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明明都写完了!因为所谓禁书没有流传下来!光凭这一条,文字狱被骂死也是活该!
四爷:“……红楼梦是什么?”
凌霄给四爷科普――《红楼梦》,我大清文化艺术最高峰!什么方苞何焯?加起来不配给曹雪芹端漱口水!
四爷听完了介绍,下意识要辩解一番:“他写得好不一定写得对。”
“写什么啦!也就写了点‘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嘛。翻译过来就是昨天大明朝今天大清朝,平铺直叙,有什么问题?!”
“他们这些文人,最擅长春秋笔法……”
凌霄一针见血:“他是曹寅的孙子。”
四爷:!!!
老曹家这么出息吗?!
凌霄思路往外发散,掰着指头数:“算起来,大清朝最伟大的小说家是曹寅的子孙,最好的词人是纳兰性德,最著名的诗人是你儿子……”
等等!四爷眼睛刷就亮了,你说什么?我儿子比曹家还出息?
我们格格才名远播,但我知道我大孙女是文抄公,我居然还真有个大诗人儿子吗?
“是乾隆爷。”
四爷惊喜极了:“弘历?”哎呀,不愧是我的十全好大儿!
凌霄还没说完:“乾隆爷主要以量取胜,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
你就说他是不是清朝最著名的诗人吧!
最著名诗人的爹:……
四万首?!我的儿,你是真的热爱诗词创作啊,你从出生开始每天写一首也得写一百年!
四爷振作精神:“应该也有几首佳作?念来听听。”
凌霄沉默了。
饱含期待的四爷:……?!
他若无其事地重新聊正题:“你说得对,日后尽量不兴文字狱,还是要让民间畅所欲言。”
你说什么呢?民间文化指裹小脚、竖牌坊、程朱理学吗?
凌霄诧异道:“当然是要由我们掌握文化主导权了!”
四爷:……
四爷有被急转弯噎到。他感觉今天这天儿没法聊,灌了半杯茶才缓过来,耐心总结:“要管,但是少杀点人,是这意思吧?”
凌霄矜持道:“我可不妄议朝政。”
今儿是你来找我抱怨方苞没来谢谢你的。
四爷酝酿了一下,到底舍不得说“滚”,手指指向门口让她麻溜走人。
凌霄哈哈大笑,把四爷的手拍开,表示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影响舆论,倒是有个大杀器。”凌霄忠实履行自己的谋士职责,在记忆中翻穿越人士的技术储备,“报纸!”
别人观点的传播靠嘴,靠小圈子里的文稿流通。报纸上印着的信息,只要发行量起来,能传播到城市每一个角落,再高明的观点拿什么和一个城市的发行量斗?
什么叫平台力量啊!
四爷悚然而惊。朝廷定期给官员发邸报,但他还从未从这个角度理解问题。他代入邸报思考了一下凌霄的逻辑,一针见血指出问题:难道报纸印什么,人们就信什么吗?
凌霄说:“这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有用处的时候啦。”带带节奏,夹杂私货,指鹿为马,书生专业对口。
四爷脱口问:“那文人们自己就可以办报,反而帮了他们的大忙。”
凌霄无语,祖宗,您在这儿跟我装什么纯洁,你一个专业搞文字狱的你问我这?
“可惜你用不了。”凌霄总结,报纸这样的舆论大杀器,首先你得是个皇帝,最起码也得是个朱标级别的皇太子。
四爷躁动的心登时清明了,的确。他还没来得及失落,便听凌霄继续说,“不过这其实又绕回来了。报纸是给识字的人看的!现在识字的人是谁?还是官员地主读书人。”
凌霄对四爷发出灵魂质问:“你都官绅一体纳粮了,你老惦记让方苞谢谢你干什么?”
四爷:……好像是这个道理。
凌霄问出这个问题,答案就立刻在心里冒出来了――首要问题是区分敌友!
雍正帝在压制豪强、开搞土地兼并、缓解社会矛盾的时候,不纳税的人是他的敌人。但他本质上跟这帮人还是一伙儿的,自然想要他们的认可。
凌霄把这些在心里绕了一圈,趁着四爷被自己的问题问懵,抓紧时机忽悠:“所以我们要得民心,就不能靠报纸!得让我们的宣传和文化深入民间!你抓紧了民间的文化,就是抓住了民意,既不被皇帝忌惮,又比文人夸几句强出百倍去!”
四爷果然意动:“不用报纸,还有什么新奇事?!”
凌霄:这就要说起《女巡按》了!
请允许我隆重为您介绍中国戏剧在清代的艺术大融会――京剧!
凌霄从年前在府里看昆曲就惦记上抄戏了。穿越前辈们抄红楼梦抄金庸,凌霄是比不上这样百万字的记忆力,但抄戏对一个伪戏迷来说,问题还真不太大。
戏曲好啊,信息量低,老百姓都能看懂;擅长抒情,尤其好在能把简单信息框定的感情用唱段推到极致,非常感染人。
很适合在大清搞先进文化宣传!
做这样的宣传工具,王府里的昆曲班子是不行的。以唱腔论,昆曲是“雅部”,唱的是文人传奇;各个地方声腔是“花部”,唱给老百姓听。民间地方声腔在清代融合大成,是为京剧。
“乾隆爷今年多大了来着?”凌霄问四爷。
有著名诗人殷鉴在前,四爷对这一问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提起了警惕,“四岁。”
“乾隆爷八十大寿那年,四大徽班进京祝寿,在京城沟通艺术交流唱腔,逐渐形成了京剧。”
四爷一下被提醒了:“汗阿玛六旬大寿,也召了民间戏班进京。”
“正好戏曲人才都在。”凌霄总结,“与其老想礼贤下士对待什么文人,不如直接搞文化产品面向群众搞宣教嘛。”
“对啊。”四爷一下子就有了点子,“可以唱唱汗阿玛少年擒鳌拜!中年平三藩!晚年……”晚年废太子?
他正琢磨着怎么歌功颂德当个大孝子,凌霄满脑袋小问号。
啊这,你的宣传、我的宣传好像不一样。
“爷。”凌霄小心提醒他,“我只会抄。”
至于你规划的康熙三部曲,可以拨款排新编戏……
四爷奇道:“你说的这个京剧,就没有颂扬朝廷的戏码?”
“……这个,京剧是民间艺术……”
凌霄见四爷总不往自己忽悠的道儿上走,心道那你别怪我给你整个狠活儿了。
她从桌上笔架取了毛笔,刷刷刷写了一段唱词,递给四爷看:“这个就很符合现在的朝野局面!是曹操和曹丕的对唱!”
四爷拿来一看,眼中透露出迷茫的光,脸整个就木了。
凌霄积极凑旁边给他解释,“唱这段之前是曹操问这太子之位给谁,曹丕回答说非儿莫属!你看聊得多敞亮!”
爷,您是不是特有代入感~
四爷拿纸的手微微颤抖。
“曹操担心曹丕登基之后残害手足,曹丕说的多好啊。”凌霄指着纸上的唱词――想不到父虽英雄也气短,儿女情长何须言。儿不是逐贼防盗的看家犬,要做那破雾的蛟龙在九天。
“‘扫灭东吴夺西川’、‘定叫那汉帝把位禅’、‘儿有父王的英雄胆’。爷,你看这词儿亮堂啊,选继承人不沟通政治理念,难道还是看谁受宠爱吗?您那些兄弟,再天才,还能比得过曹植吗~”
四爷:别说了别说了。
凌霄跃跃欲试:唱!都可以唱!
四爷看着纸上的字句,惊恐地构想了一番这要是唱给皇父听……本王还要命!想要我死你直说!他一把攥住了纸,三两把撕碎了。
凌霄拼命憋笑。
哎呦祖宗,再也不想对文化创作指指点点了是不是!
想要政治化?可以,就怕药效太猛你受不住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她想到这儿,乐子人心态又上来了:“爷,就算现在不合适唱,以后咱安排上!总比大义觉迷录好呀~”
四爷:“……你准备排《女巡按》是吧?”
第29章 名声在内的侧福晋
戏不是说出来的, 是唱出来的。谈完事儿凌霄也不多留,四爷却叫住她:“别走。”去书架上取东西给她。
凌霄这才想起来还没要排练经费,开心等着, 等来了一本雍正皇帝御笔心经。
凌霄:“……”
“你在屏风上写大字尚可, 写小字毛病就全出来了。”四爷嫌弃道:“回去也抽空练练字。”
胤G的字算是不错的了,凌霄也不挑剔, 深吸一口气收下了,然后跟他伸手:“爷,排戏的钱,您看给多少呢?”
这是大清文宣事业的第一步, 四爷只好翻出一个匣子, 取了银票给她。
凌霄踮脚探头:“呦,私房钱啊。”
大孙女笑眯眯地立那儿, 四爷便顺手又取了一个荷包递给她。
凌霄入手只觉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是一袋金瓜子,碎金在阳光下格外金灿灿的。
“得嘞, 您就瞧好儿吧!”
凌霄出了书房本要往幕僚们那边儿去,掂着手里荷包又改了主意, 先往门口寻护卫。
前院本就少有女子行走,虽然凌霄没穿挂一身珍珠翡翠,她刚漫步过去, 闲坐的兵丁们也立刻认了出来, 齐齐行礼:“给侧福晋请安!”
“快起来。”凌霄随便在廊下坐了, 笑道:“今日可有什么差遣?”
“今日无事, 正要打打布库。”松岳描补两句, 连忙问,“侧福晋要出门?”
凌霄说:“我有一桩事, 你先招呼二十人来。”
松岳立刻招呼说:“来十九个人!”
凌霄说话,兵丁也都听着,如今见松岳如此不要脸抢了一个名额,愈发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往凌霄面前站了,还有互相出些拳脚拉扯衣服的。
凌霄被他们逗笑了,她站起身亲自点过了人头,悠悠说:“的确是一桩好差事。如今万寿节,九门内外多有百戏,我给你们放假半晌,自去看戏吧。”
喜获假期的兵丁们:“……”
啊?就这?说好的跟着侧福晋加官进爵呢!
凌霄把手里荷包扔给松岳:“一人发一颗金瓜子。你们看哪个戏班唱得好便打赏一颗,明日把打赏戏班的名字统计了给我。”
松岳一眼认出来这石青色荷包是在王爷腰上见过的,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打开数了两遍,为难道:“侧福晋,只有十九颗金瓜子。”
简单,这荷包也挺精美的,凌霄说:“那这荷包便算第二十颗。”
松岳:啊?是让我把王爷的荷包也,也打赏了??
他好似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凌霄却管不到他心里弯弯绕,潇洒去布置下一项工作了。
邬思道正在院子里看金鱼,见凌霄过来,快步迎上前,笑脸拜见。他一声拜完,师爷们听见动静,都从屋子里冲出来。
“博士怎么有空过来?”
凌霄道:“我新跟王爷请命,要排一出戏。想找位先生帮我……”
她话音未落,先生们争先恐后不下方才的兵丁,博士选我!
幕僚们七嘴八舌争取:“我常看戏!”“我常唱戏!”“我还写过戏!”
凌霄:“……”
凌霄本以为文艺领域的清水活儿没人愿意干,为此还特地先要扯出来四爷的大旗,没想到响应如此热烈,难得给她都干/沉默了。
她想了想,问道:“……孙季才,孙先生现在如何?”
季才?季才现在可好呢!六品顶戴,雍王府出身,十三爷臂助,管着雍王煤的账务,手底下金山银海地过,内务府里红得发紫!宗亲阿哥见了都要跟他打招呼,跟中堂一桌吃过饭!
凌霄:懂了,全懂了。
上午和成三说过的话犹在耳畔,把幕僚们前同事推上去了,前例在前,后人能不踊跃吗!
丫鬟乐意给她喂饭,师爷先生们只有更乐意的,还喂得更熟练呢。
虽然大家是四爷的幕僚,但出身都是不好直接外放为官的,天降一个破格录用侧福晋,傻子才不去抱她的大腿!
凌霄失笑,感慨摇头:“那大家伙儿就一块儿来参详吧。”
这套院子的正堂就是平日议事之所,凌霄在书案后提笔,写下“谢瑶环”三个字。
幕僚们:?仿佛是一个女子的闺名。
凌霄又在后面写了“女巡按”三字,指着说,“这就是这出戏的两个名字啦。”
望文生义,幕僚们三观受到了冲击。怎么,这巡按还能是女的?别说巡按御史了,就是个巡夜的也不能是女的啊!
内中有一位幕僚叫任樵的,心里虽然这么想,余光看见他们中间的头一个马屁精邬思道张嘴要说话,下意识挺起胸脯抢先高叫一声:“妙啊!”
如此嘹亮的一声,仿佛打开一个开关,幕僚们立刻跟上,妙啊妙啊妙啊!
一看这戏目,谁没有好奇心!我看见这三个字都立刻想点上一折!博士出马,必定是了不起的大作哇!
凌霄:“……”
凌霄低调地听他们吹捧完,把笔递给他们,清清嗓子:“我念唱段,你们来记。”
任樵手脚麻溜地抢到了毛笔,不忘介绍自己,“我之前真写过戏!博士您说!”
凌霄随便一点头,开始念第一段:“婢子本是江南籍……”
凌霄把京剧《谢瑶环》的几个经典唱段先背了一遍,然后讲唱段具体在哪一幕,说明每一幕的剧情和人物,请幕僚们补充念白台词等等。
她这里讲剧情,原本觉得单“女巡按”这三个字就格外离谱的幕僚们越来越安静。等她讲完,任樵第一个震惊:“谢巡按真就这么死了??”不复活一下吗?!
其他幕僚也说,对啊,武则天这不都赶来救她了吗!还有袁郎等着她呢!多好的官儿啊!我若是谢巡按,骨头未必这么硬!
最后这句是邬思道说的,幕僚们忍不住回嘴,谦虚啦玉露,什么“未必”,你骨头肯定没这么硬。谢瑶环扛过重刑三道,你嘛,老虎凳一摆就啥都招啦。
凌霄含笑听他们斗嘴,点一点桌上字纸,“谢巡按就拜托大家啦~”
“博士只管放心!”
工作都很顺畅地安排下去,凌霄把四爷御笔亲书的字帖卷成筒状在手心里敲,哎呀,这就是万事只有开头难。受一回圆明园蜂窝煤厂草台班子的气,还是值得的。
只要把开头的事情做好了,把自己的社会价值展露了,四处都是笑脸,追着赶着要讨你的好呢。
姐妹之美我者,私我也;护军之美我者,畏我也;幕僚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四爷之美我者,额,在于我是雍王府销冠,且被老爷子亲自升职,拿下了从他老婆他弟弟乃至他爹妈(德妃:?)这一大溜人。
最重要的是大孙女光环,妥妥的自己人,面对康熙亲祖宗而不改其志的忠诚大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