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夫人就笑起来,“你这是……敢想敢做。”
折绾:“是啊,当时就想了想,谁知道就去做了,竟然也做得有这般好。”
这算哪门子好!另一位夫人撇撇嘴巴,又对英国公府的事情感兴趣,“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和你家三少夫人怎么回事?怎么你只管着花草房,她掌着中馈?”
折绾一句难听的话也没有说,只温柔回问:“我听闻夫人也管着娘家的事情?”
那夫人就讪讪闭嘴,“我只是好奇罢了,可没有恶意,你别多心。”
折绾知道她没有恶意。上辈子这位夫人也是如此的心直口快,折绾有时候被说得下不来台,却还要硬撑着维持脸面,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一个道理:当别人来质问你的时候,你不必回答,只需要用同样的问题去质问他就好了。
宋h娘就很懂这个道理。她跟赵氏吵架的时候总是不回答赵氏那句“我对你不够好吗?次次都要闹我。”,而是直接反问回去,“我对母亲难道就不好吗?母亲也知道是次次啊?”
折绾偷摸学了两次,觉得很是好用。
慢慢的就懂得说了。她笑盈盈的喝茶,听夫人们说话,温婉大方的坐在那边待客,玉岫便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说不上怯生生,但自己不过是待她好了些,她就觉得惶恐了。
那时候她的路走得何其艰难,如今竟然这般快的坐在屋子里面谈笑风生了。
等小姑子来的时候,她就拧着她的耳朵道:“你也长进些吧,瞧瞧人家阿绾!”
宋h娘自然听说了折绾买铺子涨了的事情,但她会缺那么点银子吗?她都特意打听了,“也没涨多少。”
玉岫气得拍桌子,“人要往前面看,人人都知道是往后才是涨得多的时候!”
宋h娘:“好啦好啦,我又不缺铺子!何况那边的铺子我就是不买也有许多。我操这个心做什么。”
玉岫:“那你气势汹汹跑过来做什么?”
宋h娘嘴巴一瘪,“嫂嫂,我有事跟你说,你别告诉阿娘。”
玉岫早猜到了,肯定是升哥儿的事情。
果然就是这事!
宋h娘哭着道:“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跟你说。”
“前段日子,鹤悯说要将升哥儿接过去养,我不准,还跟母亲生气来着。母亲没法子,就让大哥写信去劝鹤悯,我的天老爷,母亲真是出馊主意,大哥浑身冒着臭气,哪里肯对鹤悯好好说话,好嘛,写了一封斥责的信过去,鹤悯当即就气得跳脚,让人快马送了信回来,说一定要升哥儿去。”
若是大哥不写信去,她就准备慢慢和鹤悯耗的。等耗长了时间,鹤悯自然也不提了。难道他能亲自回来接升哥儿吗?
“那我也不准,我就把升哥儿藏起来,他难道还能跟我耗?即便是和离,我也能带着升哥儿走,他^鹤悯敢跟我比?”
玉岫无奈:“怎么说话呢?鹤悯此人还不错,是父母为你专门找的,不可胡说八道。”
宋h娘哭道:“那这怎么办?鹤悯说我要是不送升哥儿过去,往后也不用来信了。”
玉岫:“他这也是气话,不是冲着你,是冲着^鹤春,你不用管。”
又骂道:“你也是蠢的,这般的事情都不告诉家里!”
幸而他们早知晓了。父亲说此事他们作为娘家不好插手,但也可以将外孙直接接回家。
玉岫宽慰,“那你就不要写信过去,你是他的妻子,为他伺候父母,养育儿女,他还敢对你不敬重?让你哥哥去打断他的狗腿吧!”
宋h娘总算笑起来,“哥哥嫂嫂帮我就好。”
玉岫却道:“鹤悯的性子我也是知晓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带升哥儿过去了?”
宋h娘羞愧低头,“是我……是我想让他回来,我说升哥儿难以教养。”
玉岫:“蠢货,蠢货啊!”
宋h娘:“我后来也解释了,但他却说,我跟母亲心胸狭窄,对长嫂也有不好,又让升哥儿远离川哥儿,反正是不信我了。”
玉岫皱眉,“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你是不是在他面前嚼阿绾的舌根了?是不是跟他说不愿意升哥儿和莹姐儿去跟川哥儿玩?”
宋h娘头越来越低。
玉岫深吸一口气,“蠢货!”
她站起来,“我要回去跟父亲说一说。此事你幸亏跟我们说了,否则将来你们夫妻常年不见面,你又愚蠢不占理,将来怕是斗不过他,稀里糊涂的就将孩子送了过去。”
等嫂嫂走了,宋h娘哭得一颤一颤,莹姐儿从窗户前面探出一个头,又匆匆忙忙低头,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离开,咚咚咚跑到苍云阁去找折绾。
苍云阁里不见人,小丫鬟还没有来得及,便见莹姐儿又熟练的跑向了隔壁的大书房。
折绾正在磨铅粉,便听莹姐儿喊道:“大伯母。”
折绾打开窗户,探出头来,“是莹姐儿啊。”
莹姐儿一溜烟撞进门,蹭的一下抱住大伯母的腿往上面爬,“大伯母,我阿娘哭得厉害,大舅母走了也在哭。是不是大舅母也没有办法啊?”
折绾抱住她,安抚道:“不可能。你阿娘哭定然是大舅母骂哭的。”
莹姐儿这才放心,她伤心道:“大伯母,我有个秘密只告诉你。”
折绾这段日子忙着膏粉的事情,倒是有些日子没问她日常做了什么了,她笑着点头,“好啊。”
莹姐儿就小声道:“那日阿娘和祖母吵架,说就算是把我送走也不会送升哥儿走。”
她好伤心啊。
如果一定要她和升哥儿走一个,她是愿意代替升哥儿去父亲那边的,但还是觉得伤心。
折绾一愣,而后笃定道:“你阿娘在说气话。”
莹姐儿抱着她的脖子,她轻轻拍她的背,“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容易说些不是自己真心的话,你阿娘嘴巴不好,她总说这般的违心话,她这样不好,但莹姐儿,你不要憋在心里,你要跟她说――说你不喜欢她这么讲。”
莹姐儿:“真的吗?”
折绾就突然想起自己和姨娘了。
她其实早该跟姨娘说她不愿意的。就像这辈子一般,把自己不愿意三个字说出来。而不是对姨娘的埋怨越来越深,但姨娘要见她,她又去看姨娘,看她病了,还舍不得对她说重话。
她以为自己在救姨娘,其实在慢刀杀自己。
她唏嘘道:“莹姐儿,你可以的。”
当素膳支支吾吾的说李姨娘又来过之后,折绾笑着道:“那你把我的话告诉她了吗?”素膳:“说了,但她不听。”
折绾:“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素膳酸楚,“姨娘说您狠心呢,说您要是再不出药,她下次就来找你了。”
折绾:“就让她来吧――她不敢的。”
当她硬气的时候,姨娘就会软下来。
母女之间,也是东风压倒西风,看谁豁得出去罢了。
姨娘这时候还跟爱她,豁不出去的。
她眼睛一红,道:“别管她了,给银子过去养着就好。”
素膳叹息再叹息,最后还是高兴的,“我都打听过了,以后咱们这里可都是有学识之人待的地方,往后说不得就要大涨的,就跟墨云街一般。”
墨云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大多买在那边的都是鲁州的世家。
到时候得卖多少银子啊!姑娘还买了很多宅子在她名下呢。
折绾警告她,“你如今是个有银子的小姑娘了,可不准被人骗了去。”
素膳脸红,“说什么呢!”
她扭扭捏捏的走远了。折绾笑起来,又见素蕤在一边看着,她招招手,叫他过来,“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素蕤立马紧张起来,“少夫人,说,请。”
折绾夸他,“你的京话越来越好了。”
又道:“如今来街上买宅子看宅子的人多,你是会些功夫吧?这铺子里面要你多看顾着些。”
素蕤脸红起来,“应当,应当的。”
周掌柜走进来,笑着道:“主家放心吧,这小子精得很呢。也就是现在不会说京话,等学会了,往后肯定是一把好手。”
她特意从张掌柜那里将人要过来,自然是素蕤有过人之处。
但如今她可不愿意说这个,而是红光满面的道:“主家,你给我的膏粉真是神了,竟然还能去癜。”
折绾一愣,“不行吧?”
周掌柜:“我邻居家的小姑娘脸上有癫,素日以泪洗面,我就将先做出来的膏粉给她擦脸,免得脸上辣得疼,结果用了几日,竟然有点效果。”
折绾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应当是别的。”
周掌柜:“不管是真的假的,再试试便可以卖了。”
反正是好消息。
周掌柜又跟折绾道:“主家画的花样子是最好的,我们是要做膏盒了,你那边可有好主意?”
折绾还真有。她道:“我到时候画出来给你看。我脑子一刻也没闲着呢,还有个好主意。”
周掌柜:“什么好主意?”
折绾:“那日我看书,便看见江南那边的鞋匠在做的鞋子里面都要塞一张纸。”
例如上面会写:某年某月某日铺户某某造的字样。①
折绾:“咱们也可以这般做,只是不能塞纸条了,只能是刻在膏盒底下。”
“我还想着可以做一个坐簿,无论是谁买了去,这坐簿上面都写了,那样就知晓来历。”
周掌柜笑起来,“你这个主意早有人做了,只是能长久做下来的铺子却不多。”
她想了想,道:“膏盒底下在烧制的时候就可以写出年月日,但是坐簿却做不成。”
折绾也只是想想,她对此事没有笃定,而是道:“我再回去想想。”
周掌柜很是喜欢她这般的主家,都不愿意走了,还想跟她合伙做生意,“你要是愿意,便给我一些分红。”
折绾答应了。她高兴道:“我本就不擅长此道,都是你帮我,这才带着素膳和素兰两个如此快的开了铺子,还做得这般好。”
就是闽南茶园的事情,周娘子也是全程在管的。
玉岫听闻此事的时候还惊讶道:“她竟然肯答应继续给你做事?”
折绾:“是啊,她很厉害,我不好留她。但她竟然愿意主动留下来。”
玉岫唏嘘,“你别不当回事,她这般的人物肯长久帮你,只有你的长处被她看中了。”
折绾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她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做事认真,也愿意跟她一块走下去。”
她回到家,四少夫人正等着呢,见了她就欢喜的道谢,“真是及时雨,如今我弟弟见了我都叫我活菩萨。”
她道:“我如今已经把铺子过给弟弟了,还赚了一些。”
折绾一直笑吟吟的听着,却不愿意与她深交。她笑着待客,并不多言,四少夫人说得舒服是舒服了,但也不能一直说下去吧,只能告辞,“下回我再来你这里坐坐。”
折绾:“好啊,下回你要来,便提前跟我说。”
莹姐儿又溜达过来,道:“阿娘给我道歉了。”
折绾摸摸她的头,“你阿娘是个好阿娘。”
莹姐儿还给雁雁写信。
信里面写:雁雁吾姐,见信如面。
上回跟你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要担心,等下回我来勋国公府,便细细说与你听。
她把信折了又折,塞进信封里面给折绾。
折绾挑眉,“这是写了多少?”
其实就是几句话。但莹姐儿写字偷懒,如今还是斗大个字,歪歪扭扭,只能几个字写了十几张纸。
有些字不会写,她也不怕,“反正雁雁姐看不懂,她还不识字呢。”
正因为如此,两个不识字的小丫头才热衷于写信。反正谁也看不懂。
折绾并不抹杀她们这份难得的快活,认认真真的收了信,“我一定带过去给她。”
莹姐儿:“我知道大伯母最好了!”
升哥儿就想跟川哥儿一块写信,“咱们两个一起写给阿隼哥啊?”
川哥儿点头,“行的。”
折绾又多了一封要捎带的信。
^鹤春也从母亲那边收到了弟弟的来信。^鹤春看完之后把信烧了,让松亭把灰烬倒出去喂狗,一定要看着狗吃完了再回来。
第49章 犹怜草木青(12)
宋h娘的父亲来英国公府了。英国公连忙陪着喝酒。一顿酒过去, 英国公就写了信给三儿子,言明会将升哥儿挪去前院养,让他安心为官。
宋h娘听了消息, 如同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昂着头扶老父亲出门,却被他一顿教训,“你就懂事些吧, 修修嘴德, 往后无论在谁的面前都不能说别人的是非!”
宋h娘这回是真知道怕了, 心有余悸的点头, “我知晓的,以后我就报喜不报忧了。”
宋父脚一滑, 差点摔倒。
好嘛, 她还管背后说人家是非叫做“报忧”。家里的孩子都是一般教导出来的, 从没偏过谁, 还因瞧着她自小就呆头呆脑,便特意让她跟着儿子出去游学过, 期望她看看外头的高山和远途开开眼界,结果依旧是这般的不开化。
老父亲实在是没法子了, 好气又好笑, “那你说说, 什么是报喜?”
宋h娘得意:“自然是我如今依旧掌着中馈。父亲,我家婆母可是一直都站在我这一边的, 即便鹤悯不在,我也给他在大房那边争着一口气呢。”
宋大人彻底无奈了, 抬起手想要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 又舍不得,只能又落在自己的大腿上, 叹息道:“还好,你是个有造化的,妯娌都是明白人,不跟你计较。”
宋h娘很是不高兴。同样不高兴的还有赵氏。
将孙子送去湖州,她不高兴。但孙子不去湖州,她照样不高兴。她便打算再找个好生养的送去给小儿子,她在信里面写道:“我一直哄着你媳妇不跟宋家讲,好嘛,如今跟她吵了几次,她也不听我的了,将你老泰山请了来压顶,你父亲惯会和稀泥,装老好人,已经发了话,我就不能帮你了,你还是在湖州再生一个吧。”
她写完信就哭,一夜没睡,宋h娘却精神奕奕,瞧见她红肿的眼睛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
赵氏讪讪:“没什么,就是想鹤悯。”
折绾坐在一边喝茶,跟四姑娘说一些打听到的诚意伯家的事情,结果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赵氏点她,“还是h娘有良心,不像其他人,只懂得谄媚他人,成日往外跑,不懂得孝心两个字怎么写。”
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顿时慌了,但也知晓不是说自己,便将头埋起来。四少夫人因承了折绾的一份情意,还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母亲,我们都是愿意伺候您的。”
赵氏冷哼。四姑娘也打圆场道:“母亲不要生气,我们都在学三嫂嫂的孝心。”
折绾眉头都没皱。这都是老路数了――她们婆媳两个恩恩爱爱,便要来刺一刺她。不是说她孝心不够,就是说她不懂善待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