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还有事,便不与你计较。”
小桃没忍住发出一声冷哼:“不敢打就不敢打,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绿倚心里有火,却也不能发出来。
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转身离开了后院。
而此时,书房里,傅陵川端坐于书桌之后,静静的听完三杀禀报的消息,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三杀的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声音也低沉的好似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一个时辰以前,奴才得到消息赶到时,他们一家已经全被灭口了。”
“可曾查出是谁动的手?”
“奴才在他们发现了这个。”
话音落,傅陵川面前的桌子上就已经出现了一枚令牌,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压根就看不到是谁动的手。
令牌黝黑却富有质感,正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隐隐透出龙的影子,而背面则规规正正的刻着“祁”字。
傅陵川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唇角便已冷漠勾起:“为了一个已死之人,甚至不惜惊动在位者,也不愿意放过心底那一丝丝的怀疑吗?”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扣着椅子把手,伏在地上的三杀静静的等着,等公子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大干一场,把那些暗潮涌动的太子爪牙杀他个天昏地暗。
可这次,公子似乎格外的犹豫。
一点也不像他往日里雷厉风行的作风。
好半天,清冷的声音才从头顶幽幽传了下来:“继续增加保护她的人手,一定要确保,母女平安!若有丝毫差池,提头来见!”
“是!”
应声落地,伏在地面上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了踪迹。
傅陵川也从书桌后起身,大跨步朝外面走去:“来人,备车!”
另一边,“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落,车帘外也响起曹管家关切的声音:“程小姐,到了。”
程玉凤从里面把帘子掀开,扶着仆从的手下了马车:“多谢曹管家。”
曹昌平笑着颔首:“老奴也是奉了公子之命,程小姐若要感谢,还得当面跟我家公子道谢。”
“那还是算了吧。”程玉凤手按在门鼻上,回头看着曹昌平,微微一笑,“现在天寒地冻,曹管家要不进屋喝点热水再赶路?”
“不了,老奴回去还有事儿。”
目送着曹管家的马车缓缓离开,程玉凤也不轻不重的叩响了自家的大门。
好半天,乔氏微微发抖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谁?”
“娘,是我!”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程玉凤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乔氏抓着衣袖猛的扯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程玉凤搓了搓冷冰冰的手,赶紧攥紧了屋子里:“傅府在镇子上,路途本就遥远,我现在回来也是正常啊。”
看到乔氏一脸紧张又害怕的模样,程玉凤笑着拉住了她的手道:“娘,林惜现在很安全,你还害怕什么?她在傅府,别说她爹娘了,就算是张员外,也不能轻易把她抓走了。”
乔氏反手用力回握住女儿的手,剧烈颤抖着:“可是你很不安全!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家六口,被灭门了!听说,血水都顺着门缝,流到了大路上!”
程玉凤心里一震,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这命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村子里那群长舌妇到处嚼舌根,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没有编排过?你可别乱听她们胡说。”
“衙役都惊动了,从咱们村子里过去的,这还能有假?”乔氏害怕的嘴唇都在抖着。
程玉凤还是一头雾水:“那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能让你害怕成这个样子?”
“你可知,被害的那一家是谁?”
“谁呀?”
程玉凤早就被乔氏吊起了胃口,现在心里跟猫抓似的,恨不得她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看乔氏害怕的说不出来话,程长竟忍不住开口道:“就是你当初把玉佩当给他们的那一家,人死了,玉佩也跟消失了是的,被那杀人犯拿走了。听路过的衙役说,现在基本确定杀人犯是冲着玉佩去的。”
“玉佩?”
程玉凤意识到什么:“那玉佩不是桐桐她爹留给我的吗?杀人犯冲着玉佩去……难不成,跟桐桐她爹有什么关系?”
“这,我也不知道啊。”乔氏害怕的差点哭出来,“那玉佩是你从镇子里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我们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失了魂似的,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们对于桐桐她爹的信息,也是从你失忆之前,偶尔跟我们提过一两句才了解一点,具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如果那一家人的死,真的是因为玉佩引起的,那我们会不会迟早也被……”
“不会的!”程玉凤赶紧阻止乔氏胡思乱想,“你别乱想,那玉佩虽然看起来十分珍贵,但也不至于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你别担心了。”
顿了顿,程玉凤沉声道:“不过,娘,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个地步了,有些事情,我虽然记不清楚了,但你现在一定要跟我说清楚。”
乔氏大概也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接过程长竟递过来的热水,猛喝了几口之后,一抹嘴巴,目光瞬间被拉回了遥远的曾经。
第一百二十三章何必勉强
“这也就是去年才发生的事情。你二姑父打炊饼的时候手受了伤,你二姑就想让你去镇子上帮点忙。如果知道你那次去镇子上,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后悔,乔氏干瘪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一大早,她刚起床,就听见女儿在外面的敲门声,她心里又惊又喜,赶紧去把门打开。
女儿就在门外站着,身上满是清晨露珠的清香气息,脸上脏兮兮的,风尘仆仆的样子看的她心疼不已。
她二话不说,赶紧把女儿拉近了房间,转身要去给女儿煮碗热乎乎的地瓜汤。
没想到,女儿却快她一步拦在了她面前,低着头,声音小的让她贴近了才听清。
“娘,家里还有钱吗?”
她很想知道女儿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但此时看到女儿满脸担忧的样子,她忙不迭的道:“有,不过那是给你爹留着买药用的,你若要用,你得跟娘说,你是干什么用的。”
听到是给爹买药的钱,程玉凤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小声开了口:“我,我想去救一个人。”
“救人?救什么人?”
“救一个伤的很重的男人。”生怕娘不答应似的,她一把抓住了娘的手腕,“娘,他浑身都是血,快要死了,大夫说,如果不赶紧用药,他活不过今天晚上。娘,那是一条性命,我们救救他好不好?”
乔氏眉头紧紧的皱着:“可这钱,是我们一家偷偷摸摸的攒了一个多月要给你爹买药的,你若是拿走了,你爹的病可怎么办呢?”
程立万适时开口道:“我的病又死不了人,你就把钱给凤丫头,让她拿去救人吧。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事儿,多少人想救还没有机会呢。”
乔氏看了程立万一眼,良久,才点头道:“好吧。”
就这样,她把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拿了出来。
程玉凤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可以看的出来,她这次心情很好,乔氏猜测着,是那人救活了。
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是开心的:“爹、娘,你们知道吗?他的伤恢复的很好,大夫说了,再有半个月,他就能恢复的跟以前一样了。他说,让我回来好好感谢你们。”
程长竟按捺不住好奇的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花这么大的心思想要去救活他?”
程玉凤的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羞涩:“就是一个有钱的商人吧,他说他是从都城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抢走了他所有的钱财,还差点要了他的命,幸好他的马跑得快,他才侥幸逃过一劫,然后被马驼到了镇上,被我救了。”
这年头盗贼猖獗,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程长竟开玩笑道:“有钱的商人?那身份可不简单啊!妹妹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以后说不定还能人家公子还得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程玉凤羞的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哥,你胡说什么呢?”
“就是!”程立万狠狠瞪了一眼儿子,“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说着,又扭头对女儿道,“咱们就是普通人家,只想救活一条性命,不是想要高攀任何人。那些深宅大院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所以,我不管你对那个男人有没有想法,只要他身体恢复了之后,你就赶紧回来。不允许跟他有任何纠缠,明白吗?”
程玉凤放下碗筷道:“为什么啊?”
“因为你配不上人家!”
说完这番话,程玉凤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
乔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程长竟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可他也只顾安慰程玉凤,压根没有想过,自己开玩笑的话竟然会成真。
若是知道以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当时哪怕逼着自己的妹妹,也要把那个自称从都城来的公子的底细问个底朝天,好日后找他算账。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次闹的不愉快之后,妹妹也回来过几次,大家都以为她还在二姑家里住着,所以也就没有将那公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她精神恍惚挺着大肚子回来时,大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已经忘记了镇子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都不记得曾经救活过一个商人公子。
想到女儿吃过的苦,乔氏的眼泪流的越来越凶:“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不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救那个什么商人公子。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现在还差点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程玉凤也没想到,这个原宿主这么傻甜白,被男人骗了身子也就算了,连自己的记忆都保不住,真是没用的很!
这下可好了,因为那个玉佩,一家人惨遭横祸,现在搞得她们一家也不得安宁。
不过,她总觉得事情肯定没有爹娘说的那么简单。
光是那个重伤的商人,就漏洞百出,他们这附近虽然也有盗贼,不过也只是抢、盗,从不伤人,否则,早就引起朝廷的重视,被官兵抓走砍头了。
而他还能伤的那么重,很有可能是遭遇了追杀。
现在再联想到被惨遭灭口的那户人家,她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程玉凤救活的那个男人,肯定不是寻常之辈。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呀?”程长竟满眼担忧。
“还能怎么办?搬家呗!”
她本来还打算把哥和宋林惜的亲事说定之后,再搬走,现在看来,哥哥的亲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了。左右宋林惜现在也在镇子上,如果她们也搬了过去,说不定还能促进俩人的感情升温呢。
这样想着,早点搬走,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要搬呐?”
程立万满眼不舍。
这里可是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一旦要搬出去,他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适应新环境,更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得了。
更何况,田里还有他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这些时日正需要好好打理呢,如果这搬走了,庄稼不就废了吗?
“搬了吧,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咱们得以防万一。”
说着,程玉凤环视了一圈家里的摆设,心里盘算着都有多少东西需要带走。
而此时,祁员外家。
祁连和傅陵川皆裹着披风,围坐在亭子的火炉旁边,品着上好的碧螺春。
放下茶盏,祁连淡淡的看了一眼傅陵川:“现在玉佩失踪,那群人迟早会找到程玉凤身上的,你就仅仅多派了几个人暗中保护她们的安全,仅此而已吗?”
傅陵川兀自思忖着什么,没接话。
祁连又道:“你可别忘了,你当初被追杀的时候,可是人家程玉凤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你救了回来,然后陪你疗伤,解你寂寞,又怀了你的孩子,现在孩子都给你生了下来,你又把人家置于危险之中。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部都告诉她,到底是走是留,让她自己选择,哪怕是跟着你去送死,只要人家愿意,你又何必勉强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活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我去接她
“正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傅陵川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当初太子的爪牙出现在这个镇子上,我狠了多少次心,才舍得对她用药,消除了有关我的记忆。现在危险还没有排除,我不能让她和桐桐再陪着我,置身危险之中。”
祁连看了一眼傅陵川:“可现在太子的爪牙已经拿走玉佩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程玉凤身上。到时候你让他们孤儿寡女的,怎么躲避这场灾难。”
“所以,我来找你了。”
傅陵川缓缓抬眼,过于深沉的目光让祁连的心里“咯噔”一下。
以他这么多年的交友经验来说,他只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就一定会有让他为难的要求。
果不其然,只见傅陵川冷漠的薄唇轻启,淡淡道:“从这里到都城,快马也得半个月。我要你在玉佩和信件抵达都城之前,把东西抢回来。”
“噗!”
一大口茶水毫无预兆的尽数喷洒在了面前的石桌之上!
“你、你说什么?”祁连满脸的不可置信,“让我去太子的手里,抢东西?你没搞错吧?”
说着,他的身体不安的在石凳上挪了挪,试图劝说傅陵川:“那太子是什么人,你比我还清楚,当年你在宫里的时候,可没少被他耍阴招,就连你母妃的死,也跟他有逃不脱的干系,他现在手中权势滔天,我们祁家不过是一方乡绅员外,你让我这样的人,去跟太子硬碰硬。傅陵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傅陵川看着祁连,像是在思索什么。
就在祁连以为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样卑微的人是不配跟太子那样权势滔天的人做对,甚至可以收回刚才的决定时。却见他面色无比认真的道:“我这是在见色忘友。”
“见色,忘友?”
这么理直气壮?
祁连气的眉毛都在欢快的扭曲着:“为了保护程玉凤,你要让我去送死吗?”
傅陵川微微挑眉,表情里满是挑衅:“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他的性命虽然没有他傅陵川的值钱,但好歹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啊,大好时光还没有享受够呢,就要成全别人的幸福来牺牲自己吗?
他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但一想到傅陵川的身份以及他手里暗藏的势力,祁连强吞了一大口口水:“可以!当然可以了!只要能保全你最爱的女人,别说去抢太子的东西了,就是抢皇上的,我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