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长生不老药，有的是贪心。
“安泰公主，哀陵既然有长生不老药，为什么燕哀帝没有服下？”桃红质问道。
“桃红娘子，长安即将城破的时候，燕哀帝不寻死，难道要等着给夏太宗行三跪九拜之礼吗？燕哀帝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做了亡国之君就不应当苟且偷生。”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事实上，她的阿耶连这点骨气都没有，着急地拟定了传位诏书，想将帝位传给她，就可以摆脱亡国之君的历史称号。历史总是对亡国公主充满同情，燕哀帝便是这么安抚贺清笳。
可惜，燕哀帝死得突然，传位诏书被贺清笳烧毁。
“安泰公主，你和燕哀帝感情不好。娘子也是这样，从小就和家主犯冲，被打发得远远的养病……”桃红自说自话，陷入哀伤之中。
“桃红娘子，别悲伤了，先烧了康王府。”杨行策急切地催促道。
话音刚落，桃红眼神变得阴狠，立即放出三根响箭，刺破夜幕。紧接着，康王府最外围涌出两波黑衣人，一波浇灌热油，一波点燃火把，不到一盏茶功夫，火光满天，烧得夜幕染上鲜血般的红色。
“安泰公主，借用一下，康王必须死在康王府。”杨行策在火光的映照下笑得狰狞。
“那李纯笷呢？”贺清笳冷声问道，眉头蹙起。
老实说，她盼着桃红杀了李纯笷，就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可是，有长生不老药在，桃红不会动手，怕是得费一番周折。
话音刚落，桃红一个手劈，令贺清笳晕倒过去。
第304章 隐藏
一个时辰后，贺清笳悠悠苏醒过来，即便手脚被麻绳绑着，扔在紫檀木嵌螺钿鸿雁流云纹平台床上，全然没有被绑架的觉悟，反而摇头失笑。
还是玉兰堂，地方都不挪动，这卢含笑是怎么做到，将桃红培养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忠仆。对比之下，绿筠跟着她耳濡目染、言传身教，聪慧许多。
原来，但凡亲王府的建造，最初都会设计防火通道。凑巧，康王府的防火通道，就在紫檀木嵌螺钿鸿雁流云纹架子床底下，贺清笳第一次入住玉兰堂就发现了，习惯使然，改变不掉。
“杨行策，外面什么局势？”贺清笳问道，表现得风轻云淡。
“康王殿下略胜一筹，桃红娘子过去帮忙了。”杨行策温雅一笑。
贺清笳听后，哦了一声，接着若有所思，淡淡地道:“杨行策，其实哀陵没有长生不老药，我胡诌出来的，因为我想要离开长安。”
语罢，杨行策难以置信地望着贺清笳，然后恍然大悟，仰天大笑，笑得苍凉。
在杨行策看来，一颗长生不老药，导致太子李笷与康王李纯筑兄弟相残，至于瑞王李纯筑、宜城公主李纯簌、七皇子都不足为惧，大燕安泰公主贺清笳到底是记恨着夏太宗，即便不稀罕帝位，也要李家皇室趋向灭亡。
或许，这就是安泰公主明明知道南燕遗臣在背后捣鬼，却很少出手阻止的原因。
杨行策笑的是，李纯简一片痴心，不敌安泰公主的冷情冷性。
“杨行策，我的目的，你能懂不？”贺清笳淡淡地道。
“恭迎安泰公主回归！”杨行策作揖道，至少表面上态度恭敬。
“那是否可以替我松绑。”贺清笳轻声道，语气淡然。
“安泰公主，稍安勿躁，你这颗长生不老药，还可以继续糊弄瑞王，待我解决了桃红、康王、太子就过来搭救您。杨某不会忘记，曾经在大理寺遭受的种种待遇。”杨行策俯下身子，轻咬贺清笳的耳垂，直至尝到血腥味才缓缓松口。
杨行策不知，他前脚刚走，贺清笳后脚就自动松绑。
不错，除了杨行策是个文弱书生之外，今晨在康王府聚集的皆是武功高手，包括深藏不露的贺清笳，因为她从未承认过自己不会武功。
“杨行策，还想留你到哀陵，如今看来只能尽早清理门户。”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尔后取了素帕，浸润温水，然后轻轻擦拭耳垂，一遍又一遍，直至不再沁出血珠。
接下来，贺清笳大概连续喝了三盏桃夭茶，才足尖轻点，施展轻功踏雪无痕，才离开了一直被大火包围却没有烧起来的玉兰堂，寻觅李纯简、李纯笷、桃红、杨行策的踪迹。
当然，她中途遇见绿筠，绿筠见怪不怪。绿筠知道贺清笳的所有秘密，包含她家娘子擅长轻功和内力这个秘密。
不过，和绿筠并肩作战的篮羽，简直要惊掉下巴。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无缺的娘子！生得国色天香，还精通文治武功，几乎将天底下的男人都比下去了。咳咳，但愿他家那位爷还能坚持着比一比。
“阿筠，带篮羽撤退。”贺清笳冷声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话音刚落，绿筠朝着篮羽的肩膀一个手劈，劈晕了篮羽就打横扛起。
“娘子，万事小心。”绿筠正经起来，小脸绷紧，浑身上下竟是如同贺清笳一般冰冷，毫无人间烟火气息。
贺清笳轻微点头，便与绿筠分开行动。
不到一盏茶功夫，贺清笳看到李纯简，挑选了一个角落地方降落，改为小碎步奔跑过去，泄露一丁点担忧情绪。
杨行策虽然惊讶于贺清笳的逃脱，但是想一下绿筠也就解释得过去。
老实说，有这种想法的，不至是杨行策，还有桃红、李纯笷。
至于李纯简，略有怀疑，却没有闲暇时间去思考。他要忙着，对付桃红、李纯笷。那个桃红，十分奇怪，一会儿和他对打，一会儿与李纯笷对决，看得他云里雾里。不过，杨行策、贺清笳的先后到来，教李纯简明白了，杨行策那句这世上不可能有长生不老药这句话，动摇了桃红的策略。
桃红原本打算，只杀李纯简，替卢含笑报仇。
如今，桃红还想要杀李纯笷，给卢含笑陪葬。
因此，桃红周旋李纯简与李纯笷之间，坐收渔翁之利。
“康王殿下，先杀桃红！”贺清笳冷声喊道，裙摆随风飞舞，伴随着火花，犹如执掌天下生死的神女，从地狱里头走出来。
李纯简听后，稍微思索，不得不压下惊讶之色，全神贯注地攻击桃红，还得抽出一点精力防御李纯笷。如此，十几回合下来，李纯简开始处于弱势，甚至吐了一口鲜血。
杨行策不能忍受这样的局势，竟是拔出匕首，从背后插入李纯笷的胸膛。
李纯笷啊了一声，捂着匕首，跌跌撞撞，将杨行策推入大火之中，听得杨行策一声惨叫，最终自己也跪在地上，强打起精神头才不至于倒下。
“康王殿下，胜负已分，带太子殿下先走！”贺清笳再度冷声喊道。
“清笳，我不放心……”李纯简从战斗之中抽身出来，带着李纯笷，远离了桃红，委屈巴巴地看着贺清笳。
“康王殿下，需要我再重复一次么。”贺清笳冷声道。
话音刚落，桃红竟是绑着炸药，一头冲向李纯简。幸亏，贺清笳眼疾手快，夺过李纯简，抛弃李纯笷，使出浑身力气，施展轻功踏雪无痕，一路逃离康王府，直至耳边的爆炸声逐渐消失殆尽才停顿下来。
“清笳，夺取帝位之路，真的很血腥。”李纯简露出悲悯之色。
此时此刻，他面对远处的火光，毫无心情去质疑贺清笳的武功。
“康王殿下，快结束了。”贺清笳沉声道。
第二天，太子李纯笷薨逝，夏太宗悲痛不已，罢免朝堂七七四十九天，以示哀悼。与此同时，谢皇后在西琳庵落发为尼，终生不下山。
第305章 哀陵
大明宫今年的小家宴，设在方贵妃的寝宫拾翠殿。
拾翠殿是历代宠妃的偏爱，一草一木皆是世间罕有，更别提雕栏玉砌。
小家宴上，却是极其家常的菜式，诸如剁椒蒸鱼头、腊肉炒豆角、肥肠辣子鸡、酸菜烧牛肉、哈蜊黄鱼羹、小葱拌豆腐，营造家庭温馨气氛，与拾翠殿格格不入。
“阿耶，儿臣想去哀陵，替您寻觅长生不老药。”李纯简搁下筷子，正襟危坐，笑得纯良无害，桃花眼底一片清澈、清明、清亮。
“老五这是惦记着安泰公主吧。”方贵妃调笑道，嗓音柔软。
方贵妃称呼贺清笳是安泰公主，而不是贺娘子，便是要不着痕迹地强调，李纯简居心不良。毕竟，夏太宗已经失去了前太子李纯筌、太子李纯笷、新城长公主李纯筝，剩下的儿女唯有康王李纯简和瑞王李纯筑，堪以重用。
“贵妃娘娘，清笳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然是想念的。就像阿耶，明明知晓母后已经主动断绝了红尘，每个月却不辞辛苦地上西琳庵坐一坐，还捎带上华宁公主。”李纯简笑嘻嘻，桃花眼儿波光潋滟。
这华宁公主，正是李纯笷和桃红的女儿，原本是郡主，破格封为公主。
至于贺清笳，自从康王府被烧，就已经离开长安了。
不过，李纯简知晓，贺清笳在哀陵等他，见上最后一面。
“五哥，你将安泰公主当作妻子，安泰公主却未必当你是丈夫。否则，她怎么不拼尽全力去管束一下南燕遗臣，以致于大哥、二哥、二嫂、四姐都在最美的年华失去生命。”宜城公主李纯簌忍不住帮腔道，眼角微红湿润，甚至话尾带上哭腔，可谓流露出真情实感。
瑞王李纯筑轻咳一声，示意李纯簌别帮倒忙。
李纯簌还真的不是帮倒忙，而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李纯简，李纯简当然是心底儿门清。
夏太宗患有心悸，随时可能驾崩，疑心逐渐加重，最怕底下的儿子一家独大。凑巧，李纯筑就陷入这样的困境，本身实力雄厚，在外风评不错，又有母妃方贵妃、弟弟七皇子、妹妹李纯簌，至少表面上看比李纯筑这个孤家寡人强上多少倍。
“六妹，你不懂，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看二哥二嫂就知道了，一个为了二哥的子嗣而不惜性命，一个为了二嫂的死而发疯。老实说，瞧着二哥二嫂如此相爱而不能相守到最后，本王有时候会后悔生在李家皇室……”李纯简无可奈何地叹道，桃花眼儿立即水雾朦胧。
“老五这般多愁善感，倒是让朕想起了一段初恋。你们大概不知道，朕也难以启齿，朕的初恋是燕哀后。美丽、温柔、聪慧，擅长琵琶，精通棋艺，还能歌善舞。一曲霓裳羽衣舞，多少年了也难以忘怀。可惜，朕当时是个穷小子，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夏太宗饮了几口桑落酒，眉眼透露出淡淡的哀愁。
“陛下，那是燕哀后福分不够。”方贵妃柔声哄道。
“阿耶，您这么感慨，是不是同意我去哀陵了？”李纯简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却被夏太宗狠狠地敲了一顿爆栗子，立刻变得委屈兮兮。
“老三、老五，既然哀陵有长生不老药，你们就替朕寻回来。但是，你们要答应朕，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因为朕要册立太子。”夏太宗沉声道。
“儿臣必然幸不辱使命。”李纯筑、李纯简掀了衣摆，跪在地上，齐声道。
夏太宗的言外之意是，李纯筑和李纯简之间，谁持有长生不老药，谁就是未来的大夏太子，这如何不让李纯筑、李纯简激动。
“阿耶，我也想去。”李纯簌娇俏含笑。
“老六，你凑什么热闹，给朕乖乖地待着大明宫，小七离不开你。”夏太宗板着脸，呵斥道，却不妨碍李纯簌撒娇般抱着夏太宗的胳膊。
于是，李纯筑、李纯简当夜整装出发，前往哀陵。
“爷，可不可以带上我？”管公明蹲点明德门，像只哈巴狗般摇尾乞怜。
李纯简明白，管公明这是盼着见到绿筠最后一面，也算是痴情一片。可是，带上不会武功的管公明实在是累赘。夏太宗不许李纯簌凑热闹的原因就是，担忧哀陵会害死两个儿子，就只能留下李纯簌伴随七皇子健康成长，由此可见哀陵的凶险。
“公明，你知道哀陵在哪里？”李纯简随口问道，希望管公明刻意知难而退。
“哀陵分为阴阳两陵，阳陵就是我们能够找到的骊山，里边是燕哀帝燕哀后的衣冠冢，值钱玩意不多，早就被偷盗得七七八八。阴陵则是燕哀帝燕哀后的真正陵墓，与阳陵相通，却很难找到入口，大约只有安泰公主知道。”管公明低声道。
“公明，你不会为了绿筠，做足了哀陵的资料。”李纯简轻拍管公明的肩膀，眯着眼睛，邪魅一笑，却笑不达眼底，别有心意。
“爷，我还想挽留一下阿筠。”管公明长叹一声，满是惆怅。
“公明，一块儿去也可以。只是进入哀陵，谁也预料不到危险，我要顾着清笳，便看顾不了你。”李纯简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混世魔王派头。
管公明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没有多想。
紧接着，李纯简点了管公明的穴位，打横扛在肩膀上，施展轻功鬼魅步，中途不停歇，直奔骊山。不到一个时辰，到达骊山脚下，李纯简累得气喘吁吁，见到早已等候多时的贺清笳，主动投怀送抱，两眼水汪汪。
“管少卿，我拜托篮羽看守了阿筠，你怕是要失望了。”贺清笳故意抬起冰冰凉凉的指尖，抵住李纯简的唇瓣，唯恐李纯简说出一大堆的相思情意，反而耽搁了时间。
“没事，管某跟随贺娘子，总会见到阿筠。”管公明努力压制难堪之色。
话音刚落，李纯简轻轻咬上贺清笳的指头，教贺清笳心尖发痒。
第306章 瑞王
“五弟，好速度。”瑞王李纯筑忽然出现，打破了缱绻氛围。李纯简听后，恍然大悟，原来贺清笳一直等着李纯筑这个主角。至于他李纯简，可有可无，反正他会自动自觉地黏着贺清笳。思及此，李纯简有些闷闷不乐，贺清笳果然是不会想念他的。
“康王殿下，你也是主角。”贺清笳像是窥破了李纯简的心事，淡淡地道，尔后思考片刻，不大自在地拨了一丝乱发别在耳尖，压低了嗓音:“康王殿下，我有思念你。”李纯简听后，眼前一亮，笑得合不拢嘴。他就知道，贺清笳待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情分的，这就足够了。
“安泰公主，带路吧。”李纯筑摸着下巴，轻咳几声。“瑞王殿下，在进入哀陵之前，有一个真相，我想告诉你，是从杨行策那里得知的。”贺清笳故意将杨行策三个字咬得颇重，语调却是依旧淡然。“安泰公主，本王与杨行策只是露水情缘，并无过深的交集。”李纯筑坦荡一笑。话音刚落，李纯简指着李纯筑，刻意瞪大眼睛，假装表现得难以置信。
其实，李纯简早就知晓，李纯筑好龙阳之癖，却一直遮遮掩掩。李纯筑在平康坊点红牌娘子陪伴，总会捎带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助兴。只是，李纯简没有想到，杨行策会用男色魅惑李纯筑。“杨行策临死前说，他给你下了不育之药。”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李纯简听后，愈发瞪大了眼睛，才不至于笑场。杨行策死得突然，贺清笳压根就没有同杨行策说话。不过，贺清笳这般信口胡诌，给李纯筑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教李纯筑心烦意乱。
“瑞王殿下，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如此。因此，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进入哀陵。老实说，我只知道哀陵的入口，这是为了方便拜祭，却是不清楚出口的。可是，为了康王殿下，我必须进入哀陵，找不到长生不老药，也可以寻到别的奇珍异宝，讨得陛下欢心。”贺清笳冷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