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倾东宫——鱼俞一【完结】
时间:2024-02-08 23:15:41

  殷姝吸了吸鼻子,思绪想着自己幼时有记忆之起,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哥哥。
  那时候,两人便已相依为命了,她不知父亲母亲是谁,每每问及,哥哥也不愿告诉她。若不是哥哥,她早便死了。
  这如今,倘若哥哥死了……
  四周静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冻寒直直朝殷姝扑来,倘若哥哥死了,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少女想着想着,眼底的泪又止不住的掉。
  日影渐西移,最后又收掉泄在大地上的最后一抹余晖,待门扉传来开阖声响时,殷姝侧眼去看,透过门扉,才知道室外已陷入一片浓稠的黑。
  姜宴卿抬脚跨入其中,室内烛光葳蕤映射,一眼便瞧见蜷在塌上恹恹的小兽,往日里毫无破绽的发此刻如绸缎如墨玉般披在脑后,也愈显得那张脸娇气如出水芙蕖般清丽。
  姜宴卿幽眸微敛,知道人身份存疑,但此刻亲眼所见亦有些讶异。
  白日里不甚碰触的绵软竟在此刻灼燙得他长指微顿了分,转而,姜宴卿面色阴沉,忽略心底的异样,道。
  “孤已派人去找,你哥哥不会死。”
  “宴卿哥哥……”少女怔怔着回过神来,唤了声,又问:“哥哥为何会遇刺?”
  似想到什么,少女擦去面上的泪,问:“是顾缨的手笔吗?”
  “眼下证据不足,并不知是朝中哪方势力。”
  瞥见置在几上完好的饭菜,男子声线清沉了些,“连饭都不吃了?”
  “我、我吃不下。”
  姜宴卿走近身靠拢榻侧,烛火映射,男子高大俊拔的身躯将塌上玲珑细软的身形彻底笼罩。
  殷姝抬起眼来,见男子背对着光亮,俊美的面半晦半明。
  她眨下睫羽,映出氲着的水雾朦胧光晕,忽而她探出手,攥住了男子垂在身侧的大掌。
  细软指尖又带着那不可抵抗的愫动一同钻进心里之时,姜宴卿才知殷姝的手心发热,烫的不正常。
  默了良久,姜宴卿悄无声息叹了口气,并未抚开攥在掌心里的那只小手。
  殷姝顿了顿,抬眼望进男子暗幽的眼底,嗡里嗡气细弱说:“宴卿哥哥,你坐下好不好?”
  姜宴卿垂眸,只看得见坐在塌上的小兽那白腻含霜的颈,而今在这暖黄光照下,愈显的腻。
  心中又似起了一丝异动,姜宴卿沉下眼,将心尖上所起的这漾意,不容置喙的拂开。
  遂即,他的手被其中包裹着的绵软轻轻捏了捏,姜宴卿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并不大的床榻因男子这俊拔的身躯入坐,竟显得小了些,殷姝朝男子爬过去,看见姜宴卿有些冷俊漂亮的侧脸,微愣一瞬,而后一双藕臂终是环住男子的颈脖,毛茸茸的头趴在了男子肩头。
  殷姝探手环住的刹那,姜宴卿下意识的眼眸一眯,清冷润和目色瞬间浸上阴鸷的狠戾。
  看来这几日是他太过纵容,以至于一只豢养的鸟儿如此大胆!
  竟已放肆到如此地步了。
  姜宴卿抬手,控在了少女颈脖之上,触手的刹那,才知那处更烫得惊人。
  这副模样,看来当真是烧糊涂了。
  “呜呜哥哥……”怀中尽数盈满的小太监趴在肩头的刹那便放肆的哭出声来,纤薄的小肩膀跟着抽抽搭搭的颤抖,似下一瞬便要哭断了气。
  隔着一层并不厚实的衣料,姜宴卿能感受到从殷姝身上传来滚燙的不正常的体温,亦感受着从自己膛间不断蔓延的痒,这种痒意来无影去无踪,却将眼底暴戾的寒意也轻轻搅弄开。
  姜宴卿抿了抿唇,清楚的知道,这奇诡的情愫皆来自面前这个小太监。
  他顿了顿,手抚着雪白的玉颈,强势将人自怀中拉离了身,清声说:“不许哭了。”
  却见人愣了一愣,茫茫然眨了眨似蝶翼般的羽睫,“宴卿哥哥,哥哥……”
  少女氲着撒娇的声线酥软细糯,又似讨好般的哀求。
  殷姝也觉自己身子愈发的难受奇怪,在罩房等姜宴卿来时,便觉一阵的热一阵的寒,后又渐渐脑袋也如浸在水里一般昏沉了。
  “我好难受。”少女声线极软的细弱娇酥,伏在男子怀中,蒙蒙的呢喃痛苦又似在撒着娇,“哥哥,姝儿好冷……”
  姜孱弱的小兽身子委屈又可怜在男子怀中蹭着贴近,似还想窝进怀里。姜宴卿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凉薄残忍的笑来。
  这猫儿将自己认成了殷不雪。
  不仅如此,他似还得以确定一直困扰在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
  男子幽幽垂下眼帘,凝着少女那张莹白娇柔过分的小脸,随之,视线稍稍下移,便能窥见其灰青团衫之下的一抹素白。
  那素白已有些凌乱,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将其下盛若春景的雪白酥软尽收眼底。
  刹那,烛火燃烬撕拉一声脆响,黑暗顿时倾泻扑来,诡橘岑寂的暗涌悄然而至。
  殷姝,殷姝。
  姜宴卿薄唇捻着这两字,而后倏地一笑,乖戾而恣睢的深眸在黑暗中掠过一道捕获猎物的危芒。
  倒真是凝霜姝丽,美人妍媚不凡的“姝”……
第19章
  月明星稀,夜色如墨浓稠的厉害,秦明携着急信进永宴殿寻人时,经了三道门,才知主子此刻屈身在后罩房之中。
  “太子殿下。”
  他于门口极恭敬的求见,待得了准予,这才入内。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其中氲着呜咽发颤的嘤咛,细弱的恍若未闻。
  秦明心中一震,面色却端得不变,待步入内里,葳蕤烛影残照,他看见正蜷在塌上的小太监殷姝,蹙紧着眉,又不时难耐的翻身。
  视线稍转,便看见太子端坐在榻沿,如玉长指间捻着一张信纸,而幽沉眼眸低垂凝着正是朦朦昏睡的小太监。
  一半匿于暗夜,一般于暖黄烛光映射中愈显韫玉精致无双,似月色映画般清冷皎净。
  视线在移了三分,秦明不由心中一颤,只因自家主子那眸里尽是藤烧的焰火,那眸光残忍又幽冷,分明是要折磨人的前兆!
  秦明不由垂下了头,连拱手行礼,心中不免思虑着自己是否该避让片刻——自己在这小太监在场时现身,怕是会暴露些什么。
  见玄色身影已立在榻前不远,姜宴卿淡淡乜过一眼,道:“何事?”
  话落下,秦明不敢耽搁,连禀道:“殿下,我们的人沿着护城河翻天覆地搜寻,仍未寻见殷不雪。”
  姜宴卿视线终舍得从少女面上移开,又问,“朝中那几个老东西呢?”
  秦明复道:“正吵着嚷着要移东厂之主,眼下已逼到养心殿去了。”
  养心殿,乃帝王休憩沐养场所。
  距殷不雪出事不过一日,宫里头有些人便按耐不住了,于养心殿逼见,那几个老顽固倒也真不怕掉了头顶的乌纱帽。
  姜宴卿好看的眸微一上挑,带了些凉薄,“陛下呢?”
  “按您的意思,谁也未召见。”
  姜宴卿冷笑一声,“倒真是听话啊。”
  秦明额上聚起冷汗,未忘记手中密函,微一斟酌后,将其双手呈于齐眉,极恭敬道:“殿下,这是外头送来的急信,请过目。”
  姜宴卿只手将其接过,白底黑字,幽眸轻飘飘扫过,并未细看,便将其举至一旁烛火中。
  随着火焰迅疾蔓延藤烧,冰寒到极致的声线一同掠出。
  “将人收回来,不用再去寻殷不雪。”
  秦明一怔,“莫非……殷不雪当真死了?”
  青烟徐徐散泛至半空,姜宴卿未再说话,幽眸却带着森寒阴恻恻凝向了正是烧得呓语的殷姝。
  寂寥中,闻一声极细弱绵绵的呢喃,“宴卿哥哥……”
  殷姝身上难受的厉害,一阵热一阵寒,反复横碾,似要将她烧死,又要将她冻死了。
  她方才壮着胆子伏进男子怀抱之内,他身上的凉意极好释缓了自己体上的热,可不过一瞬,又是浸入冰水的寒。
  “哥哥。”
  得不到回应,她着急又唤了一声,发燙的指尖在绵软的被褥上探寻,终触及那熟悉的锦袍。
  她勾了勾,唇间艰难溢出一声:“难受……”
  偌大的殿内暖香氤氲,声线不大的几字极清晰的传进秦明耳迹,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并未听错,也并未看错。
  在这愣神的功夫,刺骨的寒戾又散泛而出,秦明抖了抖,也幻作云雾般悄然无声的利索退下。
  “等等——”
  玄衣护卫未踏出几步,姜宴卿叫停了人,顿了一顿,道:“去找个太医过来。”
  秦明瞳孔微震,迅疾收敛好情绪,这次是真的利索退下。
  厚重门扉开阖的瞬间,凉风趁机拂入殿中,殷姝脑袋昏沉中也一瑟缩,攥紧了手中衣袍。
  顷刻,熟悉的中药味幽幽入鼻,接着自己额上多了一抹凉意。
  这抹凉于现在的热火焚烧便是那纯净凉浸的雪水。
  殷姝无意识嘤咛了声,一双小手自人衣袍上移开,握住了额上的那只大掌。
  果然,如丝如缕的清凉自指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少女朦朦睁开一条缝来,看到姜宴卿那熟悉韫玉含霜雪的俊面。
  “宴卿哥哥。”
  她唤了声,在男子将要撤手离去之时,紧紧搂着抱在了怀里,微翻身,将那凉寒的大掌示作了流苏软枕。
  姜宴卿微愣,掌间贴着的是小太监,不——
  小女娃那莹润的面颊,而今切身盈在手里,只比那纤薄玉颈的触感还要绵软腻手。
  得知其人万般掩藏的身份的刹那,他确实动过将其剥皮抽筋好好折磨的念头,可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
  再者说,殷不雪一朝出事,这饵便再也引不来大鱼,留着她,也没了任何用处,更是添了些不受控的异诡。
  然不过须臾,他又弃了那个念头,因为他又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烛灯光彩映射,投在男子遇雪尤清的俊面上却是渗着森寒的阴鸷。
  姜宴卿沉着一双幽瞳再次想将手撤去,岂料,少女竟极柔顺蹭了蹭,发烫的嫩唇微拂过手心,似羽毛般漾得心尖一痒。
  姜宴卿一怔,向来岑寂的寒潭出现一丝涟漪。
  夜寒风大,身体冰火相加,自是难受得紧,朦朦间,她似又听见绑架自己的秦明的声音,再之后又听到了哥哥,最后她似又回到了幼年之时。
  她那时小,哥哥刚离开她进宫,对刚来照顾她对嬷嬷又陌生,于是她每日都坐在那槐树上藏着自己,在高处窥那巷口下一个出现的是否是哥哥。
  后来有一日,哥哥倒是没等到,倒听见隔壁的孩童嬉笑着骂她是无父无母的野种,还说哥哥也不要她了。
  她脸气得鼓鼓的,忘了哥哥的叮嘱,跑出了院子,和那几个孩童扭打成一团,她年龄小个子又矮,自是打不过,可她气愤着一边打一边哭。
  最后是突然回来的哥哥将几个孩子拉开的,从不对她大声说话的哥哥第一次狠狠斥责了她……
  回忆纷至沓来,她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似溺水将要窒息的人儿一样,她只能紧紧攥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极宝贝得抱在怀中。
  姜宴卿沉着一张脸,纵容烧的糊涂的她的胆大妄为。
  他自己都觉得不免好笑,明明自己稍动便可,为何却甘愿以手给这小女娃作枕。岂料,少女愈发胆大起来,呜咽啜泣着喊,“哥哥,哥哥。”
  一声一声,荡进他的耳迹里挥之不去,少女举着闹着要抱,手脚也开始不老实着乱蹭牵拉。
  “呜哥哥,姝儿要抱……你抱抱姝儿……”
  稍一愣神间,烧得糊涂的人儿当真已循着自己的衣袍,挤进了他的怀里,软绵的一团燙人,却是盈盈润腻的触感。
  此刻少女已跨坐在了自己腿上,隔着并不厚实的衣料胡乱蹭着,他似都能感觉到其勒藏的素绢又松散了些,甚至还有那不可忽略的……
  姜宴卿眼一沉,想将人自身上拂开。
第20章
  烛火细微缥缈中,颜如冠玉的男子微微抬起手来,似有所感,怀里寻求主人垂怜的幼猫又嘤咛呜咽的哀求。
  “姝儿会听话的,你抱抱姝儿好不好……”
  似有轻轻的清风拂过,火焰蹿腾拔高,男子微一愣,心底深处似有什么悄然而生。
  他微敛眸,只看见那绸缎似的的墨玉青丝和自己相缠裹挟在一起。
  两人已是负距离,那淡凝的甜香抽丝剥茧浸入膛腔之内,化作千丝万缕一点点填满盘踞。
  姜宴卿抿了抿唇,在空中顿默的指节鬼使神差抚上了少女的玉颈,似像安抚什么动物般捻了一捻。
  “哥哥……”
  如此,怀中不安分的娇娃娃总算不闹腾了,软软将毛茸茸的头枕在男子有力的肩脊上,蹭了蹭,总算睡了过去。
  *
  殷姝反反复复烧了一夜,待翌日幽幽睁开眼来时,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她眨了眨还有些迷蒙的眼儿,看见头顶的梁木琉璃瓦,知自己仍是在后罩房中。
  她支着手坐起身来,顿时脑袋一阵晕眩,她她缓了缓,想起哥哥仍还下落不明,她欲起身去寻姜宴卿,倏地,似想起什么,又或是察觉自己本是束得牢牢的前襟有些异样。
  她垂眸一看,未将自己吓得半死!
  只见那素绸锦缎已散乱的不成样子,内里掩藏的春色早已关不住,在泠泠日光下,她将那旖旎之色窥得分明。
  少女脑袋有一瞬的发白,这是何时蹭掉的!
  昨夜朦胧而带着旖旎的记忆徐徐扑来,殷姝忆起昨夜自己的荒唐——
  她大胆又不讲理的非要钻进宴卿哥哥的怀里,起初还趴在肩头哭得稀里哗啦,最后……
  少女抬起仍有些燙意的细白指尖在脸上拂了拂,那如丝如水的体温似还萦在上面。
  是在那时蹭乱的?那宴卿哥哥看见了吗?
  正心惊受怕间,见门被人在外打开来。
  清淡的冷香携着中药味幽幽入鼻,殷姝又忆起那浸在面上舒适的凉意。
  来不及反应,她迅疾钻进被褥之中,牢牢裹藏着自己,只留一双盈盈顾盼生辉的眼儿。
  “宴、宴卿哥哥!”
  她唤出一声,才觉自己鼻音重得厉害,有些糯糯的甜。
  姜宴卿身形高大立在门口,挡住了射进来的所有光亮,虽看不清他的面色,可殷姝知道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视线虽在隐晦暗处,却亦流露出点点幽光。
  诡异的,她觉得有些发毛和犯怵,她总感觉哪里似有些不一样了。
  她遥遥凝着站在逆光处的降世神邸,妄图从那张平静淡漠的面上看出些别的东西,比如发现自己女儿身的错愕、震撼。
  然,什么都没有。
  “醒了?”
  姜宴卿年色平静,将眸中浮起的异色尽数压下,迤迤然靠近尚不知自己沦为鱼肉的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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