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歌行——半夏谷【完结】
时间:2024-02-08 23:10:03

  因此,楚顺帝是第一位主动选择火焚的皇帝,大约也是最后一位。
  “清笳,我偏要痴情!”李纯简轻啄了一下贺清笳的唇瓣,拂袖而去。
  “贺娘子,我什么也看不见。”篮羽怔愣许久,才逃之夭夭。
  “康王殿下,你算不得痴情种子。”贺清笳摇头失笑。
  连续数日,春暖花开,那些被李纯简精心挑选而赠送给贺清笳的盆栽,熬不过冬天,只能被绿筠扔了出去,小院便显得空荡荡的,贺清笳也懒得拜托绿筠填补一些。
  而且,怨歌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忙碌,长安娘子又乐意成亲了。
  贺清笳接了一部分订单,便只卸下一半的木板,开始专心制作团扇。
  这时,李纯简出现了,拉了一车的盆栽,有迎春、海棠、杜鹃、牡丹、芍药、百合、玉兰、水仙,教贺清笳哭笑不得。
  “清笳,有没有想我?”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好像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贺清笳不想说实话,当作没有听见。
  想,的确有想念过。有时候,深夜里,睡不着,她闭上眼睛,就能够看见李纯简那张笑得宛若桃花一般骚包的容颜,然后忍不住嘴角轻微上翘,好像少女怀春。可是,她早就不是少女,也没有做过少女。她的人生,正如她的性子,枯燥无味。
  “清笳,不说话,就当是你想了一下。”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将脑袋搁置在贺清笳的肩膀上,笑容灿烂,眸光精亮。
  “康王殿下,长安城发生大事了?”贺清笳问道,语气淡然。
  贺清笳怀疑,李纯简是故意赶在绿筠的前头,过来说新鲜出炉的八卦。李纯简到底还是积累了一股幽怨气息,打算拿绿筠撒野。
  果然,李纯简将唇瓣凑到和清笳的耳畔,笑嘻嘻:“清笳,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经过各大茶楼宣传过后,成了整个长安都热烈讨论的话题,就连洛阳人也跑到长安看热闹。”
  “那就是和世家大族有关吧。”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差不多,养得起牡丹鹦鹉的,只有世家大族。”李纯简收敛了笑容。
  世家大族,喜好养鹦鹉,就跟寻常人家,偏爱养土狗一样。鹦鹉不仅要毛色漂亮,还得会说人话,例如吉祥话,例如平康坊近来流行的曲调。
  牡丹鹦鹉,便能够满足世家大族养鹦鹉的要求,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那就等一等绿筠回来。”贺清笳蓦然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清笳,你是不是嫌弃我不会讲故事。”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康王殿下,有些话,不应该从你的嘴巴说出来,你懂得我的谨慎。”贺清笳正在忙活着订单,不能推给李纯简一碗桃夭茶,便只能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李纯简。
  李纯简喜欢被贺清笳这般注视着,还抬了抬侧脸。
  “康王殿下,几日不见,愈发骚气。”绿筠笑语盈盈。
  “阿筠,心情这么愉快,是不是有新鲜出炉的八卦?”贺清笳显然是明知故问。
  “娘子,这世上就没有您猜不透的事情。”绿筠照例露出崇拜之情,尔后润了一口桃夭茶,娓娓道来;“娘子,京兆府最近压力很大,每天都会收到长安人的催问,那只牡丹鹦鹉的主人抓到没。起因就是,这只暂时被扣留在京兆府的大牢好吃好喝地供着的牡丹鹦鹉,啄伤了一只两岁多的小男孩,导致小男孩至今昏迷不醒,连大明宫也惊动了,派出太医前往小男孩家中诊脉开药。”
  “什么品种?”贺清笳问道。
  “娘子,牡丹鹦鹉就是牡丹鹦鹉,大概像牡丹一样华贵。”绿筠托着下巴,颇为心虚地答道,尔后耷拉起脑袋。
  李纯简见状,反而笑得幸灾乐祸;“牡丹鹦鹉大致分为三大类,头类、面类、骡子。头类牡丹鹦鹉,有棕头、黑头、白头等,十分名贵。面类牡丹鹦鹉,有绿桃、黄桃、白桃等,价格稍微便宜一些。骡子牡丹鹦鹉,则是面类与头类的杂交,中等价位,算不得稀有。这次出事的牡丹鹦鹉,是白头的,市面上取了非常动听的名字,叫作雪衣,尤其珍贵。”
第245章 圣旨
  “爷,京兆府尹手持陛下圣旨,要将牡丹鹦鹉伤人案转交到大理寺,管少卿悄悄派人给我传了口风,想问一下您的意见,是直接收下还是委婉拒绝,或者还有第三项选择。”篮羽见李纯简笑得很快活,以为安然无恙,便弹跳出来,大大咧咧地站在李纯简的面前。
  然而,话音刚落,篮羽就挨了李纯简一顿爆栗子。
  卧槽,单看篮羽嘴角上残留的油渣子就知道,这么紧急的事情,篮羽居然中途买了一张古楼子,还吃得干干净净,如何不教李纯简气愤。
  “拒绝,还需要委婉吗?”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贺清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拒绝。
  “贺娘子,京兆府尹有陛下圣旨,我家爷如何拒绝?”篮羽问道。
  语罢,篮羽又挨了李纯简一顿爆栗子。
  同贺清笳对话的机会,篮羽也胆敢抢先,李纯简被气坏了。若不是贺清笳在场,李纯简早就想出一百零八种惩罚篮羽的方式。
  “那就看康王殿下的本事了。”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清笳,真的可以吗?我有点害怕……”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拖长了软绵调子,桃花眼儿水雾朦胧,楚楚可怜地道。
  绿筠双手叉腰,摩拳擦掌,看不出来李纯简半点害怕,只觉得极其骚包。
  “康王殿下,做你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清笳,我试一试。”李纯简弱弱地道。
  于是,李纯简做了一件惊动整个长安的荒唐事。为了拒绝牡丹鹦鹉伤人案,李纯简当着京兆府尹的面,将夏太宗亲笔书写的圣旨吃进嘴巴,还吞了半壶桑落酒咽下去,看得京兆府尹先是目瞪口呆,尔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直奔大明宫。这牡丹鹦鹉伤人案,扔不出去,你说京兆府尹能不忧伤么。
  夏太宗听后,勃然大怒,不等御史台满天飞的弹劾奏折,就派了羽林军将李纯简五花大绑地带到紫宸殿,然后扒光了上衣,夏太宗亲自抽打三鞭,剩下二十七鞭交给孙公公处置。可怜的孙公公,左瞧瞧夏太宗,右瞅瞅李纯简,最后只能刚正无私地抽了二十七下,眼睁睁地看着李纯简那白花花的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暗自心疼不已。
  怪只怪,但凡有脏活累活,夏太宗第一时间想到李纯简。
  可是,李纯简是混世魔王,听话不听话,全凭心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康王殿下,趁您还有一口气在,乖乖给陛下认错,这次的胡闹也就过去了。御史台那边再怎么不服气,陛下顶得住。否则,您不肯低头,陛下就没有台阶下,小事变成大事……”孙公公语重心长地叹道。
  李纯简听后,梗着脖子,歪过脑袋,眼眶猩红。
  开什么玩笑,他这个时候讨了便宜又卖乖,阿耶才是真的没有台阶下,只能再次将牡丹鹦鹉伤人案交给他。
  他必须硬碰硬到底,表示自己接受不了烫手山芋。
  那么,大理寺啃不下的骨头,可以推给刑部,刑部归属太子李纯笷。
  于是,李纯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跪在紫宸殿门前,淋了一场湿漉漉的春雨,直至发了高烧,晕倒过去,才被抬回康王府。
  篮羽终于机灵了一次,等着李纯简看过太医之后背着李纯简,一路颠簸,送到怨歌行,然后为了躲避绿筠的河东狮吼,立即逃之夭夭。
  受伤加生病的李纯简,只能由贺清笳照料。
  清笳会心疼吗?李纯简迷迷糊糊之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确定,贺清笳替他敷药、熬药、喂药,算不算心疼。他也不确定,贺清笳为他擦身、换衣、喂食,算不算心疼。他能够看清楚的是,贺清笳对他如白瓷一般滑腻的肌肤,毫无欲望,就像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无名无姓的病人。
  “清笳,你心疼我吗?”李纯简发现自己脑袋确实不好使了,怎么就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还傻乎乎地望着贺清笳,小心脏扑通乱跳,等待答案。
  “心疼。”贺清笳答得干脆。
  李纯简听后,眼前一亮,万分惊喜,着急起身,尔后扯动了背部的伤口,疼得嘶嘶叫,半晌才缓过神来,继续问道:“清笳,你怎么心疼的?”
  贺清笳听后,简直想给李纯简翻一个白眼。
  心疼就是心疼,还需要什么法子,又不是阴谋。
  “清笳,心疼可以是看见我背部血肉模糊那一刻,心底揪疼,恨不得代替我承受。”李纯简开始努力搜刮词藻,停顿许久,又继续道;“心疼也可以是想要拥抱我、亲吻我,给予无限温暖。当然,我描述得不全面,你不如说一说你的想法,我不会嘲笑你的。”
  “康王殿下,我也许不心疼吧。”贺清笳低声道。
  此刻,贺清笳竟然不愿意告诉李纯简,她从篮羽手中接过李纯简的时候,很想很想告诉那位益州顾氏家主顾籍,她要暴露安泰公主的身份,代替李纯简掌管天下,还李纯简一辈子逍遥自在。
  “清笳,不心疼就不心疼,我皮糙肉厚。”李纯简笑呵呵,眼底悄然滑落一片黯然之色。
  他认命,只要贺清笳不离开长安,他就单方面地爱着贺清笳。
  “康王殿下,熬药的时候,我特意改了时辰,药效会大大降低,不利于你养病。你要是不舒服,随时跟我说。”贺清笳刻意换了话题,表情依旧淡漠。
  她真的不能继续刚才那个心疼疑问,她担心她会说出口。其实,被困长安,执掌大权,也没有那么煎熬,她只是存了私心,想为自己生活。
  “清笳,都听你的。”李纯简笑嘻嘻,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
  李纯简明白,贺清笳这是主动指点他,在牡丹鹦鹉伤人案没有完全从京兆府移交到刑部之际,他应当一直病着,时不时哎呦几声,不管谁过来打探皆可以听见。
  “康王殿下……”贺清笳咬着唇瓣,欲言又止。
  她想说,若是不舒服的话,她可以抱一抱他。
  然而,她发现自己不必说废话,因为李纯简已经投怀送抱,还亲吻她的额头、眼睛、耳朵、鼻子、脸蛋、唇瓣,意犹未尽。
第246章 雪衣
  李纯简以为,他可以养很久很久的病。
  他幻想过,他柔柔弱弱地喊一句疼,贺清笳就会搀扶着他,一块儿坐在靠背椅上晒太阳,时不时看一眼他买的盆栽,有迎春、海棠、杜鹃、牡丹、芍药、百合、玉兰、水仙,春风得意。
  他还想象了一下,这病可以拖延到夏季。到时候,他吩咐篮羽倒腾的葡萄架子,郁郁葱葱,正适合他与贺清笳接吻。
  然而,太子李纯笷比预想的还要有担当,不到半个月时间,就默许了刑部接下牡丹鹦鹉伤人案,紧接着夏太宗下达移交圣旨,一切进展顺利。
  “康王殿下,太子趁机收服了京兆府。”贺清笳这朵不解风情的雪花,偏要在投喂李纯简汤药的时候,清清冷冷地道。
  李纯简本就不高兴这养病时间太短暂,索性嘟起嘴巴慢慢喝药。
  当然,如果贺清笳突然灵魂开窍,用嘴巴投喂他,他就认真喝药,保证一滴不剩。
  可惜,贺清笳比他还有耐性,仿佛任由他将汤药喝到天长地久,以致于他感受不到甜蜜,反而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苦的汤药。
  “清笳,小小京兆府,看似不起眼,实际上牵扯整个长安,二哥若是真的动了收服京兆府的心思,那就是再次招致阿耶的猜忌。阿耶认为,自己身强体壮,可以等到,那个未出世的七弟长大成人……”李纯简说到最后,忽然收起话题,将脑袋搁置在贺清笳的肩膀上,犹如一条没有骨头的大花蛇。
  贺清笳思量片刻,摇头失笑。
  李纯简大概是疑神疑鬼,担心隔墙有耳。
  怨歌行是按照五行八卦布局的,最是藏不住人。换句话说,只要她贺清笳在怨歌行,这里就偷听不到真正的秘密,只有她贺清笳准备说给外人听的闲话家常。
  三天后,刑部出了公告,十天内锁定雪衣的主人。
  “娘子,十天是不是太短了?”绿筠托着下巴,笑语盈盈。
  “太长了,一天就搞定。”贺清笳淡淡地道。
  语罢,绿筠仰望贺清笳,露出崇拜之情。
  她家娘子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清笳,怎么这么快就出公告了,我还想偷懒几日。”李纯简压根不关心刑部到底要花多久找到雪衣的主人,更加不在意牡丹鹦鹉伤人案的结局,此刻只是感慨,他不必上早朝的快乐时光戛然而止,不得不委屈巴巴地道,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康王殿下,我家娘子不是你的王妃。”绿筠咬牙切齿道。
  这些时日,贺清笳不辞辛苦地伺候李纯简,绿筠看在眼里,浑身不爽。她家娘子,金尊玉贵,被李纯简伺候还差不多。
  “清笳,我不是想偷懒,而是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时刻。”李纯简立即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楚楚可怜地道,桃花眼底一片波光潋滟,随时可以看得贺清笳怦然心动。
  可是,贺清笳不会抬头,也不会接话。
  “康王殿下,我提前给你一个警告,上了早朝以后,就不许拖延病情,最好活蹦乱跳,也让我家娘子喘口气。敷药、熬药、喂药、擦身、换衣、喂食,不是轻松活计,我家娘子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绿筠双手叉腰,摩拳擦掌,随时可以胖揍一顿李纯简。
  “清笳,你果真是心疼我的。”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
  “行啦,康王殿下,天天说煽情的话,也不觉得丢人。你现在有空,不妨去户部、大理寺、国子监走一走。公明熬了数个夜晚,好歹要去慰问一下。”绿筠恼道。
  李纯简听后,依依不舍地同贺清笳道别,一望三回头。
  所幸,贺清笳回应他的是噗嗤一笑,教他心底暖洋洋的。
  水滴石穿,他一定可以等到贺清笳的真爱。
  又过去三天,李纯简忙碌得不见人影,反而是绿筠来回跑怨歌行和大理寺,带来新鲜出炉的八卦,乐此不疲。
  “娘子,刑部今日将售卖雪衣的长安铺子和洛阳铺子都罗列出来,公告天下。那公告用的蝇头小楷,写得清清楚楚,卖到各地的雪衣都是来自长安铺子或者洛阳铺子调货的。其中,长安铺子神鸟舍、使者舍,洛阳铺子娇宠舍、天宝舍,是赌坊今天开赌的热门大选,买一赔百。”绿筠笑道。
  “天宝舍?”贺清笳喃喃道,眉头微蹙。
  鹦鹉伤人案,不知有没有李纯简的手笔。她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既希望李纯简不必这么做,又盼着李纯简不能过于心慈手软。
  其实,贺清笳对李纯简存在一丁点误解。
  李纯简手上沾染的鲜血,虽然各个罪大恶极,但是到底违背了律法。
  “娘子怀疑是天宝舍?我这就去打听一下。”绿筠立即来了兴致,不等贺清笳继续开口,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唯恐耽误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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