偷了东西,我的下人将价值千金的手钏放在了凉亭上,不过是小解的功夫东西就不见了,恰巧他们曾经过凉亭,定然是他们做的。”
如同赵知光的变脸一般,崔舒若在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加重咬字的声音,提醒道:“四哥,齐大哥可是阿耶的救命恩人!”
赵知光一愣,但是也足够叫他听懂崔舒若的暗示。
“可……”
崔舒若打断了他的话,随手招过身边的婢女,让她去寻齐国公,只说当日在驿站的救命恩人寻到了。
婢女立即福身出去寻。
而崔舒若则留在此处等,不管赵知光说什么,她都微微一笑,不露半分破绽,“四哥稍候,一切等阿耶来了再说。”
她软硬不吃,赵知光除了懊恼还是懊恼。
但赵知光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至于崔舒若,他即便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崔舒若,干脆把矛头对准齐平永和李恭,彻底记恨上了他们。
一定是因为他们,才会叫崔舒若误解自己。
他盼了那么久,才盼得崔舒若回来,为此他不知准备了多少,然而一相逢便是这般场景。赵知光坚信,若非齐平永和李恭,至少和崔舒若相谈甚欢的是自己。
也许是因为救命恩人四个字太有影响,齐国公竟然真的匆匆赶来。
他远远一望,就认出了齐平永,当即激动的大步上前,“恩公!”
齐国公甚至落下泪,“总算叫我找着您了,当日大恩,莫敢相忘!”
他见到周围原先剑拔弩张,当即询问旁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说是赵知光怀疑齐平永偷了他的东西,当即瞪了赵知光一眼,碍于人多,尤其是齐平永在,不好发作。
但齐国公坚定的道:“恩公的品行定然不会做这等事,知光你定然是误会了。至于李恭……”
对齐国公而言,李恭虽有些武艺,可是愣头愣脑,而且早就被受为自家的门客,私心里没什么尊重。
崔舒若当即抢先一步道:“阿耶,我想李恭应也不是那种人。况且他与齐大哥是一同过来的,齐大哥人品贵重,定然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李恭在他身边又哪有时机呢?”
她说的没错,最主要的是提醒了齐国公。
其实所谓千金,丢了没丢都是小事,要谢过齐平永的救命之恩才是大事。
齐国公直接一锤定音,说此事与他们无干系,让赵知光自己查清楚,然后就态度热切的把齐平永请走,亲自招待。
等人走了以后,李恭当即跪下来,一个高出崔舒若半截的汉子,又高又壮,猛地往地上一跪,头磕得实诚,崔舒若甚至有种梆硬的青石板都能被他嗑裂的错觉。
“郡主娘娘大恩,我李恭是个粗人,可人不傻,心里头明亮着,若非您仗义出言,我今日怕是就不能逃过冤枉。我不晓得说啥好话,但今后,只要郡主一句话,就是叫我去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但凭郡主娘娘您驱使!”
系统也传来了提示音。
【叮,忠心值+80】
【恭喜亲亲,李恭对您的忠心值目前为90点,已到了生死相随,不问对错的程度!】
崔舒若对这份意外之喜很是愉悦的笑纳了,她喊起李恭,命他不必客气。又问起他家中近况,俨然一副关怀下属的模样。
最后好好地让人回去。
她总算是收获了一个忠心耿耿,而且还特别能打抗揍的下属了。
光是想想,崔舒若就觉得兴奋。
但她的兴奋很快戛然而止。
赵知光还在跟着她。
崔舒若身边跟着的婢女仆从甚多,他即便是有什么想说的,也不方便,但做出一副不甘的模样。当着那么多下人,他最后只能隐晦的说一句,“你做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收服他?他算什么东西?若你当真想要一个可以驱使的人,我……”
赵知光是想说自己可以,并且乐意,他也是即便去死都可以的!
可他没说完,崔舒若就忍无可忍,她的步子停了下来,瞪着他,咬牙切齿,“尔头有疾乎?”
第52章
面对崔舒若忍无可忍的责骂, 赵知光先是一愣,原本兴高采烈的少年神情慢慢萎靡,眼里的光似乎也渐渐消失。
就在崔舒若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重了, 要不要挽回一二句的时候, 赵知光眼里波光涌动, 似乎十分感动, “你怎知我近来夜里转辗反侧,白日间总是头疼?”
崔舒若:“?”
她是在关心他吗?
崔舒若听他说的情真意切, 自己都快迷糊了。
系统在崔舒若的脑海里看好戏, 为了感激崔舒若先前送它两点功德值买小瓜子的‘大方’, 特意在这个时候开口。
【哇哦,原来亲亲您喜欢赵知光?】
【亲亲您嘴上不说,其实关心得很嘞~】
“闭嘴!”这话崔舒若是脑海和现实中同时说的。
系统委屈的闭上嘴巴,连心爱的瓜子都不啃了,哼哼唧唧的控诉崔舒若。
【呜呜呜, 亲亲你凶统统……】
现实中的赵知光怔住, 美如冠玉,白皙到胜过许多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
被崔舒若一吼, 他说话都不如刚才中气十足了, 有些弱声弱气的回答, “哦、哦,我是不是太吵了?”
崔舒若看着他,决定直来直往, 免得被他继续纠缠,故而不留情面的冷声道:“还请四哥记性莫要太差, 我初来时,你是怎么为难我的?难不成短短一载就悉数忘光了?
我知你心中有憾, 又有诸多不如意,但不应该找我。你我之间,到底只是兄妹情谊,不是吗?”
有外人在,崔舒若不能将话讲得太明白,但凭赵知光的聪慧敏锐,应是能懂得她的意思。她告诫对方自己对他没有任何逾越兄妹之情的情分,而且始终记得一开始的他是什么样的,也清楚他只是想借着自己获得窦夫人的关爱,没人会想做踏脚石。
就当她自私好了,总之是不会傻到跑窦夫人面前说自己当不起厚爱,非要窦夫人去疼爱真正应该疼爱的四子。
崔舒若说完,冷眼瞧着他,脸上找不到半点笑意,“舒若就此告辞,还望四哥今后谨言慎行。”
在最后“谨言慎行”四个字上,崔舒若咬字特意重了些。
而后崔舒若就不再理会他,径直离开。
横竖她该说的已经说完,想要收服的人也已经收服,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望着崔舒若断然离去的背影,赵知光一刻不离的盯着,甚至轻轻微笑。
在赵知光身旁的随从度量着他往日的脾气,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郎君,二娘子未免太过嚣张,还不是仗着自己郡主的爵位!可她并非国公爷的亲生女儿,竟然敢同您这么说话,真真是……”
还没有把话说完,随从就被一脚踹趴在地上。明明腿骨疼得发麻,可随从却不敢哭喊,因为四郎君最厌烦也最喜爱旁人凄惨的喊声,会勾起他作弄人的心思。
随从只好死死忍着,见赵知光看向他,立马收敛扭曲的表情,像只乞食的狗般讨好的笑着。
见状,赵知光也笑了,愈发深刻荡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心情多么好。可只有熟悉他本性的人才知道,那是发怒的前兆。
那随从在赵知光身边不过才待了五六年,怎么晓得他心中隐痛,一句话触怒了赵知光两次。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指出自己不受爷娘疼爱的事实,至于第二件……
只见赵知光干净的厚底黑靴踩上随从的脸,慢慢的碾着,刚开始还不痛,直到他突然加重力气,毫无防备下,随从哀嚎一声。
赵知光随意轻笑,分明是个目若朗星的俊俏少年,“你算什么东西,低贱卑微,也敢从你的脏嘴里吐出她的不是?”
他的眸光一冷,像是处理张无用的废纸般,“拖下去,就说偷盗的贼人找到了,是他监守自盗。”
赵知光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随从的生死。
他挪开脚原本干净无尘的鞋底沾染了斑驳血迹,但厚底靴子下被衬托到白得触目惊心。
被拖走的下人完全没有影响赵知光的情绪,他继续注视着早已没了崔舒若踪影的甬道,神思不属的怔怔道:“原来,她是怪我一开始对她不好啊。”
突然,他眉眼俱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无妨,倘若如此,只要我弥补了她,让她不再怪我不久成了……”
他后头的声音小,像是在喃喃自语,而有方才那随从的先例,也没谁敢触赵知光的眉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疯了。
在赵知光想着该如何讨好崔舒若,引得她欢喜时,齐国公也在满心欢喜的想要感激自己的恩公。
比起崔舒若当初救下窦夫人和五郎君的恩情,齐永平后来的出现才是真正救了所有人,否则那群东宫手下假扮的响马只怕就已经将他们全都杀了。
而当初在后院救了窦夫人和阿宝的崔舒若尚且能被认为女儿,享尽荣华富贵,齐国公也多有关照,遑论是齐平永。
以齐国公的脾气,即便他是想要自己的半副身家,也能在思量后欣然同意。
何况齐平永绝非挟恩图报的人,不管齐国公想给什么,官位、财宝,他大都是婉拒。可越是如此,越是佐证了他品性的高洁,加上那日驿站前的高超武艺与懂得前后夹击士气要紧的将领智谋,都叫爱才心切的齐国公愈发动心。
齐国公恨不能把人留下,让齐平永成为自己座下一员大将。
可毕竟是救命恩人,还是要缓着来。
故而,齐国公连忙命人设宴,他要招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相谢,也是为了叫齐平永瞧瞧国公府的富庶,倘若他能动心,留在并州,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这个念头,这场宴席,齐国公还特意跑回内院,对窦夫人好好地交代了一番,万不可怠慢,席面全都上最好的,还有府里养的歌姬也全都放出来在席上跳舞。
还要请来琵琶大家,到时一首激昂的琵琶弹完了,场上自然就热闹起来。至于擅长跳胡炫舞,若隐若现露出雪白美丽的肚皮的胡姬也不能少,不过这个得晚些上来,毕竟是家宴,到时崔舒若和赵平娘也在,容易迷乱心智的就等宴席最后上来,府里的小娘子们也好早些离开。
金尊玉贵的,不好瞧见腌臜场面。
酒喝多了,难免失态,好在宴席一开始往往是没什么事的。
齐国公神志不免遗憾的想,若是区区美人真能牵扯住齐平永的心就好了,不管要什么模样的绝色美人,也不管要多少,他都能寻来。
然而等到宴席真的开始以后,齐国公的这个念头彻底破碎了,但也因此叫齐国公愈发喜欢齐平永,不管有没有武艺,能做到心志坚定,不受外物迷惑,本身就值得敬佩。
欲成大事者,皆有此等心智。
这还不是最令齐国公满意的,一直等到他问齐平永是做什么营生,结果齐平永说刚丢了公职,如今赋闲在家,齐国公口称惋惜时,鲁丘直冒了出来。
鲁丘直的座次在十分后头,按理家宴是没有他份的,可谁叫他会结识兄弟,齐平永就是他的结拜大哥,两人幼时两家又素有交情。这回齐平永能在半道上来齐国公府,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故而也就忝居席位了。
鲁丘直自来熟、胆大嘴皮溜,又擅长吹牛,在道上很混得开,即便是在齐国公府,虽然齐国公骨子里厌烦他的做派,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听他说话会啼笑皆非,别有意趣。
听见齐国公对齐平永大加赞颂,鲁丘直便仿佛是在夸自己一般高兴,还兴致勃勃的替齐平永说出了他藏在谦卑之词后的实际情况。
“齐大哥可不是没了营生在家中游手好闲的懒汉,您是不知道啊,我齐大哥义薄云天,在黑白两道上都吃得开,在附近一十八郡,即便是南边的州郡,只要是道上的,就每一个不曾听过我齐大哥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