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藏在深处的记忆被翻涌了上来，而这又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记忆，阿流同样也在其中。
只是时隔多年，她哪怕再次从梦中回忆起当年的事，她也不难受了。
但阿流却无法走出来，以至于他做这个梦的时候，又影响到了她。
其实她更倾向这场梦是她受到阿流的影响了，而不是阿流把她拖进去的。
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美梦。
阿流连打扫都尽量不让她去那间琴房，生怕她回想起当年的难过，又怎么可能主动把这样的场景重现给她。
所以她才觉得在这场梦里，她更像一个旁观者。
想了想，温明干脆就直接起身，独自一个人披着件暖和的羊绒针织就来到了二楼的琴房。
把灯打开后，温明就轻轻把门关上，来到琴房里。
阿流的琴房向来都是很宽敞的，棕红的木质地板与黑色的三脚架钢琴相得益彰。
还有面前巨大的方窗，如画框一般一年四季展示着窗外不同的海景。
其实琴房的面积大小和同层的书房差不多，但看起来就是很空旷，除了放着这架钢琴，整个房间就像被空置了一样。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并不喜欢此处吧。
房间里还能保持干净，也都是由专人去打理的，主人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完全不像当年那个时候，阿流特别喜欢独自一人待在这，觉得只有这里才能让他静心。
可是现在，他似乎也不怎么弹琴了。
温明来到钢琴前，坐在了钢琴椅上，然后打开了钢琴的翻盖。
指尖轻轻地划过那黑白分明的琴键。
其实有件事非常有趣，阿流之所以会喜欢弹钢琴，是因为她不喜欢。
那时，她是不喜欢弹钢琴的。
在阿流的钢琴老师给他上课的时候，她不甘寂寞也跟着上过几节。
之后发现弹琴真的是一件很辛苦很枯燥的事，而且老师还那么严厉。
她只喜欢享受和舒服快乐的事，所以最后坚持下来继续学习的只有阿流，而她把时间都花在玩乐上面了。
长大后，因为她上的是大学其实是艺术类院校，所以身边的同学大部分都有一个过人的艺术才能。
当有些同学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才艺时，她又很羡慕他们小时候吃过的苦，最终在他们人生的舞台上绽放了出来，给予他们在这一领域的自信，这才是永远都能跟在他们身上的骄傲谈资。
只是小的时候她也不懂，所以错过了很多机会。
也不知道阿流那个时候，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弹琴呢。
不知道当时阿流坐在这里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是终于能够松一口气，避开了她有了独处的空间，还是真的沉浸在音乐之中。
就在温明一个人待在琴房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感受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当她回过头望去，就看见穿着睡衣也只披了一件针织的阿流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这个瞬间，场景还是这个场景，但这次，两人却调换了角色。
温明想着，当初阿流坐在这里回头看向站在门口踟蹰的她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阿流？”她开口道。
“姐姐怎么来这里了。”阿流有些精神不好，但还是勉强地笑着问她。
温明便说：“睡不着了，就想找个地方待会儿。”
虽然季流一直想要和姐姐单独相处，但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独处的地方。
不论是当年的阿流还是现在的她，都正因为如此才来这里的。
但季流还是期盼地问她：“姐姐，我能进来吗？”
就和当初的她一样，明明知道对方可能不太愿意，却依然还是开口了。
因为这是好不容易才有的，能让他们单独相处的，不会被人打扰的时候。
温明也只好点头同意他进来。
她有什么办法拒绝他呢，这里是阿流住的地方，自然是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无所谓了，反正差不多她今天就要离开了。
不管阿流的情绪稳不稳定，至少她这两天都努力了。
阿流将琴房的门关好后，就来到温明身边坐下。
而温明这次也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只是问他，阿流还会弹琴么？
“还记得一些，只是我也很久没有弹过了，所以很多曲目都忘了。”
说是这样说，但阿流还是将指尖放置在了琴键上，慢慢地，试探性地开始弹奏起来。
然后流畅地连成了整首动听的曲子。
这首曲子温明听过，是作曲家献给自己心爱妻子的琴曲，委婉而动听。
可温明却觉得，她果然无法继续与阿流再这样单独相处下去了。
阿流在她身边努力地向她弹奏着近乎告白的曲目，可是她却只能想到当初在这里，阿流面上乖巧地说着会原谅她，实际上却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分开了。
以至于她逐渐坐立不安，想要离开。
“姐姐，怎么了？”因为身边的姐姐气息有些不稳，很不安很焦躁，季流不得不停下来。
“我…我在想些事。”温明把头撇向一边，拢了拢身上的针织，想要起身离开回房间了。
但阿流却担忧地拉住了她，让她没能成功站起身：“姐姐在想什么？”
季流在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
因为季流不肯松手，温明也有气，所以她就淡漠着情绪说：“我在想，当初阿流你待在这里弹琴，是不是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置我了？”
这是最刺季流的话，能让他整个人变了脸色方寸大乱，急切地摇头要和她解释什么：“不……不是，不是的，我没有要处置姐姐，我没有……”
他就跟那时的她一样，还在挣扎着辩解，只妄图对方能够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这时的她和那时的他不同，她没办法再笑着面对他，她后知后觉地难过和伤心：“那个时候，阿流你看我是不是像个小丑一样。”
“都已经看穿了我的一切，却又不告诉我，就默默看着我那自以为是的拙劣谎言，是不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人啊。”
“不是的，不是的……”
季流急切地想要将她揽入怀中以表明他恐慌又爱恋的心情，贪婪她温暖的体温，却又无法直面她的抗拒。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明努力地将他推开。
“我在想真好啊，我的阿流果然是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
“不是说因为喜欢才会盲目么，所以，他才能轻而易举地又被我糊弄了过去。”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难堪，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见季流因为她的话红了眼睛落泪，温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也流出了眼泪。
她不敢置信。
惊恐地站起，慌乱地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可就在她要打开门离开时，季流在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阿流要怎么办，姐姐才能原谅阿流。”
温明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
“阿流要怎么办，姐姐才愿意再相信阿流一次。”
“姐姐不是小丑，阿流才是，姐姐一点都不丑陋，丑陋的是阿流。”
“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自以为自己很公正，阿流现在看到自己那个样子都恨。”
“太可笑了，喜欢一个人还要讲公平公正，还要讲什么是非真相。”
“结果阿流自己做不到，做错了却还要姐姐原谅阿流，怕姐姐再也不喜欢阿流了，怕姐姐心里有别人了，怕姐姐再也不回来了。”
好想……
好想重来。
好想覆盖掉这里的记忆。
是啊，只有喜欢才是盲目的，只有真的喜欢才是不管不顾的。
那时他在姐姐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对她说那句不论小叶姐姐做了什么，阿流都愿意原谅她，阿流永远都喜欢她这样的话了。
而不是让姐姐觉得，他果然是不喜欢她的。
觉得他只是权衡后的后悔，觉得他只是受到了深海本能的影响。
可是当他回过神来。
姐姐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他的怀里了。
当他嘴角的血液滴落时，他才意识到。
他竟然……在这里失去理智……
第56章 夏花的腐坏5
好想……
好想重来。
好想覆盖掉这里的记忆。
季流从后面紧紧地抱着温明, 在她的颈边如执念一般喃喃念道，可最后他却在轻触姐姐柔嫩的肌肤，感受到她体内流淌的温暖后, 无意识地……
温明感受到了一阵刺痛，很快刺痛就被酥麻代替, 让她难以再挣扎，只能倒在季流怀中任他贴近吸食血液。
而她不再挣扎，或许也是因为, 这才是她此次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阿流在这之后, 情绪应该就能稳定一段时间了。
并不是寻常人类的他, 即便努力表现得再正常，最终也总是要靠她体内源源不断的热源来缓解体内的冰寒的。
只是, 她在意识变得模糊之前……
能够感觉到阿流除了贴在她的颈边吸血以外, 他似乎还将什么能让她感到舒缓安适的流液注入了她的体内。
同时，一些属于她，又不完全属于她的记忆场景, 随着这些流液一同涌入进她的体内。
直到她完全陷入暗黑。
……
夏明猛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发现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几个稍显起伏的喘息之后, 她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她……她怎么在这里？
夏明感觉自己的头好痛,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渐渐地, 她就回想起来了。
她和阿流在琴房里起了争执，见她态度决绝地要离开他，阿流便失去了理智扑向她, 咬住了她的脖颈直至她失去意识。
夏明轻轻摸上了自己的被他咬住的地方，发现伤口和之前一样已经不见了, 每次，他在恢复神志的时候，又会愧疚地治愈好她。
不敢见她。
但很快，他又难耐地必须见到她。
如此一直反复着。
……
夏明平静地起身穿衣，收拾好自己后就漠然地离开。
小夜庄码头那里，会有专门的游艇等着送她回夏家，她也已经习惯了。
坐在游艇上时，她的未婚夫给她发来了信息，问她现在还好吗？
她回还好，现在已经在回去的途中了。
于是她的未婚夫便说那他直接过来接她吧。
她回，好。
望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小夜岛，夏明此刻的眼中都透着疲惫与无神。
自从她和阿流在那年的朝海节上没能订婚成功后，她以为她和阿流和小夜岛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到如今阿流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强留回自己的身边。
即使她对他说她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她的未婚夫很喜欢她，她也喜欢她的未婚夫，他也仍然不肯罢休地纠缠她，甚至因为她所说的她喜欢别的男人，而更加激起他的凶性。
事后。
见她把头撇向一边疲倦地不再说话，又哭着抱住她，抚摸她的脸。
不断地说小叶再看看他，不要不理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叫她小叶？
她之前叫小叶，只是为了哄骗他获得不属于她的好处，他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那年，他眼睛都不眨就把“小叶”这个名字从她身上彻底剥除，如今又哭着威胁着要强塞回到她身上。
可她就是已经不叫小叶了。
而她也不叫温明了。
夏家为了让她能看起来更像一位夏家的小姐好跟秋家联姻，便让她改回了她出生时的名字，夏明。
因为她代替妹妹谋获富贵荣华的谎言被揭穿，所以阿流没有选择她，而选择了原本夏家选定的小馥后。
她与阿流的婚约便不复存在，她也不得不从小夜岛迁出来。
之后在夏家，她过了一段很痛苦艰难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