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枝呦九【完结】
时间:2024-02-08 23:22:29

  今日她听夫人说完都不可置信,她说,“夫人,你别听那个小贱人乱说,大姑娘自小就喜欢读书,做事又周全,一举一动,温和贤淑,哪个京都女子不羡慕她的才学和姿态?”
  但夫人却没有说话。最后,夫人只问她,“那个求子的方子还有谁知道?为什么折绾会知晓?”
  于妈妈就摇头:“老奴敢保证,此事除了老奴和大姑娘,就没有人知晓了。”
  折夫人:“可是折绾把方子念出来了。”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说……她说阿琰喝这个药,她很痛苦……她不愿意喝。”
  她问于妈妈:“她怀孕之后,我给你那包药,她喝了吗?”
  于妈妈点头,“喝了呀。她是笑着喝下去的。”
  半点痛苦也没有。
  折夫人却沉默得更加厉害了。她想起了女儿对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问:“阿娘,我真的要喝吗?我不是已经怀孕了吗?一定要头胎就生个儿子吗?”
  折夫人:“宋h娘生了个龙凤胎,你婆婆恨不得满城都宣扬出去。若是你生了个女儿,宋h娘不得压你一头?”
  她心痛道:“你婆婆的心思,我是最懂的。若是你怀的是个哥儿,她还舍得你去打理府里的事?她是认准了你怀的是个女儿才磋磨你。”
  “好孩子,我是你的阿娘,我还能害你?等你生出了女儿,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贬低你,但若是生下了儿子,你就是她们家的恩人,你以后说话也有底气。”
  阿琰最后是怎么说的呢?
  折夫人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阿琰点了点头,“我听母亲的话。”
  折夫人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她不喝就不喝吧,我为什么要逼着她喝!”
  她一直恨赵氏,恨宋h娘,她也恨自己。
  折绾的话让她瞬间恨透了自己。
  她说,“于妈妈……我是知晓阿琰不乐意的。一个人不乐意,怎么会不痛苦呢?”
  于妈妈想起夫人颓靡不振的样子就想哭,“川哥儿,你以后可要对你外祖母好些,她为了你阿娘和你,这几十年来都没有松口气。”
  川哥儿点头,“我会孝顺外祖母的。”
  他为于妈妈擦擦眼泪:“于妈妈,你别哭,川哥儿也会孝顺你的。”
  于妈妈却想起了川哥儿这些日子对她时不时的生疏。今日也没有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她心里还是酸涩的,但再多的酸涩也化成慈爱,道:“于妈妈只是个奴才,于妈妈不需要川哥儿的孝敬,只要哥儿有出息就好了。”
  ……
  ^鹤春听见折绾让丫鬟叫宵夜来,她还特意转头问他,“你要吃什么?”
  ^鹤春还以为她是服软。毕竟刚刚她又甩脸色了。他已经习惯了她这般的喜怒无常,道:“你随意吧。”
  折绾便道:“要一个八宝豆腐。记得跟李师傅说,要用嫩豆腐切成片再粉碎,加上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鸡屑以及火腿屑,再把它们都倒入浓鸡汁中,炒滚起锅,最后捞出来就行。”
  小丫鬟点点头走了。^鹤春一直听着,而后问,“就点一个菜?”
  折绾:“你能吃两个菜?”
  ^鹤春:“你难道不吃?”
  折绾:“不吃。”
  是专门给他吃的啊。他啧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诚意。”
  折绾:“我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忙办一办。”
  ^鹤春:“……”
  他都气笑了,“你求人办事倒是态度好。”
  还给了一个八宝豆腐呢。
  折绾:“还是四妹妹的事情。算不得我求你,她毕竟也是你妹妹。”
  ^鹤春没话说――还能说不是吗?
  他直言道:“你说吧,又是要去打听什么?”
  折绾便把事情说了。
  ^鹤春本来端起茶杯准备喝茶,闻言连茶叶也不喝了,带着些震惊道:“不过是说一声的事情,还要这么麻烦?”
  折绾这回说话又重新温和起来,“这算什么麻烦事呢?跟四妹妹的一生比,其实是算不得什么的。”
  ^鹤春被她温和的语气顺得也安神下来,道:“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女子实在是不懂得男人,他道:“她若是介意,等她嫁过去之后,还会有下一个梅兰竹菊。又不是这次散掉之后就没有了。到时候别说梅兰竹菊,还会有春夏秋冬呢。”
  折绾推了推茶杯:“但你去说了,他顾及咱们是英国公府,到底还要给四妹妹几分面子的。只要梅兰竹菊少一点,以后四妹妹就好活一些。”
  ^鹤春却不这么看,“不过是妾室罢了,都是些玩意,你们女人的心眼却跟针尖一般少。”
  他道:“没有哪个男人把妾室当回事,等出了事,你信不信,第一个卖的就是她们。你让四妹妹放宽心,这不值得她去多想。”
  折绾没有回话。确实如^鹤春所说,四妹妹介意了一辈子的妾室,在诚意伯家分家的时候全部发卖了出去。
  ^鹤春觉得这些女人在家里没事做了所以想出一些事情来做。
  这算什么事?
  但还是去单独找到诚意伯嫡幼子喝酒。他在一般人面前还是很唬得住人的。英国公府大少爷,越王伴读,国子监出身,科举取士,太后和陛下身边的红人,都察院三品左佥都御史,任何一个名头都能让偏远之地的侯爵慎重。
  能说上英国公府的姑娘,李嘉勤也是乐意的。他虽然是诚意伯家的嫡子,但没有功名,将来也不承爵。母亲说,英国公府如今势头正好,府里却只有四个姑娘,“只要将来你能跟她家里的兄长们搭上话,那就行了。”
  李嘉勤自己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明家亲戚说^鹤春亲自出来打听他之后,他就很乐意这门婚事了。
  ――能让嫡兄在年尾的时候还出来请人吃酒,看得出来是有交情的。
  李嘉勤认定了^鹤春会再来找他,他道:“当初姐姐嫁人之前,哥哥也是接二连三出去打听,还约姐夫见过面。”
  母亲便笑着道:“那你准备准备。”
  果然,^鹤春就来了。
  先是喝酒,两人交谈甚欢。李嘉勤对京都的情况不太熟悉,^鹤春为他解惑,酒过三巡,两人看着都要拜把子了。^鹤春就道:“我听闻你是个浪子?”
  李嘉勤本是有三分醉的,这下子吓得直接将被子掉在了地上,道:“不敢不敢。”
  ^鹤春拍拍他的肩膀,“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多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若是成家之后,还像以往那般玩,怕是要被人诟病的。”
  他带着三分酒气,“你还年轻,只有十六岁,就是过两年回头是岸也来得及。”
  李嘉勤试探着问,“如何回头是岸?”
  ^鹤春:“哥哥我是过来人,这些花儿草儿的,通通的送出去才是正理。”
  李嘉勤半天没有回过神,“送出去?”
  ^鹤春:“玩物丧志啊,你若是想往高处走,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笑着道:“但这也是我一家之言。我今日是自己出来找你喝酒,别人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说出去,免得家里人说我喝酒误事。”
  李嘉勤回去都是懵的。他母亲等在家里面,问,“说了什么?”
  李嘉勤:“叫我不要玩物丧志……”
  他把话说给母亲听,“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诚意伯夫人一琢磨,道:“怕是叫你把妾室散了。”
  李嘉勤皱眉,“他怎么还管这个?”
  诚意伯夫人拍他一巴掌,“你懂什么,好人家养闺女才注重这些。他这是真心疼自己的妹妹呢。这般才好,不然他要是对四姑娘不闻不问的,咱们以后能求他什么?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咱们要的可不是面子情,是能帮到你的大舅子。”
  这般一说也是。
  诚意伯夫人就道:“你这个蠢货,也不知道当场就应下。”
  李嘉勤却舍不得自己的妾室,“她们都跟我多久了,总不能舍弃她们吧?”
  又被诚意伯夫人打了一下,“女人算什么?等你把人娶回来,你非要纳妾,她难道还能拦得住?且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玩物本就丧志,我早就叫你读书攻取功名,你却不肯……”
  李嘉勤只能耷眉丧眼的点头。第二天特意等在都察院外头,等到^鹤春一下值,便亲热的过去,“^大少爷。”
  ^鹤春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笑着道:“你我兄弟,何必见外,叫我^大哥就好。”
  办成了一件事情,^鹤春回来交差的时候也得意,“他算什么好东西?也值得四妹妹如此慎重对待。”
  一个没有志气的怂货罢了。
  折绾:“也没见你对四妹妹的亲事上心。你既然看不起这个怂货,你去为她找个好的回来?”
  ^鹤春:“火气那么大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帮你把事情办好了吗?”
  折绾:“四妹妹不是你的妹妹?”
  ^鹤春摸摸鼻子,“你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折绾却想起了今日玉姐姐跟她说勋国公的话。
  “勋国公还不同意呢,觉得我们是胡来。我们算什么胡来,不过是让他在三娘面前开个口,说他对珑珑的死很愧疚罢了。”
  “他难道不应该愧疚吗?”
  玉岫道:“我之前还觉得他人也挺好的。珑珑去世了,三娘伤心,他便由着她,什么事情也依着她,做什么都随着她去。看着也很宠爱三娘。可今日我是看出来了,他实在是自私。”
  折绾便跟着生气:为什么就不承认自己对不起自己死去的女儿呢?
  她突然还想通了一件事情――^鹤春为什么就不觉得长姐过得不快活呢?
  因为他也是自私的。因为他跟长姐在一块的时候,他是快活的。人在快活的时候,就看不见对方的痛苦了。
  ^鹤春办成了一件事情,回来还碰了一鼻子灰,便也不给折绾好脸色。川哥儿很敏锐的发现了这点。他今日没主动叫母亲,父亲也没有说。
  他就低下头吃饭,没有说话。昨日于妈妈还是说了,说外祖母病了都是母亲的错,他就生了气。但母亲从来不怎么管他,他即便是生气了,母亲好像也不介意。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股落寞。
  在祖母那边,三婶娘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祖母面前把他跟升哥儿和莹姐儿比,他不是很喜欢呆在那里。于妈妈说,他应该住在苍云阁的。那里是父亲住的地方。就跟升哥儿莹姐儿住在三房里面一样,他其实是不用跟祖母一起住的。
  但等他好不容易住了回来,他也不喜欢。
  父亲觉得他笨,母亲也不亲近他。于妈妈说,她不是他的生母,要是自己生母在的话,必定不会这样。
  川哥儿就有些哽咽了。
  他也不敢哭,只是红了眼睛。且今日要强行打起精神才行,父亲说,他今日要和升哥儿一块去见莫老先生。他已经为此准备好几天了,他不愿意失败。
  ^鹤春全程没有跟折绾说话,说话也只是对川哥儿,道:“莫老先生喜欢聪慧寡言的人,你在他面前不要多嘴,只管一心说学问。”
  川哥儿点头。
  ^鹤春:“升哥儿比你聪慧,即便是答了你不会的,你也不要着急,只沉着冷静应对就好。”
  川哥儿却开始紧张。
  他饭都吃不下了。他不愿意比升哥儿差。
  但父亲都觉得升哥儿比他聪慧。
  折绾瞧了他一眼,眉头一皱,还是将筷子一放,“你不要总是将孩子们比较!”
  ^鹤春挑眉,“啧。”
  但折绾这个人却有些本事,等到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她又好像没事人一般说了一句:“你对川哥儿耐心些,无论成了没成,都不要发脾气。”
  ^鹤春嗬了一声出门去了。
  ^鹤春暴喝一声回来了。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没吃。
第32章 和光而不污(32)
  于妈妈看着瑟瑟发抖的川哥儿心疼得流眼泪。她也跟着哭道:“川哥儿, 您别怕,大少爷没有生气。”
  川哥儿眼眶红红的,“可父亲就是生气了。他走的时候都没有看我。”
  他知道自己又让父亲失望了。昨日莫老先生只问了他几句话就道:“小少爷年岁尚小, 性情不稳,我向来严厉,性子古板, 与他而言不是益事, 怕是不能教导他。”
  但却一直问升哥儿课业, 最后叹息一句道:“也还太小了, 罢了,一块送回去吧。”
  父亲当时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 但回来的时候却隐隐有了怒火, 昨晚上也在书房睡的。
  川哥儿忐忑异常:“父亲必定是怪罪我了。”
  于妈妈便埋怨上^鹤春来, “您才多大啊, 大少爷怎么能这样呢。”
  然后又低声咒骂,“都说严父慈母, 若是您生母在,何至于不去劝大少爷?一个后娘一个后爹, 川哥儿, 你怎么这么命苦!”
  但大姑娘没福分去得早, 此时说这些已经是于事无补了。她看着依旧在小声啜泣的川哥儿,狠了狠心, “您生母不在,但老奴在。”
  腊月二十八了, 陛下开恩, 各衙司开始陆续歇息,^鹤春今日没有轮值, 但还是要出门。年节的时候,各处都要开始走动,这里吃席那边喝酒,一日都不能停歇。
  但一年忙到尾,终日不可停歇,却还是事事不尽如意。越王彻底跟他生疏了,太子倒是想要拉拢他,只他不愿意折腾进党争,所以一直避开,不近不远的处着。勋国公依旧对他有所偏见,尤其是近两日,看他的眼神好像又变了――本来因着折绾和勋国公夫人的关系,他们两人私下喝了几顿酒,情况有所缓和,但近两日勋国公却突然又变冷淡了。
  冷淡就冷淡吧,^鹤春也不愿意搭理这个大老粗。只到底勋国公还是上官,平常碰见了还要打招呼,这点让他不爽快。再就是川哥儿。
  为他宴请名师,他却不顶用,愣是没有被看上,跟升哥儿一比差远了。
  他气得一晚上没睡,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然折绾又要说了:“――你不是说你不会发脾气吗?”
  ^鹤春一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就觉得脸上挂不住。
  天明了。他起来看书看公文,然后特意没有去苍云阁吃早膳,准备直接出门去见同僚。谁知道刚出门,便看见于妈妈站在外头等着。寒风天,她就那么站着,似乎已经来很久了,冻得跟个什么似的,看见他就哆哆嗦嗦的跪下去,“大少爷,川哥儿一晚上没有睡,吓得厉害,烦请你去看看他。”
  ^鹤春皱起眉头,但到底还是挪了脚,却道:“把川哥儿带到正院去。”
  他要是没有宽慰好,便还有折绾在。她说话温和,想来比他能安慰住川哥儿。
  于妈妈本意不是这个。她是不愿意通过折绾的。但大少爷吩咐了,她也只好如此做。她哆嗦着回去跟川哥儿道:“大少爷觉得昨日对你不好,今日要宽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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