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跪在地上的一瞬间立刻想明白了御驾为何在此――十七！胤礼！就这么爱吗一刻不耽误扭头直奔乾清宫？！
还有阿爸, 自从四哥入东宫减少通勤时间，您是不是也过于闲了点……来就来吧，还偷听, 听见几句都能吓死人……
十三爷闭目待死。
康熙不理会跪在面前的儿子, 站在庭中只望着半开的门扉。
凌霄缓缓自门扉现身，她迈过门槛, 和康熙对视一眼，无声对皇帝蹲身行个礼。
康熙今日却不是一人来的，为答题故，他叫上了文武双全的好大儿三爷胤祉, 路过隔壁八贝勒府, 又把迎驾的八爷胤T也捎了来。
凌霄目光扫过满面惊骇的三爷和神色平静安详的八爷，对康熙笑道：“万岁爷听见了几句不当紧的话？”
康熙答道：“朕倒想把话听全乎了。”
凌霄微微侧过身子伸手导引, 请皇帝入内叙话。
“别关门了。”康熙坐在正堂, 直对着大门，能看的见远远守在大门处的两拨护卫下仆, 他老人家格外要在儿子面前做个处变不惊的榜样，从容道：“你们说话也忒不小心了。”
凌霄：嗯, 有底了，听到了一些但绝对没听懂！
不过区别不大，这等天机, 只能坦白, 编假话是绝对编不回来的。
――凌霄狂喜！她多少次蹦Q着往下砸康熙的底线, 最后一道保命符就是和康熙坦白身世（咦）！
就比如说吧, 侧福晋和雍亲王离婚康熙可能想刀了她, 但如果是曾曾侄孙女和祖宗呢？视角骤然一变，凌霄保证康熙拔剑四顾心茫然！
可惜康熙比她想的更“仁德”, 凌霄竟也没机会认祖归宗――那我怎么用你骨头泡泥浆里说服你改革呢~
没想到竟然有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人嘛，总是更信赖自己偷听到的话，不是刀尖抵在喉头时的坦白，可信度还要再往上拔！
此时尤其妙在还有嫡亲祖宗十三爷为她背书。
事已至此，十三爷不敢欺瞒皇父，重又跪下，想着怎么坦白能不吓着老父亲：“……格格是有仙缘之人。”
“什么仙缘？”
胤祥道：“凌霄实乃儿臣后人，宗室格格，自二百年后来至此间！”
凌霄叩首请安，为自己在带清叠上最后一层钢甲：“孙女凌霄拜见圣祖爷！”
圣祖爷：“……”
什么玩意？！！仙缘不应该是神仙下凡点石成金，仙缘就是变出一个大孙女吗？！
康熙下意识看看两个无辜的被他带来的儿子，老三目光呆滞，老八面上是掩不住的恍然大悟。
的确。康熙也忍不住想，从老四不进凌霄的帐到因为真爱所以离婚，从诗词首首名传千古到点煤成金飞梭织布，在这个真相面前一对照，所有糊弄他的理由都太糊弄人了！！！
“……圣祖？”康熙声音发飘，“这就是‘雍正’给朕上的庙号？”
是的，凌霄点头，圣祖仁皇帝陛下！
忽悠皇帝，一骗三连，我是专业的！
且说雍国夫人府的侍卫下人守门不利，可.皇帝要偷听谁也没法子，只能请十三爷反思你和凌霄关屋里说话是不是很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但毕竟雍国夫人府的人前头有万年春和成三这样的好榜样，一个个做事极用心，眼见格格和十三爷并肩子跪下了，报信的人打马就往宫里冲！
太子爷！不好啦！你爹趁你干活突袭你老巢啦！
宫里一片生机勃勃，宁寿宫里太后正听东宫女眷们夸谢秋娘，永和宫中十四福晋为德妃侍疾，十七阿哥亲手包裹花束，四爷在南书房日肝万字。
虽然不懂为什么康熙不在家跑出去玩儿，但四爷听了消息，放下笔提上斗篷就走。
一个爹一个凌霄，个个不省心，如果再连十三弟也跪那儿了……
“太子爷。”魏珠迎上前，为难道：“没有吩咐，奴才们不敢近前禀告。”
四爷压根不理他的话，大步往前走，扬声道：“儿臣胤G求见！”
门户大开，康熙眼瞅着胤G直冲进门，不由冷笑说：“怎么，怕朕抢了你四爷的大孙女？！”
朕还想你千防万防是把朕当什么人，果然朕才是真正的祖宗！
胤G步子骤停，目光扫过胤祥和凌霄，乖乖跪下了。
“……起来吧。”康熙叹息一声，毕竟已做了太子，体面是要给的，吩咐老三和老八说：“扶你们太子爷起身。”
胤G听这话阴阳怪气，正是极忐忑间，却见皇父目光温煦地望着他，褒扬说道：“雍正朝十三年，干得不错。”
胤G呼吸一窒，鼻头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继位的疑云始终在他心头环绕，他努力干活忧患终日，未尝不是要向眼前的君父证明自己有德有行，未尝辜负大清江山！
“儿有父王的英雄胆”！
一旁凌霄看着他们父子君臣相得，暗暗点头，看看咱忽悠的效果！
康熙是不如雍正好忽悠，忽悠他四直接上“大清亡了”，他四就能眼睛发红命不要了。但区别在乎，当日凌霄忽悠雍正是空口白牙，如今对上康熙底气就足多啦。
工厂以产量初步展现了它的威力，雍国夫人言行合一救亡图存，还有一个太子爷鼎力支持她！
胤G、胤祥、凌霄……康熙看着眼前这已经把大清进度条推到雍正朝改革的三人组，“纵然如此，问你们一个欺君之罪，你们可认么。”
胤G带头认罪。
“为什么不告诉朕呢？”康熙自言自语，问凌霄说，“可是因为你要反清的缘故？”
凌霄答道：“臣父为亲王之子，而愿亡大清以救天下。宣统皇帝之父摄政王，私下声言说愿意回家抱孩子。这是我大清在二百年后救无可救的缘故！”
老皇帝丝毫不动摇，“怎么，到二百年前，世宗爷能救，我这圣祖爷便不能救？”
凌霄直视康熙，“臣自雍和宫来至雍王府，想来世宗爷自有天命！”
三爷和八爷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不愧是你，当面说圣祖没天命，你是真想死啊！看出来了，雍亲王超爱侧福晋是假，你对世宗爷是真！
连四爷和十三爷都懵了，来不及感动先要捞凌霄一把：“皇父恕罪……”
康熙一摆手止住他们，看着凌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敢说。”
凌霄：坚守世宗爷基本盘不动摇！现在蹦Q着要去够皇帝的高枝才是高风险投资行为！砸死了世宗爷有天命，我的行为才能合理化，我才能是天命之女啊！
……咦，是不是有点日渐玛丽苏？
“依孙女想来，这天命便是历史潮流。”凌霄说，“孙女来时，法国国王已上了断头台，欧洲多少王冠落地，却也有大英帝国因君主立宪而皇室永传。”
你带清可以学带英嘛！――凌霄毫无愧疚地想，就算我瞎特么给你们这祖那宗的画饼，你们带清又损失了什么呢？
你康熙有本事拦住欧洲工业革命，有本事不让全球连成世界市场，没这个本事你知道吧？
反正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想怎么死你选吧！
十三爷也在一旁帮腔，说他之前上历史课的感悟：“我们既有了格格的助力，该率先完成工业革命，由我们大清主持世界市场才是！！”
康熙沉吟不语，望着他意气高昂的十三子，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衰老。
四爷则念诵他时刻铭记于心的格言：“世界大潮，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是格格所说的吧。”康熙被此话震动，看向凌霄，“看来，朕也该听上一上格格的学堂了。”
凌霄一点磕巴不打，笑逐颜开道：“有您支持顶好不过啦！历史有时候就在于几个关键英雄人物的选择……和寿命。”
忽悠康熙凌霄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张嘴就说，“您御极六十余载，威望无匹！这就是苍天降给我大清的天命！”她一指世宗爷，嫌弃说，“有些事儿就得指望康熙爷才能强推下去。指望雍正，他转世三回都凑不齐在位五十年！”
雍正：……虽然但是，扎心了……
康熙想压下翘起的嘴角，一眼看见雍正的神色，是一点也憋不住，哈哈大笑。
八爷看他们两代统治者和乐融融，心下五味杂陈，只觉自己是个外人，不由去看同为外人的三爷，试图找寻认同。
三爷却陷入了沉思，终于不用半夜坐起来后悔凌霄没指我府上，所以自己最大的错误是当年没有主动请缨去教小十三数学啊！！
老四那点数学，能有我好吗？！
什么世宗爷的天命？你就说凌霄是谁后人吧！
得十三者得天下！
三爷想到此处，积极报名了凌霄老师的历史课，康熙自然允准。
老爷子看一眼阴差阳错得知秘密地四个儿子，严命他们再不许往外传，尤其是老三老八，跟你们兄弟学学，什么瞎话都敢拿来糊弄朕，就为了保守秘密，拦着凌霄认祖归宗！
换言之，既然秘密只局限在这个屋子之中，在场诸人也就要挑起重担了！
八爷看着四爷，欲言又止，到底深深一拜。
四爷当着老爷子的面儿扶起他八弟，念及大家好时的情谊，倒把这些年来的恩怨消去了大半。
一行人其乐融融往外走，出了府门迎面撞上捧着一大束花兴冲冲前来表白的胤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逑的路上撞见亲爹，胤礼颇有些尴尬，一转头看见凌霄格格的“太子前夫”，差点想把自己塞花瓣儿里。
自凌霄在谢幕时公开为谢秋娘献过几次花，送花变成了京城一种新风尚。
四爷对小阿哥们素来和善，在老父亲面前赞赏道：“你这花束搭配倒还有些巧思……”他说到一半，看一眼府门上挂的牌匾，声音都劈了，“你送谁的？！！”
八爷悠悠道：“想来是送给格格的。”
四爷再看凌霄，凌霄冲他一乐。
是的，格格也知道，你爹也准了。这堆人里只有在南书房的您不知道，这也难免，投身于工作自然要失去一些八卦……
十七爷在他四哥的死亡凝视下瑟瑟发抖：“我问过十三哥，十三哥说可以的……”
四爷最后看向十三弟，十三弟心里咯噔一下。
“老十三说可以？”康熙这时候想起来这茬了，你明知道凌霄是宗室格格还说可以？等等，咦，有什么不可以呢？凌霄现如今姓西林觉罗嘛。
能追上凌霄也是他的本事，就是大概率追不上。康熙爷慈爱地看向胤礼，亲自为小儿子撑腰说：“不是要送花吗？送吧。”
在场人等：“……”
皇帝亲自催促，这花是不给也要给了，胤礼在父亲和哥哥们的注视下，乃至府门前所有侍卫下人的注视下，战战兢兢把花捧给凌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凌霄接了花束，谢过胤礼，转身就把花塞给三爷。
三爷：？？！！
围观人等：哦豁！！
“三爷不是一向问拜的什么佛吗？”凌霄笑盈盈的：“如今便借花献佛吧！”
三爷一怔，捧着花看向老四，继而立即扭头。
他高举鲜花，面向雍和宫深深一拜，大声许愿道：“愿我大清山河永续，国泰民安！”
第58章 弦歌盛世听韶声
青年才俊们追雍国夫人追得轰轰烈烈, 但追求队伍中加入了一个十七爷还是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靠，赛道竞争这么激烈的吗？！
太子前夫当面，万岁爷亲自鼓励送花, 什么开挂行为？不讲武德！
最受震撼的却是十七爷的额娘陈嫔, 陈嫔也数次列座宁寿宫亲见过凌霄的风采――啊啊啊一生一代一双人竟是我儿子！
这紫禁城里，只听说过男人换老婆, 啥时候听过女人换婆婆！
陈嫔战战兢兢往宁寿宫请安，面对德妃头都不敢抬。
德妃却已经吃够了凌霄的亏，不提风评，她政治上再愚钝也知道康熙爷仍不提她的位份是对她不满了。德妃大病一场, 痊愈后彻底看开了, 学习太后好榜样，不操心来不受罪。
至于凌霄？德妃娘娘问陈嫔：“听说小十七去雍国夫人府上了？”她也不指望陈氏敢接这个茬, 扭头跟自己大儿媳妇聊天, “我看凌霄未必有这个意思。”
四福晋笑道：“凌霄若是乐意，自不瞒人的。赶明儿我问问她！”
全场妃嫔：嗯, 你们婆媳俩接受度是真的很高……
德妃点头，叮嘱说：“问出来了, 可要跟我说明一声！”
陈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倒是佟佳贵妃摇着扇子悠悠道：“也麻烦给我捎个口信。”后宫之首开了头, 嫔妃们都跟着说想听。
离谱归离谱, 越离谱的八卦越想听啊！太后带头开始算凌霄的年龄！
四福晋从今日格外活跃的宁寿宫中脱身, 想起两年前自己还为凌霄出府而勃然大怒, 竟觉恍如隔世一般。
“四嫂可是在想凌霄？”五福晋上前扶着四福晋下了肩辇, 一道儿往东宫里走，“一会儿她们打牌, 四嫂可要与我讲讲秋娘排《谢瑶环》的事！”
四福晋自然应了，今日妯娌们来东宫聚会，加上东宫女眷，不算吃茶聊天的，光打牌的倒凑足了三桌。众人且说且乐，四福晋抱着怀里小白狗，偷得浮生半日闲，见满室笑语欢声其乐融融，一时心想此时只差了一个凌霄，一时又恍悟，她若只求如此，何必闯出府门。
――――
后殿女人们高乐，前殿里石桌上摆了几碟小菜，胤祥正陪胤G喝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些朝政。
“如今南书房递上去的奏折，汗阿玛大多倒是写个准字就完了。”
“那自然是四哥裁定公允，上下心服。”
“我从前便不公允了？”四爷指着他弟弟笑一声，“还不是老爷子听过了凌霄讲未来。”
十三爷沉默了一会儿，望望月亮，想想抄家的金银砍头的刀、织布的机器出海的船，端起酒杯，郑重道：“此乃苍天垂怜，教我等整顿社稷，预挽狂澜。”
四爷微微一笑：“当浮一大白！”
两人碰过酒杯，一饮而尽，畅快大笑。
――――
你可愿做巡按御史吗？凌霄噙着笑给万年春写信。
――我知道你肯定敢挑这个担子，所以我先预祝万大人做了古今第一女巡按！
此次朝廷巡按天下是为了查摊丁入亩、工厂生息，万年春都是顶顶专业的人才。南书房将万年春列在八位巡按御史之首，记入邸报，传闻天下。
凌霄唯一关照万年春的地方在于，怕她杀人抄家下不去手，特请四爷把他御用的行刑团队借万巡按一用。
（接收到凌霄大礼的万年春：……）
――――
搞完高压反腐算过账，四爷再递一道折子，请高薪养廉！
涨工资当然是很好的，至于钱从哪里出……那么多贪官污吏都白抄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