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有次我看那鸟不顺眼, 想咬它一口,那鸟竟然能啄破我一截骨头,我现在还没长出来。”
花盛妙:……师兄,你这不是想咬一口, 纯粹是想把那鸟给吃了吧。
那鸟绝对是正当防卫。
如果说一开始帮路师兄找鸟, 她带着点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 那么听完虞师兄的话, 她突然觉得路师兄的爱宠比仁剑门里的师兄都正常多了。
等找回那只鸟后, 路师兄说不定还愿意让她和那只往生玄鸟一起玩呢。
这么一想,她找鸟的积极性又大了几分。
孟春邈突然慢慢开口。
“那只鸟,似乎与……上古的一种鸟有些相似。”
花盛妙连忙看向孟春邈。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只有大师兄是最靠谱的。
孟春邈缓慢的声音温柔悦耳得如同一曲悠悠的古曲。
“上古之时,邪祟纵横, 人族为了躲避邪祟,都会豢养黑白相间的一种玄鸟,玄鸟若是遇到邪祟, 便会高声鸣叫,警示灾祸。人们就把这种鸟称之为往生玄鸟,寓意是它会衔走灾祸,留下生机。”
虞永晏带着懒散笑意地突然开口。
“那也不对呀。要是路师兄养的是往生玄鸟, 它在我们仁剑门, 岂不是要叫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活活累死?”
虞师兄描述的这个场景过于生动,花盛妙一想到玄鸟惊恐地对着大师兄尖叫的模样, 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她感觉到大师兄沉甸甸的目光, 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花盛妙一秒收起笑容, 义正言辞地驳斥虞师兄。
“虞师兄,你怎么说话呢?玄鸟呆得久了,可能也会慢慢习惯,甚至喜欢上仁剑门呢。”
虞永晏皮笑面不笑地朝花盛妙笑道。
“师妹,那你在仁剑门呆得久了。是不是也慢慢喜欢我们?”
然而原本为了恶心少女说出的话,被他这么一说出来,虞永晏却突然有种作呕得仿佛自己的鳞片都被逆着刮过一层的感觉。
他反胃至极地冷下脸,刻意转头偏过原本放在花盛妙身上的视线。
花盛妙不知道虞师兄又是在抽哪门子的风,但至少她知道了往生玄鸟的样貌,也知道它是一种好的玄鸟。
她下意识看向她身边的大师兄。
“师兄,那玄鸟或许还在血牢里面……我们可以去找找看吗?就当是饭后消食?”
少女充满期冀和信赖的乌黑瞳眸柔软而明亮,孟春邈静静地注视了许久,细细体会着被师妹的“大道”网住的感觉。
如同是被柔软的花叶编织而成的嫩网慢慢缠绕包裹着。
明明师妹的“大道”弱小得他随时都可以突破,孟春邈却奇异得有一种想要配合着,被纤细柔软的网一点点缠绕,甚至可以容许着它勒入血肉之中的感觉。
小师妹的“大道”,还能修炼到何种程度呢?
孟春邈轻轻握住少女洁白纤柔的手,如同命线记忆中的那般柔软与温暖,让他瞳眸中的漆黑波澜慢慢扩大。
“好。我陪师妹一同去。”
而得到了大师兄的肯定回答后,花盛妙的心也慢慢落下。
血牢里关着的师尊血魔化身,大师兄都能平安无恙地抓回来。
他们就去牢里抓只鸟,应该问题不大吧?
可最终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成为师门上下集体饭后消食团建活动的,花盛妙仍然不得而知。
大师兄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血牢迷雾中走去,师兄们走在她身后,连师尊的血魔化身都被捆着参与了进来。
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郁,如同无止境的黑洞,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亮。
可正因为知道自己身边的师兄都是危险的邪祟,花盛妙此刻反倒有种奇异的“只要我被邪祟包围着,就不怕有邪祟敢跳出来”的破罐子破摔感觉。
不过在脚步声中,囚笼被拖拽着移动的声响格外突兀。
花盛妙下意识回过头,看着被师兄们拖着牢笼,脚步踉跄移动,身上的血仍然在不停流出的路师兄,她还是生出了一点不忍。
路师兄都伤成这样了,这么拖着牢笼让人家跟着走,是不是不太人道?
再看一眼漫不经心拉着囚笼,丝毫不在乎路重鼎死活的虞永晏,花盛妙非常有理由怀疑虞师兄就是故意的。
“花妖,你这是什么眼神?”
正拖着牢笼的虞永晏眯着眼,目光不善地对上了少女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不会是想把他放出来吧?你别看他在笼里那么安分,如果路重鼎被放出来了,十个嵇明洛都按不住他。”
嵇师兄显然不满意自己被无辜牵扯进来,他冷笑一声。
“虞师兄,只怕十个你,也打不过路师兄吧。”
看着他们下一刻似乎就要在迷雾里大打出手,她立刻劝阻。
“我不是让你们把路师兄放出来,我是说,我可以用命线带着路师兄和笼子一起……”
然而她话音未落,嵇明洛就冷漠看她一眼。
像是冷眼看着主人要把它曾经的猫窝送给陌生的流浪狗的家猫。
花盛妙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但她准备放出命线的手一顿。
紧接着,大师兄微凉温柔的指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孟春邈漆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淡淡,他缓慢道。
“师妹,命线不喜触碰活人。”
那她是什么?
花盛妙有点分不清大师兄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警告她。
然而虞永晏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在嵇明洛,大师兄和她之间扫了一眼,拱火般挑眉问道。
“那我死过不止一次,小师妹岂不是可以用命线带着我一起走?”
花盛妙已经逐渐明白了虞永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乐子人本性,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搭理他,他才会自找没趣地安静一点。
她转头看向大师兄,认真道:“师兄,我知道了。有什么法术可以让路师兄和笼子一起飘起来吗?”
巨龟突然开口:“其实,可以把小路放在我的背上。”
巨龟师尊的存在感一直很低,花盛妙却能感觉到巨龟若有似无想要融进他们相处中,以及对她的善意。
她眉眼弯弯地对巨龟笑了笑:“那就麻烦师尊了。”
孟春邈身后的一根命线,将囚笼稳稳放在巨龟背上。
他轻轻握了握少女的手,花盛妙立刻会意地转过头:“也辛苦师兄了。”
孟春邈唇角的弧度,如同春冰融化般上扬了一点。
他喜欢师妹注视着他,就如同此刻。
“不辛苦。”
虞永晏看着这一幕,即使早就知道孟春邈对于小师妹这份若有似无的特殊,他的金黄瞳眸还是微微竖起。
没心眼的花妖。
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上孟春邈这个怪物。
看在她好歹叫过他一声虞师兄的份上……
虞永晏漫不经心的目光,恍若无意般扫过迷雾笼罩的近处宫墙上,原本静止而形态扭曲的怪异符文。
贴地的长尾拖动发出不引人注目的声响,鳞片正伴随着血肉,悄无声息地融化掉落,如同深红的染料般在地上拖曳出扭曲的痕迹。
……
花盛妙感觉他们似乎在浓雾中直线前进了很久,然而她仍然没有看到这片浓雾的尽头。
回忆着小岛原本的大小,花盛妙甚至有一种她又走进了另一片空间的不祥预感。
“师兄,这里怎么这么大呀?您有看见路师兄的爱宠吗?”
孟春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这里原本是道祖的洞府,自然要比寻常洞府辽阔些。道祖洞府又通向其它诡域,若是往生玄鸟迷了路,闯进了诡域之中,就更难寻其踪影了。”
花盛妙原本左顾右盼的动作顿了顿,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道祖洞府?这里是——赤曜师祖的洞府?”
看着大师兄点头,花盛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不是,大师兄自然地带她闯虞师兄的洞府,闯师尊的地盘也就算了,怎么连师祖的洞府也能一声不吭地闯进来带她找鸟?
就算是师祖已经疯了,也得保留点几分面子上的尊师重道吧。
听过道尊斩黑日,道祖们升新日的故事后,再看向漆黑无光的四周浓雾,花盛妙简直有种师祖下一刻就会从雾里跳出来,一剑砍死他们这群不孝弟子的感觉。
“师兄,要不我们先退出去,之后再请师祖出手帮忙找……”
然而大师兄的脚步突然顿下,他握住她手的力道突然紧了紧。
“师妹,诡域之门,开了。”
花盛妙上一刻还沉浸在对师祖生气的担忧中,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听见“诡域之门”这几个格外不祥的字眼。
“诡域之门,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后,花盛妙突然觉得周围的寂静有些格外不同寻常,她转身一看,只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嵇师兄,虞师兄,师尊,包括囚笼里的路师兄都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孟春邈牵着她的手的力道加重着,他原本轻柔缓慢的声音,在这般的寂静中有种让人越发头皮发麻的温凉。
“诡域,或生死颠倒为灵,或扭果为因化则,或邪祟横行成界。若是走散入诡域中,我也需费些时间,才能找到师妹。”
第49章 小傻子
◎“不要看,不要想——你所见过的任何一扇门。”◎
仅仅听着大师兄的解释, 花盛妙就油然而生回去以后都不想再出门的念头。
怎么她就陪着师兄们来找个鸟,都能遇到诡域之门开启这样的大麻烦?
花盛妙一只手被大师兄握着,另一只手也用力抓住大师兄的袖摆。她此刻非常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树袋熊,最好能直接挂到大师兄身上。
“师兄, 其他师兄, 还有师尊, 是和我们走散了吗?”
“他们或许已经走进了门里, 师妹不必害怕, 我会将他们一一带回来的。”
大师兄仍然温柔平和的声音,极大地平抚了花盛妙的不安,但她也生出了疑惑。
“师兄,诡域之门,是什么样子?”
孟春邈如白玉般的手,轻轻覆在花盛妙脑后。
被这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推着, 花盛妙毫无防备地贴上了孟春邈的胸膛,一股浅淡却让人安宁的草木气息笼罩着她的鼻翼。
等他们出去之后,她一定要问师兄这种熏香的品种。
花盛妙苦中作乐地想道。
孟春邈的声音缓慢响起:“不要看, 不要想——你所见过的任何一扇门。”
可等她理解了大师兄的这番话,花盛妙简直想要对着大师兄咬上一口。
这谁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脑子不去想啊?
在她越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想门的时候,花盛妙就却能“看”到,她脑海里的那扇门越来越清晰, 清晰得纹理条路毕现。
当那扇“门”慢慢打开时, 一股难以控制的吸力如同黑洞一般向她慢慢扩大而来。
花盛妙已经顾不得礼度, 她死死抱住大师兄衣袍下清直韧竹般的腰,如同在飓风来临时抱紧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当大师兄也变成了“门”。
花盛妙:……队友都投敌了, 这还怎么赢?
……
当她眼一闭一睁, 发觉自己出现在一片荒山野岭里的时候, 花盛妙立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很好,至少没有缺胳膊短腿。
天色暗沉沉的,周围茂密连绵,举目难以望尽的树木似乎是一片无人的荒僻之地,阴冷的风从树间吹过,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觉。
花盛妙不得不接受她已经来到诡域的残酷事实。
只是不知道这诡域,到底诡在哪里?
回忆着刚刚自己抱住的大师兄,突然变成一扇“门”的冰冷扑空触感,她对这趟诡域之行,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从头顶传来,花盛妙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枝叶繁茂的枝头上,正站着一只居高临下,好奇看着她的鸟。
这只鸟眼眶周围的羽毛全白,其余的身体一半全黑,一半全白。
花盛妙迟疑地盯着这鸟一会儿,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命线,突然转头就跑。
如果这只鸟真的是路师兄要寻找的往生玄鸟,这只鸟能在这里滋润地活上这么久,以她现在这种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带这只鸟走,说不定还是拖累它。
可如果这只鸟,不是路师兄的鸟,那它为什么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就很难不让已经快要患上被害妄想症的花盛妙细思极恐了。
果不其然,她刚刚跑出几步,脚下原本踩着的草地触感,顿时变得粘稠而坚硬,原本周围的湿润草叶空气也变得越发刺鼻。
如同她已经落入了某个怪物的身体里。
那股粘稠得宛如被越发裹进消化液的感觉,让花盛妙下意识控制命线往地下攻击。
可是这种做法似乎只能让她获得短暂的喘息时机,沉重压抑的气压快要让她的思绪都为之凝滞。
所以当花盛妙看到不远处的熟悉人影时,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师兄!”
一股强硬可怕的力道,将她从仿佛凝固的深海中拔了出来。
那人的声音冰冷嘶哑,比寒冰更不近人情:“你认识我?”
而看到披着一身黑衣,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鹰隼的路重鼎时,花盛妙也同时脱口而出道:“师兄,你找到玄鸟了吗?”
可这鸟看着土灰灰的,也不像大师兄讲述中往生玄鸟黑白相间的颜色啊。
不过当花盛妙再度认真看向路重鼎时,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路师兄此刻的模样,似乎比她方才在囚笼里所见的样子要年轻许多,身上的衣服也不似原先的黑袍。男人此刻伸出来的手,更没有她之前所见的遍布狰狞恐怖的伤痕。
而且路师兄还是一副完全不记得她的样子。
难道路师兄进入诡域后返老还童了?还丢失了与师门有关的记忆?
然而在她正疑惑的时候,路重鼎突然警惕地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男人言简意赅道。
“走,快日出了。”
日出,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花盛妙也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原本阴沉沉的天空,似乎明亮了些许。而原本阴冷刺骨的气温,也在慢慢变暖。
路重鼎如同夹着小鸡崽一把抱起她,男人的力道强硬得就像刚刚把她从那片怪异树林中救出来一样,几乎不给她半点开口的机会。
几个恍惚间,在被路师兄拎着的剧烈高度差跳跃感中,花盛妙再度重温了当初在嵇师兄肩膀上晕机的体验。
而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间昏暗的木屋里,路师兄侧对着紧关的木门,偶尔将目光放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