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种对比之下的后悔，是最廉价的。
于是他就从姐姐眼中的珍宝，变成了最没有价值且想要远离的存在。
此后不论他再做什么，再想补救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再也得不到姐姐全心全意看向他的目光了，再也看不到姐姐对他展露的甜美笑颜了。
留给他的，就只剩下她的泪水。
而他，终究是希望她能快乐的，他想看到从前他们初见时，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容。
……
再之后，梦中姐姐在他怀中的挣扎和现实中姐姐的挣扎重合了。
于是他也醒了过来。
在意识到刚刚那只是梦境后，才稍微松开了她，让她能够顺利坐起来。
然后，他也再慢慢坐起来，不安地看着她的脸色。
他们也是第一次在他吸食她的血液后，还能互相见到对方。
姐姐会害怕他吗？
姐姐……会看到他的梦境吗？
而那些都是他梦里的事，现实中姐姐和他之间的关系依然像这样。
其实他还是有些庆幸和后怕的，庆幸自己和姐姐没有真的到梦境那个地步，同时又后怕自己差点被梦中的场景替代了。
至少现在的他还有很多是他能做的。
而且姐姐和秋家之间，也没有婚约了。
之前在夏家决定让姐姐代替小馥参加朝海节祭祀的时候，就和秋家达成共识作废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如今他们之间，便不会有任何人再介入了。
只是姐姐又重新和小夜岛达成了协议——在他二十五岁前，她可以偶尔在他情绪难耐或失控的时候过来安抚他，帮他稳定情绪。
期限是等到他二十五岁，他的深海先祖判断他无法与她有子嗣后，就会让当初她将他从潭水中唤醒的影响和对她体温热度的依赖消失。
是的，姐姐现在深刻相信，他如今对她的纠缠和恋慕并不是出于他的真心。
是受到了他体内冰寒的驱使，是他的神灵先祖为了强迫他去接近她，才让他发作这样的病症的。
一旦神灵大人对他不再有这样强迫性的指示后，他对她那所谓的爱意就会跟着一起平复和消散。
所以，姐姐也一直对他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他是因为听从神灵大人的启示才不得不去靠近她和喜欢她的。
这样的感情并不是真实，也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阿流要像从前那样对抗这种被操纵后的情感，要做一个清明的人，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难道阿流就不好奇除开她之后，自己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吗？
他总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啊……
这是姐姐在那之后，对他说的话。
于是他表示姐姐说得很有道理，说动了他，所以他答应如姐姐所说，他会等到那个时候，等到深海神灵解除他身上的本能控制。
让他能够真正冲破束缚，获得真正的爱恋自由。
但是在那之前，他希望姐姐能经常过来看他。
他不会……他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他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
虽然季流没敢跟温明说梦中的事情，但他表达出了他肯定不会像梦里那样对姐姐的。
因为眼前的季流的确和梦里的不一样，他看起来很好沟通，也认可她的说法，甚至都没有和她说万一他的本能没有消失怎么办之类的话。
他都是尽可能按照她所设想的，他就是被本能操控了的情况来和她沟通的。
他看起来也希望自己能尽快摆脱这种对他本人控制的，让他不得不沉溺于爱欲之中的苦恼。
只是无奈在稳定情绪上还需要她，希望她能够帮助他……
如此的话，温明当然是会答应的，本身在这之前她也已经答应小夜岛会帮他了。
而且这样她是自由的，她不会像梦中受到夏家控制那样，做什么都有阻碍。
在她不需要过来小夜岛的时候，她就能够回到永光市生活，可以随时随地去见妈妈。
因此当季流想起姐姐妈妈的身体后，他便非常上心。
不管怎么说他也要持续给姐姐的妈妈一个好的印象。
于是在温明临走前，他又给了她一盒装着萃取了他们深海一族藤蔓汁液的药物。
当然，这种超脱寻常之物的东西，基本上是不能随意交出的。
但姐姐需要，所以他一定要给她。
尤其当他想起梦中秋泽辰还特地跟着姐姐去永光市照顾姐姐的妈妈，用他的治愈系能力来打动姐姐。
但其实，秋泽辰的能力是有局限的，他的治愈系能力多数是针对在异空间内受到的伤害起效。
在应对寻常世界的病痛上，肯定还是他们一族的疗愈效果要更出色。
能直接将病人体内所缺乏的东西补足，恢复正常的身体状态，以及后续继续滋养身体。
因此温明没有推辞季流给她的这份礼物。
因为本身她这次来岛上陪他过年，就是带着些这样的心思的。
虽然她不知道阿流是怎么得到它的，但她大概也知道，这是只有他才能弄到手的东西，一定是无法量产的。
不然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生病的人了。
一定是和他的那位深海神灵先祖相关，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神迹呢。
她想，很久很久以前四季家族的人会供奉这深海神灵，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她是四季家族的后代，理所应当也会有这样的祈求。
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对应上她真正需要的好处。
那她的态度和相处模式自然都会发生改变，就比如现在的她和梦里的她，的确就是现在的她会更接受阿流一些。
嗯，本质上她就是这样趋利避害的人。
而季流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就和他在梦中所想的那样，他希望姐姐能对他有所求，有所图谋，对姐姐来说他有价值。
那这样自然能够吸引姐姐来到他的身边。
只有这样满足她的需要，才比口头上的哀求有效。
而且姐姐也不是所谓他说着会听她的话就可以的。
他必须做出他会听她话的样子才可以。
就比如姐姐认为只要等到他二十五岁，等到神灵大人解除了对他的限制，那他就不会再执着于她，不会再喜欢她。
那她就能够获得自由了。
而他只需要顺从着她这个想法来做就可以了，不要和她反着来去设想万一不行怎么办，万一他还是喜欢她会给她增加压力之类的话。
至少这样，在他二十五岁来临前的这两年，姐姐就会时不时过来看他。
至少这两年他们可以待在一起，而姐姐待在他身边也能安心许多。
即使他说他想她了，他需要她了，希望她能过来陪陪他，姐姐看在有期限的份上也不会对他产生太过强烈的抵触情绪。
甚至不同于以往他不是回避姐姐要离开这座小岛的事实，就是哭求姐姐不要离开他。
这次他就如同从前年幼时那般，虽然不舍，但也还是打起精神送姐姐上船离开。
因为她下一次还会再回到这里，他们不是就此永别，他也不再是没有期限的等待。
只要他需要她了，想念她了，就可以通过电子产品联系她。
等她处理好自己的事了有空了，便会回来看他。
姐姐也在微信上加回他了，只要他不再乱来。
而且在一些大型的节日，她也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温明并不能够想到季流在想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她眼前的这个阿流在努力和她梦中的季流做切割和区别。
虽然她并没有说原谅他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但他们之间也还没有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眼前的阿流看起来会更加理性，更加乖巧，更加明白她的真正需要，以及也鼓励她想要的自由。
如此一来，她便安心许多。
并且这些到底只是梦里的场景，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模糊。
最终再记不起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尤其是当她回到永光市后，又重新过上了那种朝九晚五规律的上班生活。
唯一有些不一样了的，是景匀绮告诉她，最近关于异空间委托的单子越来越少了。
她师父说，最近新月市的人都在发力清扫那些会害人的异空间，不论大小，一旦查出就会被及时清扫。
然后效果非常显著。
所以说他们的生意确实受到影响，但这同样也意味着正常人的生活得到了保障，不会随意再被拉入那种危险的异空间里。
而这对于温明来说，影响不会那么大，不说她之前积攒的报酬足够丰厚。
主要是她妈妈现在神经萎缩的病情，因为有了阿流给她的药物得到了极大的控制。
最重要的是，阿流给她的并不是那种妈妈从此就会产生依赖的药，即一旦停药病情就会恢复原状。
而是真正的有效，即使用药完毕停药了，妈妈的病情也能维持在一个非常好状态之中。
阿流从没有用这个她最需要的东西来挟持过她一次。
因此对于缓解他的情绪不稳，她也会更加甘愿一些。
第65章 夏花的腐坏14
六月份, 是小夜岛主人的生日月。
今年的生日，他希望他心爱的女孩能回到这小岛上陪他一起过。
比起寻常的节假日或是隆重的朝海节，阿流更加希望姐姐这次能在他生日的时候回来陪陪他。
自那年到如今以来的这么多年, 姐姐基本上都不再参与他的生日，她最多只会在关注小馥生日的时候, 连带一下他。
她真正给他过过生日的，就只有她还待在他身边的那一年，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想着要如何摆脱她, 所以那年姐姐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期待, 得到她送的礼物了也没有表现得很惊喜。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所以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她最多就是象征性地和他说声生日快乐。
更别提他们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都无法联系上彼此。
只有当初那本姐姐费了很多心思送他的相册, 还有那条温软的围巾，陪伴了他很多年。
那本有着他和姐姐许多亲密照片的相册在最开始还不被他重视，最后, 却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撑。
可即使这本相册陪伴了他多年，后来也还是被姐姐收回，因为姐姐不希望小夜岛上再留下太多关于她的痕迹。
她是与这座小岛无关的。
这导致了那时因为知道姐姐已经销毁了那本他最珍爱的相册, 所以他的精神也彻底崩溃。
但这是他的惩罚, 他必须承受。
可他终究还是有念想，他总是想和姐姐一起留下些什么能够证明他们之间的事物。
想来想去, 他还是想他们一起再拍一些照片，然后做成相框和相册。
他自己是这样想的，但他没敢要求姐姐, 他只是想让姐姐过来陪他过生日。
在生日的时候提出自己愿望的话，应该就能被允许了吧。
而且他生日之后的一个多月, 就是姐姐的生日了。
姐姐的生日，肯定是不愿和他一起过的，嗯，这点他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要先把礼物准备好，等姐姐过来的时候就送给她。
而温明本来是不想去小夜岛陪阿流过生日的。
平时或普通节日的话还好，但生日这种个人意味太浓重的日子，她确实有些为难……
就如同季流想的一样，曾经她那么积极，那么主动，但仿佛只是她一个人显眼的独角戏而已，真正的主角本人看起来是兴趣缺缺，态度上是可有可无的。
再联系起后来发生的事情，不难看出阿流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起了和她疏远的心思了，自然不会对她费心为他准备的生日有多少期待。
再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参与过阿流的生日了，一是确实时间有冲突，在永光市上学的她不可能在阿流生日这个非正常节假日的时候去看他。
二是她自己也比较回避这种事，作为阿流未婚妻的姐姐，她只需要更关注她的妹妹就好。
阿流的生日自然会有人给他安排的，从来就不需要她费心。
只是现在和从前反着来了，现在她越不在意的，季流就越在意。
其实后来有段时间，她生日的时候阿流都会给遣人给她送礼物。
那个时候在她看来，一切都是有来有往的，她要是接了阿流的礼物，那之后她也得记着也得回礼。
而她太想和小夜岛划清界限了，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收下过。
理由都是小夜岛的礼物太贵重了，她实在不好收下，不是让人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就是让小馥帮忙退还给小夜岛。
直到这次，阿流强烈期盼，她能回去陪他过个生日。
甚至都已经到了把这当这是他生日愿望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