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倒是谈得非常投机,或者说松田阵平即使现在身上还是裹着毯子都能跟任何人打好关系。百江渚想今天总不能还有什么拍摄任务了,就先到管家临时帮忙安排的空房间里去睡一觉。
窗外的暴风雨依旧,但是她最近总是睡得很沉。
连续加班两个星期之后无论是谁的睡眠质量都会提高的,可惜质量上去了数量始终没有达到及格线,早上多睡了一会儿也是杯水车薪。诸伏前辈昨天还说要是一直这么混乱地过下去的话说不定再过几年头发就会掉光,所以她一个混实验室的人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打着哈欠转过拐角,百江渚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他快速地道歉之后就继续往前走。百江渚低头一看一个闪存盘掉落在地上,就对他说:“你的东西掉了。”
这个人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百江渚。
而百江渚也是在这个时候看清了他的脸。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中年男人就低下头,百江渚的记忆里只剩下那双像是锐利的刀一样的眼睛。
“你……”
“谢谢。”穿着灰色西装戴着帽子的中年大叔说完就走,但他对百江渚提醒了一句,“有人要杀你,今晚小心。”
百江渚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来到房间里,关上门,从怀里拿出了厚厚的剧本书。现在的剧本书一反常态的没有标题,这让她也觉得有点不安。翻开书,它就已经自动地跳到了百江渚想看的那一页。
“十年前失去了妻子和女儿,为了追查事情的真相放弃原本警察的工作,在日本各地调查,利用自己的人脉摸清了那个寄生在这个国家之中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庞大组织,决心毁灭这个组织而一直在暗地里活动的……侦探和复仇者,毛利小五郎。”
百江渚缓慢地念出了上面的话,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自己衣服上的窃听器捏成了碎片,她看着已经有了信号的手机和雪花片一样飞来的消息,又把目光放回到剧本上。
“不同于红衣组织,这是从这个国家明治维新以来就存在于其中的一个庞然大物,它更加古老,也更加难缠,直到后来我们才为它找到了一个确切的定义。”
“它是权力,它是欲望,它是这个国家的影子,它是人类的贪婪本身。”
剧本并没有对这个并不算是“组织”的东西做多少描述,但百江渚已经看懂了其中的内容。多年前他们在研究长生不老的同时,利用这个国家的许多便利得到了结果,最终却被刚刚上位的青山先生给连根拔起。
只是研究所虽然除掉,那些深深扎根在这个国家的土壤里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消失过,让百江渚不得不想说一句这个国家实在是烂透了,就跟她还在上学的时候老师天天讲的一样,无论是年轻人和年老的人都已经没救。
“长生不老……”
真的有那么好吗?
年仅十八岁的百江渚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她在晓美焰经历的无数个轮回里最多活到十一岁的记录来看,现在能活到十八已经是她以前绝对不会去想的幸运的事。
百江渚抱着剧本把里面提到的名单翻了一遍,果然发现了望月弘明的名字。
夏洛特(百江渚):[雪莉。]
雪莉(宫野志保):[在忙。什么事?]
夏洛特(百江渚):[我有一个朋友……]
雪莉(宫野志保):[……]
雪莉(宫野志保):[好了你不用说了,你不是去卧底了吗?你到底认识了多少罪犯可以跟黑泽警监说清楚,现在这个时间我正要去吃饭。]
夏洛特(百江渚):[不是,这不是说上面两个朋友,是我的第三个朋友。他今天刚刚死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新的事,那就是他的父亲属于一个庞大的组织……]
雪莉(宫野志保):[……]
雪莉(宫野志保):[我不算你的朋友吗?]
夏洛特(百江渚):[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可以用区区朋友两个字来概括?!]
雪莉(宫野志保):[你刚才说你还有一个朋友,你这个朋友又跟某个组织有关系,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打算告诉Gin?他看到直播了,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找你。]
夏洛特(百江渚):[直播?]
等等,那个绑架直播,田中小姐不是说根本就是地下方面的小范围直播,只有同行才能看到的吗?为什么琴酒也知道,宫野志保也知道的样子啊!
她动作缓慢地开始搜索关于直播的事,在游轮上的网并不是那么好,就在第一条消息即将弹出来的时候,手机屏幕就黑了下来。
她敲打了两下手机,但是它却没有重新亮起来。
……没电,关机了。
她刚才应该去找游轮上的工作人员借充电线的,但是太困就完全忘记了。然后遇到了毛利小五郎,太震惊就把要睡觉的事情忘记了。接下来给雪莉发消息,听到琴酒已经知道了那场直播的消息,又把毛利小五郎的事给忘记了。
百江渚晃晃脑袋,试图把里面的水给晃出去。
棉花糖做的脑子,一次只能装一件事!算了,充电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先睡觉。
在即将睡着的时候,百江渚又想起了侦探毛利小五郎的话,她从被子里拽出了一把棉花糖使魔,它们蹦蹦跳跳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如果有人真的来了的话就会叫醒百江渚。
做好布置之后,百江渚安心地睡着了。
啪嗒。
啪嗒。
脚步声。
第70章 DAY13 坠落的黑鸟
外面的暴风雨还没有停止, 游轮的上层还在举办有钱人的宴会。
睡得早的孩子们已经被拉着回去,跟着父母来到宴会上的吉田步美往窗外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那是像一只巨大的白鸟一样的东西,正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飞行, 它穿过暴风冲上天空, 然后消失在了吉田步美的眼前。
“妈妈……”
“怎么了,步美?”
年轻的女人蹲下来看自己的孩子, 女孩正对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出神。暴风雨总会吓坏小孩子,更何况步美才刚刚上一年级。
“步美刚才看见了, 外面有……”
那是什么呢?会飞的大鸟?还是长着翅膀的天使?吉田步美没有想出来,但是母亲已经有点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她牵着吉田步美的手,对自己的女儿说:
“步美要在这里看吗?妈妈陪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但是窗外什么都没有。吉田步美知道妈妈参加亲戚强行要求来的宴会已经很累了, 她牵着母亲的手, 回到了船上的客房里。
沙拉沙拉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响起, 她看过去的时候依然空无一物。
——
黑影进入百江渚的房间的时候, 那扇门是虚掩着的。
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有关上, 就好像在等着有什么人进来一样。他自然是不知道在房间里蹦跶的棉花糖使魔四处玩耍不小心打开门,又把门的事给忘掉了的这层原因,只有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在映照进房间里的光下睡得安安静静。
白色的头发松散地摊开在被子上,手机落在了地毯上,睡着的女孩对黑影的靠近没有一点反应, 呼吸均匀。
“……”
黑影缓慢地来到了她的床边, 不小心踩到了几只棉花糖玩偶。他顿了一下,蹲下来把棉花糖摆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掏出了枪。床边的棉花糖玩具实在是太多了, 一不小心就会踩到。
“对不起。”
他说着, 扣下了扳机。
没什么声音,只有血从床上浸染出来, 被子和床单很快染成了红色,而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黑影站了一会儿,就俯下身来,用染血的被子盖住了死去的女孩——
“你踩到我的手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黑暗里响起。
紧接着床边的夜灯被打开,坐在地毯上靠着柜子的白发少女打着哈欠,用力地把自己的手从黑影的脚底下抽出来,没睡衣可穿干脆套着船上的工作人员提供的稍微大一点的衬衫睡觉的女孩对闯进她房间里的人说:
“我等你很久了,快斗。”
黑羽快斗没说话。他穿着那身白色的礼服,还有暴风雨带来的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地毯上。他进门的时候就带着一股寒风,整个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他看向地上,原来扔了一地的棉花糖玩偶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而他刚刚踩到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玩偶
百江渚活动了一下手指,由棉花糖使魔重新聚集起来的身体还稍微有点不太习惯,如果黑羽快斗现在掀开被子一定会发现那里面只剩下一堆棉花糖。虽然不知道还能有多少的替身,不过这种事只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就可以万无一失。
“是魔术。”她说。
黑羽快斗还是没说话,他拿着魔术枪的手也很稳。百江渚清楚虽然这把枪跟她曾经见过的另一个黑羽快斗手里的魔术枪一模一样,但里面出来的可不会是花束或者卡牌,而是置人于死地的子弹。
她站起来,对昔日的朋友说:“我阻碍到你了?”
少女的表情很是难过。
黑羽快斗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也没有丝毫的动容。他往回看了一眼,刚才开着的门现在自己关上了,确实就跟魔术一眼,但他也没有看破这样的手法。他是“魔术师”,但也是“杀手”,魔术只是他的辅助工具而已。
“我本来想让你死得轻松一点。”黑羽快斗说。
百江渚倒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不如说在根本就不会死的情况下她也没有考虑这些东西的必要,只有到了真正必死的情况……那时候更没有想的必要了。她光是活下来就已经拼尽全力,为什么还要去想这点事呢。
她说:“是吗?为了毁掉这个国家,快斗还真是努力啊。只是就算你杀掉了我,也不能造成任何后果,毕竟教授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小角色。你是想跟‘教授’合作,还是想利用他、把他当做深入到‘他们’之中的跳板?”
黑羽快斗这时候本来应该笑的。
如果是百江渚认识的那个黑羽快斗,他应该会笑的,但是他没有。这个黑羽快斗的脸始终埋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他说:
“别想太多。我们不熟。”
百江渚闭上眼睛又睁开:“那么,让我死个明白吧,快斗……黑羽君。你想杀我是因为觉得我是‘魔女’,还是因为望月一辉,还是因为知道了……”
知道了我是卧底呢?
虽然也只是个混进来还什么都没做的卧底而已,但如果黑羽快斗愿意的话他想什么时候杀掉卧底就什么时候杀,跟她做了什么可没有关系。百江渚拍拍身上掉下来的软绵绵的使魔,那些本来活蹦乱跳的小东西都乖乖地躺在地上假装不会动,但还有使魔悄悄地往黑羽快斗的脚边跑。
“百江渚。你一个警察,要问我为什么杀你吗?”
黑羽快斗的话让百江渚想到,啊果然是这样的啊。但是没有关系,反正她现在可是传说中的双面间谍,毕竟她已经被安上了正式的组织编制,但她总觉得黑羽快斗放任她在组织里跑来跑去是为了别的事。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能平静地对话了。百江渚伸出手拨开自己的头发,往窗外看去,暴风雨从未停止。
“黑羽君。”
“作为组织的BOSS,陪我玩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女孩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之前的模样全都是她的伪装。
浓重的压抑感在房间里蔓延,在黑羽快斗看不见的角落,深沉的黑色正从百江渚的脚下流淌出来,在房间的地上勾画着杂乱无章的图案。
“无聊。”
“那还真是对不起。但我本来就是个无聊的人,擅自找到你也不是为了从你手里拿到情报,毕竟你们组织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
百江渚的话让黑羽快斗的心一沉。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百江渚,自说自话地加入到组织里一看就是有着其他目的的人他已经见过很多了。红衣组织本来就是来者不拒的大杂烩,相对而言也别指望死了之后组织会为你报仇,所以就算是有间谍那也无所谓,知道BOSS身份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佐藤和目暮。但是,百江渚直接说出了这个事实。
百江渚就知道他不信,所以她干脆靠着墙,开始回忆剧本的内容:
“你竟然是工藤先生的学生……我还以为工藤先生这种人不会有学生。毕竟当初他把你从那辆车上救下来的时候,工藤先生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完全不近人情的人。对吧,黑羽君,他最开始收留你只是因为他身边缺一个杀手,而身为魔术师学徒的你在这方面有很好的潜质。”
“……”黑羽快斗没说话,但百江渚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穿着睡衣的魔女打了个哈欠,她看向了床头放着的那本福尔摩斯的小说,那是船上随处可见的读物:“他让你杀死的第一个正式目标就是你的父亲黑羽盗一,那时候你跟父亲已经两年没见过了,但是你依旧失败了,因为你在黑羽盗一的面前见到了‘另一个自己’。很可笑对吧?你明明失踪了,你的父亲却没有找你,而是找到了一个替代品……所以你确确实实地想要杀死他。但是,当时你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