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h娘就心虚起来,^鹤悯大怒,“你就只有莹姐儿和升哥儿两个孩子,升哥儿又是个男人,以后不会跟你推心置腹,那你以后有了委屈怎么办?你如今对莹姐儿这般,往后莹姐儿不搭理你,你也不要抱怨。”
宋h娘被骂得哭了起来,又把矛头指向赵氏,“那你也管管母亲,她还要把莹姐儿给舅舅的孙子做媳妇呢。”
此事^鹤悯是知晓的。他道:“我还以为你又要被母亲哄了去。”
宋h娘:“母亲也太过分了!”
她嘀嘀咕咕的,“你既骂了我,也该去教母。”
^鹤悯:“此事不用你提。”
他自然也要跟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过年的时候,折绾便发现赵氏和宋h娘格外的安静。倒是英国公今年在饭桌上明显对他好些了,还夹菜给他,“鹤悯怕是又要得陛下嘉奖了。”
^鹤春脸色沉闷,却没有说任何话。
^鹤悯发现大哥确实变了些。他叹息一句,晚间对父亲单独道:“大哥如此,也不是好事,父亲还是要好好宽慰才是。”
英国公:“他怨我呢,等过段日子吧。”
^鹤悯大为头疼,“父亲难道不该训子么?如此客气,大哥怨气更甚。”
而后去看大哥。大哥这回成了个哑巴,说什么都不搭话,还见了他跟川哥儿的相处,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怕是将来大哥如何怨恨父亲,川哥儿也会同样怨恨他。
只有大嫂越发厉害了,也只有跟大嫂说话还算舒心。她依旧温和,笑着道:“这次回来,若是不急,便请你身边那位会看瓷器的师爷跟我一块去郊外看看瓷窑。”
折绾的茶叶瓷器大多数来自于越州,自然知晓^鹤悯得了个师爷是瓷窑出身。
^鹤悯点头答应,不自觉的就跟她说起闽南到越州以及湖州的茶叶船运,“上回王大人还写信给我了。”
王大人说的是漕运的王大人。
折绾知晓此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说好才散去。^鹤春一直在旁边站着,川哥儿也在一边听,等折绾走了,川哥儿突然道了一句:“父亲,母亲很厉害对不对?”
^鹤春沉默一瞬,点了点头,“是,很厉害。”
第91章 得无念,得无名(20)
这次^鹤悯再进宫, 皇帝对他的欣赏之情都要溢出来了。他第一次直白的道:“你比鹤春懂事很多。”
一个也算是他养大的,一个是他看着为官的,两相比较, 实在是小的更受一筹。皇帝拍拍^鹤悯的肩膀,“朕对你很是期许,还望爱卿不要辜负朕。”
^鹤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高声道:“世上千万事, 唯独陛下与百姓不可亏负。”
皇帝笑着扶起他, “你看看你, 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两人又在小花园里踱步,^鹤悯说起越州的情况, “这些年, 王德山大人一直跟臣互通书信, 我们都觉得由闽南至越州, 以至于湖广,岭南等地, 崇山峻岭,便让百姓难通有无。但若是修建官道, 走出茶和马, 盐, 粮食等东西来,互通有无, 即便十里不同音,却也能让人愿意交流。”
他道:“陛下, 若是此路可行, 便能往西北,云州等地而去――百姓要什么, 咱们就送什么,如此是能造化百年福音的。”
皇帝就很喜欢他这种态度,做实在事情,还不避讳王德山的名字。
他半真半假的道:“如今谁敢在朕面前提他?都不敢。”
^鹤悯当即道:“王大人是有实干的,这个有目共睹,若是因为他弟弟的事情就否定他的才干,臣认为是不妥当的。”
皇帝:“那你觉得全凌之如何?”
^鹤悯:“臣没有跟他共事过,所以并不了解。但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事情,说句实在话,臣虽然没有看不起他,但若是跟他共事,肯定要被气得摔桌子。”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是,你这个恨不得一天干十件事情的,哪里受得了三年一件不干的。”
^鹤悯感喟:“陛下谬赞臣了,臣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而已。臣这般的年岁,因为生在英国公府,自小就有名师启蒙,不用操心钱财琐事,只需要读圣贤书就好。等到年岁渐长,又没有必须科举中仕才能为官的压力,便如此轻易得到了别人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换来的机会,臣要是再不努力对皇恩,对百姓,那如何面对那些求之不得的人呢?”
皇帝十分感动,道:“朕心慰矣,只是世人不如你多矣。”
^鹤悯:“只是更多的人没有走到陛下跟前而已。天下学子,都是陛下的门生,他们仰慕陛下已久,在地方上矜矜业业,臣回来的时候,还有几个矜矜业业的老吏羡慕得很,说他们这辈子要是能见您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他很懂皇帝喜欢听什么,“陛下,天下做实事的人多得是,他们都很感谢陛下,只是臣走到了陛下跟前而已。”
皇帝果然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这些年,他一直想做个好皇帝,想让更多有才能的人得到帮扶,让做实事的人走得更远,但刚提拔了一个王德山就被世家做局给贬官了。
但皇帝却也不是厌恶所有世家人,他大力的拍着^鹤悯道:“他们到底知晓不知晓,朕不是要杀全家的人,灭全家的族,朕要杀的,只是全凌之这般的国之蛀虫而已。”
若是世家子弟跟^鹤悯一般,那他还操心什么,还不是一样提拔吗?
他对^鹤悯道:“只要你今生像今日这般承诺朕和天下百姓,朕,也能承诺你。”
皇帝觉得这就是君臣相知了。他留了^鹤悯下来用膳,期间有大臣过来,他还亲自带着^鹤悯过去,拉着他们对^鹤悯大夸道:“鹤悯乃是国之栋梁。”
勋国公当时也在,看见这一幕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英国公因不被皇帝待见,倒是不在此列。但却在下午的时候听闻此事,激动得很,晚上还拉着^鹤悯喝酒。
^鹤春从京兆府回来一身的臭汗,鞋子都跑破了一双,等洗完澡出来,换了新的衣裳和鞋子正要去跟英国公说事情,便听松亭说^鹤悯正跟父亲喝酒。
他就停下了脚步,闷声回到书房去看公务。
过了元宵^鹤悯就走了,这次依旧去的越州,陛下想让他把越州的事情做熟悉了再往高处走。
赵氏依旧是舍不得,宋h娘哭得死去活来的,但也坚决不跟着去,更怕他带孩子去。
升哥儿和莹姐儿站在一侧,她的身影就若有若无的挡着。^鹤悯叹息一声,将孩子们拉到一边,道:“我没教导过你们,都是你们母亲养大你们的,往后她即便有错,你们也要多多孝顺。若是有事,便给我写信。”
他对孩子们还是愧疚的,但即便孩子去了越州他没有时间教导,留在京都也好。
他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尤其是你,莹姐儿,我本怕你在家里受气,是要接你去江南的,但见你跟你大伯母相处甚好,你也快活得很,便不提此话了。”
莹姐儿拘束的点了点头。她和升哥儿都对父亲不熟,不知道说什么。但过了会,见父亲要离去了,她突然喊住了他,拉着他去了一边,小声道:“父亲――若是,若是我将来不愿意嫁到别人家去做客――”
^鹤悯先是皱眉,而后过了半晌才道:“那就找个人入赘。”
“咱们家子嗣少,女儿留在家中的又不是没有。”
莹姐儿就笑了起来,“也是哦。”
她终于觉得父亲是个有智慧的人了。
但还是不亲近,她道:“祝您安康。”
^鹤悯点了点头,又跟家人告别,转身不带留恋的走了。
赵氏和宋h娘足足哭了半个月。
二月里,孙三娘终于画出了一幅自己满意的画,便在家里设了小宴席,请了折绾和玉岫来看。三月初,她为桃花扇这出戏画了几幅画,于是便请了于老夫人,潘夫人来听戏,并邀了折绾和玉岫作陪。
三月中旬,于老夫人和潘夫人已经成了常客。两人都喜欢孙三娘的清雅。
这般的年岁,又是从苦痛中挣扎出来的,说话都有一种韵味在。
尤其是于老夫人,见了孙三娘的画就欢喜得很,“啊呀呀,这就是我心里面的场景啊。”
于老夫人还请了孙三娘去她家里听戏。她家的戏台子是环着水修建的,坐在里头听声音尤其的好。
三月末,勋国公府大爷如丧考妣一般瘫坐在地上,大骂秦家害人不浅,却不敢声张,胆战心惊的隐瞒下此事,又觉得此事如同烫手的山芋得扔出去,便急于将手里的地脱手,贱卖给别人。
此事被勋国公知晓了。他熟悉儿子的秉性,知晓他贪婪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贱卖田地。即便是荒地,也不可能贱卖出去的。
他再次起了疑心,一查之下,整个人都懵了。
他把老大吊起来打,“你真不知道实情?”
老大哭着道:“不知道啊。”
他就是想买些地罢了。
虽然他知晓这地不是真正的荒地,但秦家却说这是无主的,得了就得了,众人都这般做。
勋国公后背发凉。
六七年前,江南发了水灾,那场大水让不少人失去了家宅,还有人开始造反,朝廷派了人去,用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将事情稳住,耗费巨银,引着农人归田。
又用了两年时间重建江南土木,这才慢慢回到从前。陛下为此十分欣慰,也把此看成是自己的功绩,认为自己能堪比“三皇五帝”。
但这般大的事情,哪里能事事顺意。
尤其是田地。
这时候占田是最好的时机。那些被洗刷过的良田,因为这场大水,便没了“田契”,有心之人就将“良田”改成了荒地。
而后又开始“卖”与世家。
秦家的田就是这般来的。勋国公府大爷的田也是如此。
且也绝对不止他们如此做。
官官相护,此事过去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露出来,是没有人去揭发还是揭发了没到时候?
勋国公想得多,一瞬间冷汗直冒,又抽了老大一鞭子,“你到底买了多少?”
老大心慌了,“五千亩……”
勋国公闭眼,“五千亩……”
老大哭道:“都说是荒地,但是好的荒地,慢慢的养起来就能种粮食,所以一亩地一两银子。虽然便宜了些,但价格也差不了太多,儿子就信了!”
“儿子哪里想到,秦家敢坑我们啊。”
他真只是想贪便宜。
勋国公缓缓睁开眼睛,“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他道:“这地买几年了?”
勋国公:“三年了……”
三年……
勋国公想起王德山的案子,“那个到如今也是三年。”
他心里发冷起来,看向老大,“你就祈祷不要有人命吧,否则王德海是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老大被打得全身火辣辣的疼,“父亲,您救救儿子吧,儿子是真不知道啊。”
但晚了。
勋国公颓然的想。
“王德海的局,估摸着是世家做给王德山的,怕是后来有人知晓了此事,却隐而不发,又做了局给咱们。”
他恹恹道:“你这个蠢货,怕是要害死全家了。”
勋国公老了虽然糊涂,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大能耐的,入了局,也能看明白几分局面。他叹息道:“我真后悔没有教导好你啊。”
老大喊道:“可是父亲,咱们是冤枉的啊,陛下看重您,定然会还你清白的。”
勋国公:“我已经皇恩不再。”
上回陛下让他来做主审王德海的官,也不是一开始就有此念头的,还是后头人一个个推他上去的,他也……没有全部顺着陛下的意思去。
当时觉得自己还算是好,如今想来,竟然步步是错。
他后悔不已:“江南之事是陛下得意的,王德山是陛下得意的,而我们这般的人――换良田于荒地,陛下简直恨之入骨。”
他道:“此事,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局。”
他疲惫得很,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垂死挣扎的狰狞,“老大,你……你……”
老大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疯狂的扭曲起来,“父亲,您不会是要舍弃孩儿吧?母亲,母亲死前还叮嘱过您,叮嘱过您要照看孩儿的。”
他哭道:“我是受了奸人所害啊,也是受您连累,儿子连朝堂都没有入过,哪里有这般的本事。此局设了几年,是奔着您来的,儿子是无妄之灾。”
勋国公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了老大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但要大义灭亲,他也下不了手。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而在郊外的大明寺里,潘大人点燃了一支香,对着诸多牌位拜了又拜,笑盈盈的道:“来来来,你们吃点香火,也好转世投胎。”
第92章 得无念,得无名(21)
临近五月, 折绾的眉心一直跳个不停。莹姐儿都看出她的不安来,她试图去安慰大伯母,但她人小, 说出的话连同承诺一起显得格外的不靠谱。
啊,好想长大!越来越想长大了。
折绾尽力安抚她,“我没事。”
莹姐儿暗暗跟雁雁道:“怎么可能没事嘛。”
她是最了解大伯母的。
是日雨落, 折绾带着莹姐儿上勋国公府做客, 两个小姑娘就趴在廊檐下听雨。
雨声滴滴答答让人心烦。
雁雁也有心事, 闷声道:“姨父姨母吵架了。”
姨父最近的脾气非常大, 昨日还训斥姨母,说姨母“不管俗物”, 难当宗妇。姨母反唇相讥, 说他倒是喜欢俗物, 所以养出了三个争女人争银钱的儿子, 天天在家里唱大戏。
她听见姨母嗤笑道:“如今满京都谁不知道勋国公府是俗不可耐的地方。”
两人就在屋子里面摔起了东西。
雁雁还听见姨父骂自己和阿隼哥哥是“野种”“孤儿”。
阿隼哥哥手指头都是颤抖的,紧紧的牵着她手道:“总有一日, 我会让你和姨母享福的。”
但他们位卑人轻,越长大越是知晓“享福”不容易, 这个“总有一日”是什么时候呢?
雁雁不知道。她也想快些长大, “等我自己能活了, 就不用让姨母操心,也不用让她受此屈辱。”
两人都因没长大而悲伤, 抱在一起稀里哗啦的哭,真是闻者伤心, 见者落泪。折绾和孙三娘在屋子里面说话, 瞧见之后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孙三娘笑得不行:“估摸着小儿没见过苦痛,此时正为我伤心呢。”
笑完之后又叹息, “大人不行,连累孩子跟着担心。”
折绾就轻声劝解,“你若是觉得日子实在是不顺心……不行就和离吧?”
孙三娘诧异,又轻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