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令月看着二哥哭笑不得，她一直绷着脸就是怕自己绷不住，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方令月没有说话，而是将黎澈写给她的信递给方青佑。
“阿月，我想你了……”方青佑扬了扬手中的信，“你就给我看这个！”
方令月尴尬的红了脸，将上面两张抽走，又递给方青佑，“诺，这个。”
方青佑笑着摇摇头，看了起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慢慢不见了。
片刻后，他慢慢放下手，沉着眉盯着前方，不知在思量什么！
他转过头见小妹呆呆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一夜没睡。”
“嗯。”方令月点点头，转头望向他，叫了一声二哥，未尽之意方青佑明白。
他将方令月的脑袋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方令月的肩膀，笑道：“没事儿，有哥哥在！睡吧，到了我叫你。”
方令月乖巧的点点头，闭着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方青佑紧捏着手中的信纸，指节都有些泛白了，眼中闪着幽光。
兄妹俩到了牛家村，村里人都在地里忙活，方大福也去干活了。
老宅的门没有锁，兄妹俩进了屋，发现方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的树阴下坐着，用的就是方大贵叫人给他做的轮椅。
方令月觉得有些讽刺！
方老爷子听见门的响动声，看见方令月兄妹俩，他眼里露出了高兴的神采。
“阿爷，近来身体可好？”方令月笑着问道。
方老爷子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状态还不错，
想笑来着，嘴角的口水又流了出来。
方令月仔细的看着他，将他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起来。
方令月见他高兴的样子，讽刺的笑了笑：“阿爷真是命好，有两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任劳任怨照顾瘫痪的你，一个无论你怎么对他，他依然出钱出药医你！普通人家有这样的儿子，那都是宝贝着的，可是我就想不通了，当年你们怎么那么不想我爹好呢？”
方老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方令月。
方令月又问道：“阿爷，您老相不相信这世上有报应？而且是现世报。”
方令月又回头看着方老爷子，见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睛，想来黎澈没有猜错！
“我看您是相信的，瞧您现在不就是吗！您瘫痪了、妻子整天不知所踪，大孙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大孙子也活的不成人样儿，您再看看大伯，才四十出头的人却已经苍老成那样。看到这些您心里好过吗？”
方令月的声音一直轻轻柔柔的，可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样插在方老爷子的心上。
他闭着双眼，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掉。
“您后悔了？是呀，但凡你们对我爹好一点儿，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后悔！”方令月似叹息的说道。
方老爷子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方令月和方青佑，眼神中带着祈求。
方令月与他对视片刻，又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阿爷，如果是您就眨一下眼，如果不是就眨两下眼，您懂吗？”
方老爷子眨了一下眼睛。
方令月点点头，问道：“我爹是不是苏州世族方家的嫡长子？”
方老爷子眨了一下眼。
“是不是柳姨娘交代你们做的？”
他又眨了一下眼。
“有没有知道这件事或者参与这件事的人，来找过你们或者见过你们？”
方老爷子眨了两下眼睛，想了想不对，上次他听方老太太说过，在玉山的码头碰到过当年给方大贵接生的那个稳婆。
他张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又连忙眨了一下眼睛。
方令月皱眉，“有人见过你们？”
他眨了一下。
方令月点头，“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梁家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告诫过阿奶不让她告诉娘家人？”
方老爷子有些诧异，方令月怎么知道梁家人，不过还是肯定眨了一下眼。
方令月回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方青佑，方青佑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方老爷子见兄妹俩走了，挣扎着要说什么，方令月落后半步，说道：“我们不会伤及无辜，但是前提是他们安分，别来招惹我们。”
方老爷子知道这已经是方令月能给的最好的承诺了！
方令月他们来的快走的也快，等到方大福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人了，而方老爷子的状态也不太好。
“爹，是大贵他们来过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方大福见状问道。
方老爷子转动眼珠看了看他，就闭上了眼睛。
方大福以为方老爷子累了，也就没再多问，他将方令月他们带来的东西整理好了，就去做午饭了。
而方令月却是食不知味，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二哥吃的那么香，嘟着嘴问道：“二哥，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爹娘和大哥大姐？”
“阿月想回那个方家吗？”方青佑不答反问道。
方令月摇摇头，“不想。”
她可知道那些深宅大院水深的很，而且她和姐姐也不是金丝雀，不喜欢被关着，其实还有一点，一旦回了那儿，恐怕以后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她们姐妹俩的终身大事，都由不得爹娘说了算，里面各种利益的牵扯、算计太多，那才是吃人不吐骨头！
可是对于两个哥哥，回去无疑是有好处的，尤其是二哥，他要有仕途，身后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再加上他自己的能力，想要高升不难！
“我就算走仕途，也会靠我的实力。”方青佑笑道。
他好像看透了方令月在想什么似的。
方令月扁扁嘴，她觉得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哪怕是与胡人的生死逃亡时刻，也没有这么烦恼！
方青佑敲了敲她脑袋瓜子，笑道：“行了，别烦了，黎澈不是留有人给你吗？让他们去把痕迹抹一抹，或者混淆一下，尤其是梁家人那儿，能让他们晚一些找到也好。”
虽然方青佑也知道就算晚一些找到也始终会找到，已经查到玉山了，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能平静一刻是一刻吧！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流民
兄妹俩收拾好心情才从酒楼里出来，方青佑去逛书店了，而方令月则去了小街黎平他们那儿。
还未到门口，黎平就迎了出来，“少夫人，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让七音跑一趟就行了。”
“我刚好顺路。”方令月笑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遮掩一下梁家的痕迹？我现在不想让他们太露头了。”
黎平想了想，道：“倒也不难。”
方令月点头：“能遮就遮，不能遮就算了，不用花费太大的代价去做。”
黎平有些摸不懂方令月的心思，不过还是应承了下来。
方令月交代好了，起身准备离开，屋外走进来一个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小圆脸，很可爱的长相。
“七雪见过少夫人。”女子上前向方令月行礼道。
方令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儿，其实她更喜欢七音，不过黎平也是为她考虑，而且她也是惜命的很！
方令月笑了笑：“不必多礼，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
“是，小姐。”
方令月点头，“走吧。”
方令月带着七雪出来，在街角那儿的糕点铺买了一些糕点，她娘怀孕后口味很奇特，酸的、甜的、辣的、咸的都爱吃，一个阶段一个口味，那两个小家伙还真能折腾人！
这几天宋慧娘就馋着要吃新鲜的栗子糕，所以家里人只要出去就会给她带些回去。
转身的空挡，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正好撞在方令月身上，还好她反应快，侧过身让开了，只是刚刚才买的糕点都掉在地上了！
而撞方令月的那个人也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一个乞丐，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出年纪。
“你个臭乞丐，居然敢偷东西，我打死你！”那人身后跟着一个壮汉，手中提着棍子，说着就往他身上招呼。
可是他并没有躲，而是快速的捡着地下的糕点，拼命的往嘴里塞，塞不了的就用衣服兜着。
那壮汉打了好几下，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将糕点全部捡完后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任壮汉再怎么打也不动。
方令月本不欲管，看那壮汉的意思也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可是她转身却见到地方有一张纸，她捡起来看了看，居然是一张户籍书！
方令月看了看上面的地址，白石县！
她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想不起来，可是明显那个人不是乞丐，很多乞丐都是没有户籍的，有的甚至是逃奴，只不过主家懒得去追究了而已。
壮汉也住了手，跟周围的人们讲起来，原来这个人还有个同伙，他们一起偷他家的包子吃，另一个跑掉了，他只抓到这个。
方令月那些户籍书来到那个人面前，他一直低着头。
“这户籍书是不是你的？”方令月将纸递到他面前问道。
那人一听，惊恐的盯着方令月，一把将户籍书拽过来放在怀里。
“你是白石县人？”方令月又问道。
或许是察觉到方令月没有恶意，他点了点头。
方令月让七雪去再买了一些糕点，分了一些给他，他疑惑的看着方令月。
方令月笑了笑“拿着吧，你不是还有伙伴吗？以后不要出来偷东西了。”
那人接下糕点，眼神却暗淡下来。
“这位姑娘，你就是太好心了，这种乞丐我见的多了，都是死性不改的，不值得同情！”壮汉劝道。
看来他以前也好心照顾过他们，只是却纵的他们有了下次。
方令月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妨事，我也只帮他这一回而已，况且他一直带着户籍书，恐怕是一时有什么难处吧！”
方令月说完转身准备走，那人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跪下来使劲的磕头：
“姑娘您是好人，求您收留收留我们吧！我们都是白石县的人，前不久我们那儿遭了蝗灾颗粒无收，朝廷的赈灾粮也一直没有来，能吃的我们都找来吃了，没有办法了才出来讨生活的，可是不管去哪儿做工，他们都不要我们，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白石县遭了蝗灾？怎么没听说过？”
“是啊，这也没多远，没听过过。”
众人议论了起来。
方令月却是知道的，不过赈灾粮没有发下去却是有些意外的，按理说每个县都会有储备粮食，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在朝廷的指令下达之前，视情况是可以开仓放粮的。
可是按照这人所说的，衙门里却是颗粒未出，自古以来贪污赈灾粮的人有太多，这白石县恐怕也少不了吧！
那人还跪在地上，方令月却犯难了，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可能后患无穷，她是自私的！她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
“对不起，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你，我没有能力顾及到你们这么多人。”方令月歉意点点头，转身走了。
那人抬起头看着方令月的背影，一直等到看不见方令月了才收回目光。
直到回到家，方令月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她将全伯叫来，让他去看看外面的粮价，多买一些粮食回来屯着。
晚饭时候，方大贵听说方令月让全伯去买粮食，就问怎么回事儿。
方令月将白石县的事情说了一下，方青佑闻言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他打算明天让人去叫姬茂回来，让他去打听打听白石县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这段时间，商队的人都和姬茂一块儿去了别庄训练，只不过刚开始他们只是想去见识见识不一样的训练方法的，不过后来倒是都练起了劲。
姬茂得到方青佑的消息，带着两个人就直接往白石县去了。
可是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些，不仅是白石县遭了蝗灾，而是周边四五个县都遭了蝗灾，而衙门却还没有开仓放粮，这造成了衙门与当地的百姓起了冲突，不过只是小范围的。
有两个县拿出了赈灾粮，可是数量有限，所以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流民，流窜到了周边县里。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心意
锦绣楼，陈娥倚靠在窗户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惶恐不安的。
自从上个月接到总管的来信，她才知道主家三十几年前的这段公案，可是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具体的消息。
现在方家的下人都是人心惶惶的，以后不管是谁来接任方家，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变数。
有人说这事柳姨娘故意让方家不得安生，所以才胡诌出换子一事，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可是如果老夫人没有查到相关的证据，何故，顾家也有人来帮着查？
“掌柜的，胡总管来信了。”小丫鬟将信递给陈娥。
陈娥接过信来，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胡总管的意思现在的方家还是低调一些为好，而且他也卖了个人情，将这门生意推荐给了皇商孙家。
太可惜！那次她去找方令月买方子，虽然方令月没有松口，不过她是个聪明人，那个方子在她手里很难做大，只要他们舍得，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陈娥猜的确实不错，方令月也已经看到了卤肉在她手里发展不开，如果发展不开，卤肉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就像现在，江南的徐明在她这儿进的货，也多是腊肉、豆豉之类的干货，卤肉这东西隔着地域就变得没用了，就是忻州府，也是她配好的香料粉，拿去了他们直接做卤汁来卤就是了。
可是对于外人她却是不放心的，要是有人能尝出是些什么香料来，就算不能做出她家的味道，可是十之七八，她可就亏大了！
“所以，你现在是想将方子出手？”姬晨问道。
外院的书房，建的很是雅致，书房外种了好些竹子，现在正是茂盛的时候。
而这个小小的竹林中间有一个小茅舍，平时姬晨最爱的就是到这儿来煮上一壶茶，方令月也会时不时来这儿讨两杯茶来喝。
在知道她爹的身世以后，她心里就没有安全感，迫切的需要钱来她安全感！
那次陈娥来试探她的口气，她虽然回绝了，也不过是看看他们能不能出高价，可是这么久过去都没有音讯。
虽然说她知道陈娥的东家就是苏州的那个方家，可是那些钱进了她的口袋，那就是她的了，不管以后怎样谁也别想掏出去！
方令月懒懒的接过茶杯，斜靠在柱子上，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可惜没有合适的买家！”
“你可以去找。”姬晨笑道，“而且我可以为你推荐个方向，依我看来，云州的孙家就很合适，他家是皇商，生意遍布天下，所以也能出的起大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