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茶水。”贺清笳语气淡然。
李纯简哦了一声,瞅着贺清笳离开,半晌回不过神。等他慢慢找回理智,贺清笳已经拎着一套茶具回来。
只见贺清笳,盘腿坐在鹅卵石上,纤纤素手煮着桃夭茶。
李纯简一边看得痴迷一边掐着大腿,借助疼痛感保持冷静。
强吻?他到底要怎么强吻?他打算什么时候强吻?李纯简毫无头绪,就是不甘心放过这样的良机。
“康王殿下?”贺清笳递给李纯简一只越州玉碗。
刹那间,李纯简灵光乍现,轻轻捉住贺清笳的手腕,吻上贺清笳的唇瓣。李纯简知道,贺清笳不会拒绝的,因为对于贺清笳来说,与吻花吻草吻石头无异。可是,他要努力,让贺清笳产生感觉,哪怕一丁点感觉也不错。于是,这场深吻,李纯简过得很漫长,他嫌弃自己舌头不够灵巧,他嫌弃自己牙齿太粗糙,他甚至嫌弃自己浑身僵硬,到最后他居然想要落荒而逃。
“康王殿下,吃了逍遥散?”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对,还是冷淡样子,仿佛永远也不会情动。李纯简产生挫败感,却是不肯服气的,扑倒贺清笳,决定再来一次。
可是,篮羽冲了进来,神色紧张。
“康王殿下,祭天出事了。”贺清笳躺在地上,明明浴袍半拢,隐约可见她的冰雪肌肤,却不沾染一丝情欲。
“出事了就出事了,找我也没用。”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爷,不是小事,而是大事!”篮羽将捏得紧紧的塞给李纯简,尔后见李纯简仍然杵在原地,便急切拉了一把。
螭虎钮印,可以调动皇陵军。
贺清笳瞬间掌握了局势,转身离去。
“清笳,我还想亲一次。”李纯简握着螭虎钮印,弹跳起来,楚楚可怜地拦在贺清笳的面前。
话音刚落,贺清笳踮起脚尖,品尝了李纯简的唇瓣。
清甜、香软、柔腻,与她想象中的味道一样。
不知是不是生出错觉,李纯简发现,贺清笳那清明眸光里飞过一缕红晕,他突然心满意足了。
“篮羽,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长话短说。”李纯简将螭虎钮印藏入胸口,拔高了嗓音。
“恭王谋反了。”篮羽低声道。
“这不可能吧。”李纯简震惊万分,随后脚步急促,利索地换上骑装,就要出了农庄。
李纯简走后,贺清笳独自泡了一会儿汤池,才回到阁楼休息。
“娘子,听说祭天出事了,公明也被康王殿下拉去壮胆子。”绿筠轻声道,眉头微蹙。
“谢皇后不应该在冬至之前告诉恭王,他不是夏太宗的嫡长子,而是文宪王的遗腹子。恭王之前怀疑过这个真相,如今接受不了,便做出偏激行为。当然,也有夏太宗的推波助澜,夏太宗若是不允许恭王参加冬至祭天,恭王就不会头脑发热。因此,康王殿下可以去农庄玩耍,也在夏太宗的算计之中。说白了,夏太宗认为恭王是个累赘,恭王的存在,会影响他另立太子。”贺清笳说了一通话,顿感疲惫,就着绿筠递过来的茶水,喝得见底。
“娘子,所以大燕遗臣得逞了,废掉了夏太宗一个挂名儿子。”绿筠咬牙切齿道。
“大燕遗臣?”贺清笳喃喃道。
“娘子,你是不是永不出手,只是见招拆招?”绿筠问道。
“阿筠,时机未到罢了。我既然将大燕让给大夏,大夏好歹也要经过百年。”贺清笳浅淡一笑,气度清华。
绿筠听后,拍了拍胸脯,放松下来。
第102章 朝会
午膳时分,农庄里只有贺清笳和绿筠。
绿筠注重节日仪式感,提议准备馄饨。
馄饨馅料有十二种,芹菜羊肉馅、香菇牛肉馅、紫菜虾皮馅、玉米猪肉馅等。馄饨包法也有十二种,元宝、草帽、金鱼、莲花等。贺清笳负责调馅料、包馄饨,绿筠只是打下手。
“娘子,冬至快乐!”绿筠摆好碗筷,笑语盈盈。
贺清笳听后,浅淡一笑,从包袱里取出一双驼色缎平金百鸟纹绵袜,赠给绿筠。
绿筠捧着棉袜,欢喜不已:“娘子,您什么时候缝制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绿筠以为,贺清笳今年送的还是一只金元宝。
“在玉兰堂太无聊了。”贺清笳摇头失笑。
绿筠听后,吐了吐舌头,表示不相信。
于是,贺清笳吃了一碗紫菜虾皮馅金鱼馄饨,而绿筠吃了两大碗,十二种馅料十二种包法,满满的幸福感。
午膳过后,绿筠正要挨着贺清笳玩双陆棋,李纯简回来了。
“清笳,有什么吃的?”李纯简发髻凌乱,脸庞沾染的斑斑血迹,犹如盛开的彼岸花般绝艳。
“还有剩余的馄饨,不够四个人分。”贺清笳淡淡地道。
“够了,我吃一两口紫菜虾皮馅金鱼馄饨就赶回大明宫,参加大朝会。”李纯简笑得纯良无害。
语罢,贺清笳去了厨房,用红木托盛了四碗馄饨。
“娘子,怎么会是四个人呢?康王殿下、篮羽、公明,只有三个人,莫非顾籍也跟来了?”绿筠问道。
“加上恭王。”贺清笳语气淡然。
绿筠瞪大眼睛,感到疑惑,然后在厅堂看见了恭王李纯筌,一脸灰败之色,只能撇了撇嘴。
“清笳,大哥暂时拜托给你,一切等到大朝会结束之后再说。”李纯简狼吞虎咽,转身离开。
管公明也快速吃完,跟随出去,留下了篮羽。
待安顿了李纯筌,绿筠拽着篮羽的衣角不放手。
“绿筠娘子,有时候知道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篮羽压低嗓音,无奈叹道。
“不好意思,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只是娘子在午休,我不便打扰罢了。”绿筠恼道。
“爷领着皇陵军,前往天坛的时候,恭王已经开了杀戒,金城长公主替陛下挡了一剑,端王、瑞王也受伤,宜城公主差点被侮辱。然后,局势扭转,我按照爷的吩咐,不伤害恭王分毫而活捉恭王。接着,祭天大典继续,由陛下亲自主持,稳定朝臣,并且宣布了大朝会。祭天完毕,爷押送了恭王,进入陛下的銮驾,内情就不得而知。不过,我看见谢皇后也进去了,出来的时候绞断头发、泪眼潸然。”篮羽附在绿筠耳畔,小声道。
“谢皇后替恭王求情了。”绿筠喃喃道。
一炷香后,贺清笳午睡醒来,接过绿筠煮的洞庭碧螺春,抿了小口,眉头微蹙。
“娘子,今天的手艺不佳吗?”绿筠急切问道。
贺清笳扫了一眼绿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娘子,康王挺想得开的,承担了安置恭王的责任,日后恐怕要被谢皇后和夏太宗双方都忌讳。”绿筠轻声道。
贺清笳没有接话,踱步去了果园。
冬季的果子不多,贺清笳打了几颗冬枣,就兴致缺缺。
这时,马蹄声起,竟是李纯简独自归来。
“清笳,帮我煮一碗羊肉汤饼吧。”李纯简笑道。
半炷香后,李纯简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眉眼舒展开来,笑嘻嘻:“清笳,二哥代替阿耶,主持了今年的大朝会,还根据阿耶的指示,给朝臣倒酒。我看到这里,就赶着回来,同孙公公说了一声,孙公公塞给我一只匣子。”
语罢,李纯简掏出紫檀木竹丝缠枝番莲纹匣子,打开一看,棉袜码得整齐,有女款的浅绿绸绣凤头绵袜、也有男款的浅杏黄缎绣五谷丰登绵袜。
“多谢陛下。”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冬至时节,长辈赠送棉袜给晚辈,表达爱护之前。
“康王殿下,我很好奇,你们到底要怎么处置恭王?”绿筠脱口而出,然后收到贺清笳颇为冰冷的眼神,立即捂住嘴巴。
绿筠承认,几年的朝夕相处,让绿筠对李纯简没了防备之心。
“母后希望大哥活着,做个富贵闲人。可惜,大哥犯的是谋逆大罪,纵使他是大伯父的遗腹子,阿耶也容不下。阿耶看在陈郡谢氏的份上,暂时放过大哥罢了。大哥如果想要体面,唯有自尽。我猜想,阿耶将大哥交给我,就是盼着我劝说一番。清笳,你觉得我能够做这个恶人吗?”李纯简揉了揉额头,顿感疲惫。
“今年大朝会的德政,有大赦天下吗?”贺清笳表情冷淡。
李纯简听后,连忙使唤篮羽出去打听。
一个时辰后,篮羽回来,被绿筠瞪了一眼,显然是绿筠嫌弃篮羽打听消息的速度太缓慢。
“爷,今年没有大赦天下,只有别的德政,例如赏赐孝子顺孙、节妇义夫、乡间宿老,是端王提倡的,陛下应允。”篮羽面色沉重。
“康王殿下,还需要我提点吗?”贺清笳神色淡漠。
夏太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恭王李纯筌必须死。怪就怪,李纯筌起兵造反,将端王、瑞王、金城长公主、宜城公主全部伤害一遍,教夏太宗认为,李纯筌缺乏宽仁之心,始终是个祸害。
“清笳,我可以怎么规劝?告诉大哥,母后下半辈子,在西琳庵过得清苦,若是二哥当了太子,或许还有活路,换成三哥,就要被方贵妃打压到死么?然后,大哥会感念母后的慈爱,继而放弃生命吗?”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将脑袋搁置在贺清笳的肩膀,任由绿筠在那里摩拳擦掌,被篮羽拦住。
“康王殿下,您知晓这不是好法子。”贺清笳轻叹道。
“那个阴狠的方法,我不想用。”李纯简嘟囔道。
夜半,贺清笳在床上翻来覆去,隐约听见开门关门的动静,反而安心睡去。
李纯简到底还是用了那个阴狠的方法,告知李纯筌,谢皇后从不后悔怀上文宪王的孩子,为李纯筌感到骄傲。
大概天蒙蒙亮的时候,李纯筌绑了石头,从阁楼跳下,惨烈收场。
第103章 端王
冬日,不下雪,落起小雨,愈发阴寒。
李纯简花了一大笔银钱,请了洛阳口风严的杠行,替李纯筌低调置办葬礼,便站在阁楼顶层发呆。
“清笳,这个农庄,我打算闲置了。”李纯简嗅到清幽香气,没有回头,语调低沉,透出哀伤。
“康王殿下,我要回怨歌行了,给恭王订制一把团扇。”贺清笳停下脚步,淡淡地道。
于是,贺清笳带着绿筠离开后三天,李纯简赶在半夜,运送李纯筌的棺木,暂时搁置在康王府,便去了大明宫。
李纯简尚未到紫宸殿,就被端王李纯笷拉住。
“五弟,大哥怎么样?”李纯笷小声问道。
“二哥,我并未在农庄周围设置府兵,你想知道情况,打听一下即可。”李纯简甩开李纯笷,继续向前走。
“五弟,我不敢打探。”李纯笷低声叹道。
其实,别说端王,瑞王也是这样的想法。一个胆敢在冬至祭天谋反的亲王,注定没有好下场,何必去关怀,反而招致夏太宗的不满。
可是,李纯筌是李纯笷的同胞哥哥,不应该避嫌。
思及此,李纯简忽然转身,幽幽地道:“二哥,你要不要瞻仰大哥的遗容?万一阿耶还是记恨大哥造反,不愿意给大哥留个全尸,我们还可以打蜡像,安抚一下母后。”
李纯笷听后,咳嗽几声,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两兄弟,就为了一个女人,不再顾念亲情吗?”李纯简喃喃道。
到了紫宸殿的温室殿,李纯简站在外边,吹着冷风冷雨。
“康王殿下,怎么不进去,小心着凉了,陛下会心疼的。”孙公公打着拂尘,调笑道。
“孙公公,本王怕说错话。”李纯简闷闷地道。
“康王殿下,一直仁善。”孙公公低笑道。
语罢,一只松皮砚滚落出来,正是李纯筌亲手雕刻的海水波涛汹涌纹,李纯简不得不跨过门槛。
“阿耶,大哥这人,耳根子软,又承受不住压力,被那帮吃干饭的幕僚鼓动一下,就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阿耶要放弃大哥,儿臣无话可说。但是,人已经死了,能不能给个体面?”李纯简跪在地上,嗓音沉闷。
“什么样的体面?”夏太宗负着双手,踱步到李纯简跟前。
“阿耶,儿臣不知道,您能够接受的体面。”李纯简低声道。
话音刚落,夏太宗踹了李纯简一脚,显然怒不可遏。
“孙公公,传朕口谕,康王不敬,不配接管宗正寺,收回来交给端王。”夏太宗恼道,示意两个小太监将碍眼的李纯简拖出去。
李纯简听后,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替李纯筌争取的到此为止。
如果李纯筌当初没有在地牢里猎艳,差点伤害到贺清笳,李纯简一定会帮李纯筌争取更多。
果然,当天晚上,李纯笷登门康王府。
“五弟,今日午睡,我做了噩梦,梦见大哥浑身鲜血淋漓,醒来以后被含笑安抚许久。大哥与本王的纠葛,算不清分不明,就此作罢。就让本王送他葬入皇陵,做最后一次兄弟。”李纯笷轻声道,眼神挤出一点哀愁。
“有劳二哥了。”李纯简作揖道。
接着,李纯笷指挥府兵,搬抬李纯筌的棺木,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却从未打开看过一眼。
“要通知母后吗?”李纯简问道。
“不必了,母后为大哥伤怀太多。”李纯笷低声道。
“二哥,你午睡的时候真的做梦了?算了,你们的手都是干净的,唯独我沾满鲜血。”李纯简喃喃道。
“五弟,别自责,阿耶的意思,我们不能反抗。”李纯笷轻拍了李纯简的肩膀,无奈叹道。
李纯简听明白了,李纯笷这是下定决心当乖儿子了。因为李纯筌死后,李纯笷作为嫡次子,成为太子,最有优势。
李纯笷带走李纯筌的棺木后,李纯简去了怨歌行。
贺清笳像是知道李纯简会过来,留了一块木板,方便李纯简踏入,还煮了一碗羊肉汤饼给李纯简。
“清笳,我想喝酒。”李纯简委屈巴巴地道。
“康王殿下,酒后容易乱性。”绿筠恼道。
“清笳,我就要喝酒,我心底难受。一个皇权而已,弄得父子做不成、兄弟不成,一切还理所当然。”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无视绿筠甩过来的眼刀子,摇晃着贺清笳的手臂,显得楚楚可怜。
“阿筠,买几坛葡萄酒回来。”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绿筠听后,撇了撇嘴,虽然不大乐意,但是拎着五坛葡萄酒,重重地搁置在八仙桌上,就回到卧房。
绿筠觉得,李家皇室本就无情,李纯简这是装作有情。
“清笳,能不能陪我喝一坛子?”李纯简弱弱地问道。
贺清笳没有答应,只是给李纯简倒酒。李纯简见状,一饮而尽,讨要一碗又一碗,直至眼神迷醉。
“康王殿下,恭王积累的财富,你们要如何瓜分?”贺清笳知晓自己不应当趁人之危,仍然按捺不住内心那点好奇,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