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过谢凉宸喝桑银的杯子的，她都是抢过桑银的杯子直接喝，没有像这般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
她对自己的水囊如此抗拒？
沈云移看着桑银一边御剑一边用手忙脚乱地给谢凉宸擦嘴边漏下来的水，将眼神移开，自顾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邵悦橘看着沈云移把自己的水囊丢给谢凉宸，心下有些紧绷，踩着两道光轮，不自觉地飞到了四个师兄弟身边。
几个师兄弟都是开开心心地讨论着刚才打脸的事情，只有白青玉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注意，邵悦橘被白青玉沉默无言的样子吸引，突然起了好奇心：
“白青玉，刚才被我打掉门牙的那个女子，以前和你是不是有过一段？”
白青玉整个人一愣。
邵悦橘一直是斜着眼睛看他和其他三个师兄弟的，这会儿她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白青玉有些反应不过来：“我……”
“你喜欢她？”邵悦橘的脸上浮起一层玩味和不屑，“你该不会真的和这种货色有什么纠葛吧？”
白青玉脸色沉黯，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过柳燕瑜，但是，确实是将她当成青梅竹马的妹妹一般对待。
那么多个师妹中，只有柳燕瑜每天都缠着自己，和他聊天聊地，有时候也抱怨世道不公。自从柳燕瑜走了，白青玉的身边再也不复往日喧闹，冷清一片。
他知道柳燕瑜受不了长月山穷苦，但是没想到她竟会走得这么决绝，离开的那一天甚至都没有和自己告别。
白青玉还打听过，柳燕瑜刚投入无极宗不久就和无极宗三弟子好上了，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邵悦橘看着眼前垂着眼帘的清秀公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愠怒：
“我说，你们剑修是不是都对小师妹有什么别样的癖好啊？”邵悦橘冷笑道，“为这种人黯然神伤，也不嫌丢人。”
白青玉眼神移向别处，默不作声。
一直偷听的谢凉宸也想附和一句“白师兄吃点好的吧”，结果看到邵悦橘竟然低下头来观察白青玉的反应，邵悦橘绕到哪一边，白青玉就把脸转向另一边，她就又笑着绕到对面去，逗白青玉逗得不亦乐乎。
白师兄平日里一直都是一副阴沉的模样，偶尔可是今天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生气，他羞恼地躲避着邵悦橘的样子，让谢凉宸不自觉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第37章 素质对喷
“邵姑娘, 还请你不要乱说，我与柳燕瑜之间已无瓜葛。”白青玉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邵悦橘也不再挑逗，嗤笑一声, 继续赶路。
烟云战地远在北境苦寒之地，离南罗域十分远, 大家不眠不休地赶了一夜，终于在朝霞初露之时赶到了烟云战地。
深秋的烟云战地, 就连呼吸中都缠绕着冰霜。
可是现场不但不见萧瑟，反而异常热闹, 一波一波的灵力如潮水般向众人涌来。
烟云战地只允许参赛者进入, 桑银和沈云移将谢凉宸一行人送进战地后, 便一同离去了。
谢凉宸一行人竟然是最后赶到的，八大宗门已经来齐了, 只有他们长月山从半空中风尘仆仆地赶来, 看上竟然有几分压轴的意思。
谢凉宸从半空中往下看，下面人群攒聚, 大概可以分为九拨人, 其中八拨都穿着颜色统一的宗门服装, 看上去应该就是八大宗门。
剩下那一拨人数量最为庞大，几乎占了在场所有选手的七成，他们穿着颜色各异的服装，花花绿绿, 应该是小宗门的弟子或者无门无派的散修，晃得谢凉宸眼睛都花了。
无极宗众人在下方恶毒地盯着谢凉宸一行人，恨不得把他们盯出一个洞来。
当长月山队伍翩然降临, 谢凉宸耳边涌起潮水般的流言蜚语——
“哟，这不是被踢出九大宗门的长月山吗？竟然最后才到, 啧啧啧，这是在耍大牌玩压轴吗？”
“压轴，笑死我了，分明就是乞丐穿皇袍，没实力也要出风头罢了。”
“不是说长月山弟子们全跑光了吗，他们怎么还能来参赛？”
“那个脸上一大块胎记的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她长得好丑啊，怎么站在队伍最前面，不会是带队的吧？”
谢凉宸经过刚才李红玉一事，现在已经不会生气了，她不想跟这些人计较，把他们所有人都当成萝卜白菜，不作丝毫回应。
邵悦橘昂首挺胸地走在谢凉宸身后，谁敢看她就瞪回去。
邵悦橘的眼睛有些下三白，又是尤其纤长锐利的丹凤眼，斜眼看人的时候攻击性非常强，再加上她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直接把想要找事的人全都劝退了回去。
千鸟剑庄二弟子范檬第一眼就看邵悦橘不爽，扯了扯自家大师兄的袖子，询问道：“此女又是何人？看上去好生讨厌。”
范离闻言，看了邵悦橘一眼，说：“许是长月山新招来的弟子？”
范檬“嗤”了一声：“长月山竟还招得进新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有新人又如何，还是改变不了今年烟云榜大赛要被碾压的事实，哈哈哈。”其他弟子附和着，笑成一团。
谢凉宸听得眉尾一挑，看向千鸟剑庄队伍中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男子——千鸟剑庄大弟子范离。
这个范离长相俊美，体型高大，看上去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他站着的时候手是背到身后的，下巴一直呈四十五度抬起，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有一种傲然伟岸的感觉。
谢凉宸不知道这个范离是许多少女的白月光，眼神简单一扫，在心里客观评价了一下范离的长相：
感觉有点装逼过头了，一直这个姿势凹造型，感觉有种紧绷的松弛感，还有点油腻。
谢凉宸耳畔传来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听上去千鸟剑庄的这群人是越说越上头了。
她本来都不想计较，奈何这群人的嘴巴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继续出言不逊。
谢凉宸挠了挠耳朵，决定反击。
某人装作不经意地戳了戳白青玉，问道：“白师兄，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白青玉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是几个师兄弟中最能接住梗的人，一下子就明白谢凉宸是想暗戳戳地反击回去，于是笑着回答道：“听到了，感觉耳边总是萦绕着不干不净的声音。”
白青玉这句话一出来，许多本来就盯着长月山的人立即注意到了，特别是刚刚出言不逊的那些人，眼神全都射了过来。
“我寻思这么冷的地方还有苍蝇啊？”谢凉宸揉了揉耳朵，“什么死动静啊，嗡嗡嗡的，吵得人头疼。”
谢凉宸眼神传给了苏棉，苏棉这段时间学精了，立即意识到谢凉宸这是在指桑骂槐，刚好他忍了这么久也想出出气，于是大声帮腔道：
“师姐，我听着不像苍蝇呢，分明就是狗吠！”
“啊，瞧我这耳朵，狗叫都能听成苍蝇叫，”谢凉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捂上了嘴，“什么狗嘴这么臭啊，熏着人了。”
她甚至还把头伸出去四下观望，似乎在找“狗”：
“狗呢？没见着啊？怎么不叫了？”
千鸟剑庄本来就看不惯长月山，谢凉宸和两个师兄弟这么一唱一和，他们直接被激怒了，全都气到脸色涨红，但是就是没有人上前来要一剑砍了他们。
谢凉宸提前了解过烟云战地的规则，烟云战地是上古众仙凝造的空间，战地外围不能见血，若是比赛还未开始就起了打斗，所有人都被直接传送出去，不得参与本次比赛。
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两个小宗门在比赛开始之前产生了口角，刚一动手，烟云战地直接将所有人都传送了出去，其他宗门气得不行，差点把两个小宗门灭门。
不能参与比赛，就意味着无法参与宝物的角逐，因此没有人会为了一时之快而放弃稀世珍宝。
谢凉宸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直接地阴阳千鸟剑庄。
无极宗众人经历过门牙一事，都十分忌惮邵悦橘，因此无人出声。
倒是刚才出言不逊的千鸟剑庄二师姐范檬冲了过来，大声喊道：
“尔等庶子，竟敢对我们如此不敬！”
谢凉宸一看范檬炸毛了，戏精上身，无辜道：“这位姐姐，我们说狗叫难听，狗嘴难闻，你着急啥呀？”
“你！”范檬气到剁脚，千鸟剑庄大师兄范离冲上来按住了师妹，挡在了范檬和谢凉宸中间，并对谢凉宸怒目而视，
谢凉宸不躲，就这样明晃晃地和范离对视着，双眼中不见半分怯意。
范离本想替师妹狠狠教训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谁知与她对视，此人眼中竟不见半分畏惧，似乎完全不知自己是当今年轻一代的剑道第一。
那漆黑的胎记让她的五官看上去十分狰狞，就像一尊杀气满满的凶佛，盯着她的眼睛看久了，范离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几分凉意。
他是不是疯了？
他竟然只是看了一眼这女子的眼睛，就感觉到毛骨悚然？
这简直不可理喻！
范离重凝心神，眯起眼睛，正气凛然地把话说给所有人听：
“这位姑娘，长月山如今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既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就收敛些，不要到处挑事。更何况我们千鸟剑庄是长月山同为剑宗，本该像兄弟般相亲相爱，若长月山执意要与我们产生争执，就别怪千鸟剑庄不顾往日情谊了。”
白青玉实在看不惯这副伪善的模样，开口道：“分明是尔等贬低长月山在先，现在竟还反咬一口，实在有失大宗风范。”
“那你们就有大宗风范了？！”范檬尖声喊道。
谢凉宸闻言愣了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掏出沈云移的水壶润了润嗓子，咳嗽两声，直接开骂：
“别捧杀长月山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大宗门，我们就是捡垃圾吃的，所以素质低下，你非要和我们这种没素质的人计较，那就别怪本姑娘嘴下不留情面了。”
谢凉宸大步迈到范离面前，直接怼脸输出：
“这位大哥，谁是你们兄弟？是兄弟，就该相亲相爱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长月山缺钱，你们能马上送一堆钱来救济我们吗？不能的话就别在这攀关系，说出这种话你不嫌恶心啊？有时候真懒得骂你们，看不上长月山还在这唧唧歪歪个屁，直接把我们当空气就行了，非要嘴贱几句，日子过得没意思上老娘这儿找骂了是吧？”
范离平生第一次碰到这么恐怖的喷子，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百般话语堆积在喉间吐不出来，反倒被谢凉宸逼得步步后退。
他是宗门的天之骄子，从小都是用最优雅最客气的语气说话，讲求字字珠玑，可以说连骂人都只会用敬辞，从来没有和谢凉宸这么粗俗的人打过交道，以至于被谢凉宸喷了一通还不知道怎么回嘴。
谢凉宸刚刚那几句听着实在粗俗，却又骂得极为直接，一时间人群中不断发出隐忍的笑声，大家又忌惮着千鸟剑庄的威势不敢当面打趣，实际上心里都笑疯了。
谢凉宸步步紧逼，继续朝范离一顿输出：
“本来参加比赛就是各凭本事角逐宝物，你们非要挑起点矛盾，不拉踩几句长月山不舒服是吧？来参加个烟云榜，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什么人都有，”谢凉宸骂着骂着，还不忘回怼李红玉一行人，“有些人叛出师门就算了，还洋洋得意来我们长月山面前摇尾巴，我真搞不明白了，你们到底在光荣些什么？说句难听的，这种行为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厕有什么区别，你们不羞我都替你们羞！”
谢凉宸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无极宗，李红玉和柳燕瑜等人脸色煞白。
李红玉本来是长月山赫赫有名的核心弟子，她叛出师门投入无极宗这件事情之前在江湖上传得很开，连许多无名散修都知道。
谢凉宸这么直接地开骂，是挑明了不给李红玉等人半点面子。
数量庞大的散修中，有人开始支持谢凉宸的想法：
“虽然她嘴里说出的话不甚好听，但是事实好像确实就是这样。”
“这个李红玉自己叛出师门也就算了，还挖墙脚带走了长月山最后的好苗子，摆明了是要置于师门死地。”
“实在是恶毒啊。”
“简直不堪为人。”
谢凉宸骂得口干，掏出水壶往嘴里一顿猛灌，那生猛的不要命的模样吓得范离连连后退。
谢凉宸把水壶粗鲁地塞回腰间，道：“我也懒得再跟你们浪费口水，自觉滚远点，要是觉得嘴巴闲着，就去找个茅厕舔干净！”
这荡气回肠的一句，彻底让烟云战地陷入了恐怖的寂静。
范离被骂得瞳孔涣散，往后踉跄了几步，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脏，太脏了。
这种话竟然能从人的嘴里说出来。
实在是太恐怖了！
周边的散修们被震撼得哑口无言，直到谢凉宸领着长月山队伍转身走远，大家开始悄声讨论起来：
“天啊，此女嘴皮子也太厉害了，堂堂范离竟然被骂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长月山这么刚，不怕进了战地之后被报复吗？”
“总觉得长月山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是不是有底牌啊？”
“别想多了，长月山能有什么底牌，要是有底牌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但我总觉得长月山和我们印象里的长月山已经不一样了。”
结束一场骂战的谢凉宸，领着大家找了块远离众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起来，神色安宁，仿佛刚才那个在众人面前舌战群儒的不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