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青一边朝外走，一边给莫哀岁打去了电话。
“岁岁，你和随青临现在在哪里？把位置发我，我现在去找你……”
“她不在。”
然而，光脑那头传来的却是穆权台那道清冷的声音。
第84章
就在宁书青会议结束的一个小时前, 带着胸牌的七八个工作人员径直走进莫哀岁所在的医院，神情肃穆, 这一队人进来之后没有东张西望，而是直奔医院人工服务台，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们胸口处全都佩戴着含有“圣菲格孵化基地”字样的胸牌，金属质感的包边胸牌在医院冷调灯光之下泛着冰冷的寒光，所有人都在静谧等待着。
尾随着他们进来的冷空气与室内的暖气流对冲，产生的气流吹至在大厅处缴费的人的脸颊。
这个时间段人流量较多，很快这里就聚起来了看热闹的人, 但在看清他们胸牌上的字样之后，大厅里的人都自动远离这里，去了相对较远的地方查询付费, 时不时抬起头查看那群人的进度。
站在那一群人中，有一个气质温和、头发盘起的女人眼眸含笑地查询信息, 他们全程交谈的声音很小，就算仔细地去听也听不到什么关键词, 于是众人做完手头的事，各自分散开来。
黑夜降临后，窗外的物体渐渐变得模糊昏暗起来，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辨不清景物层次，而站在医院长廊的尽头的陪护人们透过窗户, 只能看到明黄灯光形成的圆锥形范围, 再多一些的光线如数的都被淹没在了黑暗里, 再也看不清其他。
而在这各个小片划分的空间里, 时不时有急救车急速掠过，其形成的尾风偶尔带起地面的落叶, 飘向空中不久后再次回归地面，落地无声，悄无声息。
莫哀岁坐在手术室之外的座位上，手指搭在后颈处支撑着自己，找好了一处还算舒适的坐姿后，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细细地想着对策。
忽然间，一阵轻盈的走动声响起，路过的人带起的微风吹至莫哀岁面前，她似有感应地抬起头，便看见她身侧站着一个穿着一身浅咖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的女人。
她正好也在打量着莫哀岁。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女人的身后还站着几名面生的工作人员，他们背着光遮着脸，全都穿着整齐的工作服，给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而几人胸牌上的字样在提示他们的身份。
在此见到圣菲格孵化基地的工作人员，莫哀岁并没有多少的惊讶的情绪，反倒有些许的烦躁。
按照网络的发酵速度，恐怕全星际都知道了她与随青临的事，为了身份考虑，基地不可能会坐视不理，基地的工作人员找到她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更何况，她手上还带着基地发的光脑，定位系统实时监控着她的行踪，所以找到莫哀岁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他们来这里目的显而易见。
莫哀岁内心嗤笑一声，内心的烦躁感更甚。
然而，在想到什么后，莫哀岁垂着眸子掩盖住了最真实的情绪。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得直起腰身，背部贴在医院冰凉的座椅上，手掌心朝内拢了拢发丝。
身侧散开的发丝随着莫哀岁撩发的动作重新聚拢在身后，挡住了脖颈处不断渗出血液的腺体。
然而，莫哀岁刚坐起来不久，她很快就察觉到腺体的血液正渐渐流进后颈衣领里。
莫哀岁不动声色地用袖子内侧擦了擦血液，隐藏好血迹后，袖子朝下搁置在了腿上。
得益于医院挥之不去消毒水的味道，莫哀岁很好的掩饰住了这股血腥味，并没有引起这群人的注意。
“岁岁，回去吧？你出来也已经够久了。”格伦雅见莫哀岁抬起了头，于是顺势坐在了莫哀岁身边，声音温和，像是一个知心姐姐一样。
莫哀岁听到声音后终于认出了来人，坐在她身边的人是格伦雅而不是罗佩。
格伦雅主要对接基地与基地之外的事情，她并不常出现在基地里。莫哀岁偶尔能在路上碰见格伦雅，但更多的时候是看见格伦雅坐车进进出出基地，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看起来很是忙碌。
“回哪里？”说这话的时候，莫哀岁的语气足够平淡，没有怨气，没有恐惧，好像只是问了一句最为寻常的话，她扭过头看着格伦雅。
格伦雅是一个长相知性、温柔的女性，年纪大概在四五十之间，双眸柔和，亮晶晶的温情似水，精致打理过的波浪卷一侧别再耳后，一侧柔顺的搭在胸前，极尽知性之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光从外表看，格伦雅几乎与Omega没有任何差别，但莫哀岁直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
“回基地。”格伦雅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莫哀岁冰凉的手，试图拉近关系，脸上挂着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温声细语说地说，“情况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你这孩子重情重义，前男友住院你来看望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危险，也休息不好。基于多方面的考量，你可以明日再来探望。”
手心与衣袖上的血迹……
莫哀岁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却被对方误以为是不愿意的表现，于是抓的更加的紧，她只得放松了手部肌肉，假装并不在意被握住手的这件事，以免被发现手掌心处蹭上的血液。
莫哀岁移开视线，躲过格伦雅的眼神，淡然一笑。
她没有选择与她继续虚以委蛇，而是直接撕开了话题表面的那层掩饰布，将所有的话都明明白白地摆放在明面上。
“情况都了解清楚了？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与随青临是什么关系吧？”
“而且，就算我们抛却所有真相与阻碍不谈，在我回去后，你们还能允许我出来与随青临接触么？”
“你说你们情况都了解清楚了，那你知道是谁将随青临打成这样的吗？我所面临的危险的来源请问您又知道多少呢？”莫哀岁侧过脑袋，眼神一一掠过格伦雅带来的人，她感到一阵好笑。
“这……”格伦雅停顿了片刻，思索了几番，“基地的工作人员只负责基地内部的事物，随青临的事，我们确实不太了解，不过，随青临挨打的事应该归警察处理，基地内部插不上手。”
“我确实不知道你所面对的危险究竟是什么，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回基地，这样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你的安全。至于基因匹配的事情，这需要基地负责人员的集体商讨，岁岁，这并不是儿戏……”
基因匹配这件事不是莫哀岁想要结束就能够结束的了的。
莫哀岁不想听她的长篇大论，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对于重点却全然避之不谈。
“如果我说，肆意妄为蔑视法律的人是赫得温、穆权台等人呢？”莫哀岁直接就打断了罗佩的话，顺势直接抽回了格伦雅手掌心的手，身子前倾，眼眸直视着格伦雅，“你确定星际警察会积极处理这件事，而不会像是我曾经被亚瑟精神力攻击的时候学校那样无动于衷的处理方式吗？”
“亚瑟精神力攻击你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分化之前还是之后？”格伦雅瞬间抓住了莫哀岁话中的关键词，一边问莫哀岁一边观察着莫哀岁的面部表情。
“被精神力攻击还分分化前后吗？这种霸凌什么时候停止过了？这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么！”莫哀岁面无表情地看了站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一眼，歪头不解道，“难道分化之前身为Beta的我就没有作为人的基本权力了吗？”
格伦雅闻言一怔，叹了一口气：“岁岁，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误解了……”
“……”莫哀岁垂下眼眸，太阳穴胀痛无比，像是即将从头颅最薄处跳出来一样，她顿时感觉没意思极了，这场争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浪费口舌，她闭了闭眸，直道，“算了。”
莫哀岁也不想探讨这些有的没的，但是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自从分化之后，她处处受限制，从没有顺利的做成过什么事，一切的一切都是被推着走，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除了迁怒自己，迁怒身体多余的部件外，她还能做什么？
但同时莫哀岁也知道，工作人员也不过是拿工资做事，实属不应该拿来质问、为难工作人员。
“回去吧。”格伦雅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再次开口催促道，“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要回去你们回去，我现在只想在这里等着随青临醒过来。”莫哀岁闭上了眼，摆出一副悉听尊便任凭处置的态度，“当然，你们要硬来的，不由分说直接绑着我走，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不是么？”
“……”
一时间，众人没有应话，只觉得莫哀岁就是一个刺手的仙人掌，暂时没想到该要怎么办。
莫哀岁这人看起来极其容易相处，实则性格倔强且拧，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她。
“不能这样说……”格伦雅坐在莫哀岁身边，眼看对莫哀岁无计可施，但又不能真的诉诸以暴力，只得说，“那我们陪着你一起等，等随青临醒了我们再走，这样如何？”
格伦雅抬起手腕，准备将现在的情况汇报给了基地长，突然，她疑惑地举起手凑近自己眼前看了一下，又凑到了鼻子下闻了闻。
忽然，格伦雅脸色一变，她直接抓起莫哀岁的手翻转了过来，黏在莫哀岁白皙的手掌心中的几块斑驳且暗沉的血液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你受伤了？伤在了哪里？”格伦雅脸色变了又变。
莫哀岁睁开眼眸，很是淡定：“随青临的血……”
格伦雅没有说话。
莫哀岁对于分化成Omega与基因匹配极度排斥，在这种时候，莫哀岁的往往是不可信的，这种人往往会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
格伦雅很是焦急，她细细梳理了一遍自她出现之后莫哀岁做过的动作。
猛然间，格伦雅的视线凝在了莫哀岁的后颈处，她动作很快，直接撩开了莫哀岁披散着的头发。
“你的腺体怎么破了？！”格伦雅惊讶到声音都尖锐了几分，对身后几个人说道，“快去叫医生！”
Omega自我伤害的事关系重大，格伦雅马不停蹄地通知了基地长与莫哀岁的监护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很快，莫哀岁甚至来不及说几句话，便被赶来的医生注射了一支镇定剂，医院的走廊上的灯光渐渐扩大到了莫哀岁整个脑海，随后莫哀岁的意识便开始慢慢消解。
医护人员熟练地卸下莫哀岁身上所有的金属物体，将其转交给了负责此事的格伦雅后，推着莫哀岁进入监察室。
格伦雅想象不到，如果自己迟来一步会怎么样……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基地长与穆权台一同出现在了医院，而莫盟住的地方太过偏僻，还未过来。
格伦雅见此，将刚出来的检查结果与莫哀岁的物件转交给了基地长之后，便转身出去。
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了穆权台、盛祥与医生。
“自我伤害？”穆权台手中捏着莫哀岁的检查报告，红色眼眸里略微带了些意外，“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莫哀岁信息素本身就不稳定，现在腺体受伤后，这种不稳定已经达到了峰值。”医生面露犹豫，斟酌地说道，“接下来的没有标记的时间段里，她恐怕会时不时的进入发热期，必要时要进行药物控制。”
基地长盛祥：“这种情况会持续多长时间？如何遏制？”
“会一直持续到莫哀岁被标记为止……”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建议是，让莫哀岁一直生活在一个无Alpha或者少Alpha的环境中，减少外部刺激，直到信息素水平稳定下来。或者说，莫哀岁尽快确定出未婚夫的人选了，只有被标记，她这种信息素不稳定时时刻刻发热的情况才会得到遏制……”
盛祥点点头，表示明白：“好的，我知道了。”
医生见两人还有话要说，于是颇有眼色的从病房中退出来。
盛祥看着昏睡中的莫哀岁叹了一口气：“莫哀岁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了，七个人接触对象中，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现在星际局势严峻，需要的Alpha越来越多，上头已经派发任务，要求他们这几月内完成Omega与Alpha的结合指标，其中就包含莫哀岁在内。
就目前来说，穆权台的数据与莫哀岁来说是最高的。
盛祥心里也知道，穆权台没有像艾什那样直接退出，恐怕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他不如直接顺水推舟，直接让他们接触，卖个人情。
莫哀岁的意愿重要吗？
其实并不重要。
在莫哀岁选择为了一个退化的Beta与联邦政府唱反调的时候，联邦政府恐怕就起了逼莫哀岁选择最高值的穆权台，好为星际诞下一个超SSS+的新生儿的心思了。
——
一个小时后，一辆低调昂贵的悬浮车正往穆权台别墅驶去。
后舱与驾驶舱通过隔断完全隔开， 形成了一个较为私密的车内空间，车窗外是呼啸的风声，车窗内静谧无比。
穆权台坐在后座，而莫哀岁侧坐在穆权台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睡梦中的她似是有些不安，眉头紧皱着。
胸前的脑袋随着车子的压弯一晃一晃的，带着穆权台的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