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裳本也是胡乱匆匆裹上的,现下一扯便全都滑落下来,两人在明晃晃的光中都能瞧见对方。
这还不是在被窝中,空荡荡的环境叫萧言暮心中发紧,面上发烫。
但沈溯似乎不这么觉得,他将微微烫手的水哗哗的浇进浴桶中,随后便迫不及待的进来,在水中拥着萧言暮。
萧言暮匆匆挪开视线。
武夫当真是...太胡来了!
——
这一趟沐浴也洗的乱乱糟糟的,热水凉了又续,续了又凉,水从浴桶里面漫出来,亦或飞溅出来,将干干净净的净室都淋了一地的水。
氤氲的暖热水汽间,又添了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萧言暮伏在浴桶间,身子极度疲累,像是在云端上飘了一日,终于落下来了似得,脚踩在地上都觉得软,飘忽忽的没有力道,脑海间有片刻的空白。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女人不愿意嫁武夫了。
——
和她比起来,沈溯简直神清气爽,他自跟萧言暮在一起后,这是头一次吃饱,周身都透着一股子餍足的劲儿。
他以前不识男女情爱时,也不觉得女人的身体与男人身体有什么区别,都是骨肉血筋,能有多大区别?但真的尝过萧言暮的滋味儿之后,他便对萧言暮的身子爱不释手。
萧言暮的每一处都变得可爱极了,她纤细的腿会因无力而颤着发抖,圆润的指尖会求饶一般抓他的手臂,每一处地方,都有不同的反应,也有不同的可爱。
沈溯每每瞧见都觉得有趣。
他将萧言暮捞出来、擦洗干净后,便拿来厚厚的羊毛毡,将人裹着带到厢房,塞进床榻上,然后以羊毛毡为她擦头发。
擦头发的时候,萧言暮的头便枕在他的腿上,她娇嫩的面颊紧贴着他,她的气息一贴上来,沈溯便觉得有些发热。
萧言暮眼睁睁的瞧着他目光渐渐变味儿,不由得恼羞成怒,含着几分燥意道:“你是兔子成精吗?沈溯,再这般你就出去,不要在我这儿讨人嫌!”
她自打跟沈溯碰上,一整晚,连一口气儿都没喘过,再这般下去,她得活生生被沈溯折腾死。
沈溯自知理亏,便没讲话,只动了动腿,拿过一旁的巾帕将他腿压下去,然后继续给萧言暮揉干发丝。
待到她满头青丝都揉干后,沈溯便抱着她上了床榻。
床榻宽大,可容下四人同睡,但沈溯偏要紧贴着萧言暮睡,萧言暮半睡半醒间,都能感受到他的手贪得无厌的抚过她。
这人——她困顿极了,连骂声都发不出来,只埋怨似得哼了两声,但一转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着时极安静,不打呼不翻身,睡得沉甸甸的,旁人碰她,她也没反应,面颊上被挤出来一团软肉,如绸缎的墨色发丝随意披散在床榻间,有几丝还缠绕到了沈溯的手上。
沈溯一点点将那发丝绕下来,替她归置好,在夜色中瞧着她的面。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被困在韩府的囚鸟,跌落到水下,翅膀被浸的湿透,可怜的,即将坠入深渊的金丝雀。
那时他见了她一眼,就想将她从韩府中带出来。
这样漂亮的鸟儿,该站在枝头上吱吱乱叫,该飞在春天里,而不是在韩府里像是个疯子一样拔掉自己的羽毛,顶着凌乱的长发嘶鸣。
这样漂亮的鸟儿...就该落到他手里。
沈溯靠她更近了些,他的指尖拂过她的面颊,随后将她紧紧抱住。
这是他的鸟,他的言暮,他的未婚妻,很快,就会是他的妻。
都是他的,不允许别人来碰。
不管沈溯愿不愿意承认,他自己都清楚,他其实与韩临渊一样,对萧言暮有着足够多的占有欲,他不想将萧言暮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骨头里刻着一条底线,不至于强求萧言暮,至于在争风吃醋这回事儿上,他真没比韩临渊强到哪里去。
他那针尖儿大点儿的心啊,是什么都容不下的。
暗夜厢房间,他用力拥着她,似是要将她揉进血肉中,永不分离。
——
次日清晨,萧言暮自床榻间醒来。
她醒来时,骨肉还是酥软的,本想翻个身,但惊觉整个人都埋在沈溯的胸膛间,她的面颊紧贴着沈溯的皮肉,烫的她脸蛋都泛粉。
她一动,一旁的人便顺着她的动作换了个姿势,她从侧躺变成平躺,沈溯则从平躺变成侧躺,俩人依旧黏的像是锅里的粘豆包似得。
萧言暮这一夜睡得极沉,醒来时都不知岁月了,她被沈溯挤在床榻最里面,隔着一层床幔,都瞧不见外面的天色。
“什么时辰了?”她问沈溯。
她不开口时,沈溯只当她还要睡,她开了口,沈溯的手便不规矩了,在她身上打着转儿回:“快到辰时了。”
萧言暮骤然惊醒:“今日可还要上职。”
“不急。”沈溯慢条斯理道:“今日有好事。”
萧言暮便又俯身趴下来,面颊贴着沈溯的胸口问他:“什么好事?”
沈溯却不言语了,只低着头吻着她。
早上的男人都很危险,人还是懒得,心思却熬了一晚上,在晨曦的光中明晃晃的杵着,叫人想忽略都做不到。
——
沈府的东厢房内有一面很大的波斯镜。
镜面十分剔透,与大奉的铜镜不同,铜镜映人总泛着黄意,颜色便瞧不清晰,波斯镜却能清晰的照应人面,将人身上的颜色都照耀的格外透彻。
白的肌理,黑的头发,红的唇瓣,粉的——
萧言暮眼前有些发晕。
“不要镜子。”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隐隐夹杂着些许羞耻。
沈溯却不听。
他平素对萧言暮很好,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是绝不可能听从萧言暮的话的。
他是喂不饱吃不够的狼。
直到半个时辰后,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溯才叫水。
一大清早,居然又叫了一回水。
昨夜锅炉房烧了一夜,刚眯了一会儿的小厮又爬起来烧水,砍柴的小厮更惨,斧子都快轮出火星子了。
——
萧言暮彻底没了力气,穿衣的事情都是沈溯来的。
沈溯极享受这个过程。
萧言暮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着喘息,他做什么她都会配合,他可以肆意给她挑选一套他喜欢的衣服,而萧言暮根本来不及看,任由他随意来做。
他喜欢这样,悄无声息的入侵她的所有,掌控她的所有。
大概两刻钟后,萧言暮被他上下都摆弄好,重新打扮成了一副端庄的模样。
“走吧。”沈溯似乎掐准了时间,直接将萧言暮往院外带:“去迎接你的好事。”
第58章 山高水远,再不相干(正文完)
萧言暮含着疑惑, 随着沈溯行出了宅院中。
沈府的宅院向来静谧,奴仆都鲜少,一眼望去, 只有干净齐整的地缝和郁郁葱葱的松木枝。
外面瞧着没什么人, 只有寒冽的北风呼呼的吹着。
萧言暮今日穿了一身淡水蓝的对交领长裙, 裙摆处绣着一圈雪白的梨花,外罩同梨花白色的大氅, 雪白的狐狸毛裹着她娇小的面颊,露出一张白玉般的面来。
她眉目寒淡,本是清冷的底色,但被沈溯浇灌温养过后,骨子里那泠泠的寒意散去, 便浮出几丝春意来,似是玉溪水暖,珠圆娇润。
沈溯带着她往沈府门口走, 但不是后门处,而是大门。
沈府人少, 所以也没有什么排场大事, 更鲜有贵客登门,所以少走正门, 沈溯行事图方便,都是从后门小巷走。
沈溯这般拉着她去正门,叫萧言暮有些许微微地紧绷,她靠他更近了些, 问:“是什么人要来?”
沈溯望了她一眼。
姑娘瓷白的面像是泛着光的, 昂头看他的时候,眼眸中荡漾着一圈水光。
萧言暮其实很聪明, 还很敏锐,在大多数时候,她都能通过一个人细小的变化而推测出某些真相来。
“你可以猜猜看。”沈溯没回答她具体是谁,反而道:“总之,是个好消息,你会喜欢的。”
萧言暮猜不出来,只随着沈溯一道走。
左右走过去,便能瞧见了。
沈溯的嘴里说是“你会喜欢的”,但是实际上,沈溯看起来比萧言暮更期待。
他一贯冷沉的眉挑起来,一双眼中似是有潋潋流光,尾音也轻轻向上昂着。
他带着萧言暮一路行到沈府门口。
沈府门口大门敞开,府内的私兵也早已集结,似是等待许久,瞧见沈溯和萧言暮来了,全都垂下头去行抱拳礼。
沈溯拉着萧言暮行到门口。
他们此时便站在沈府大门前,尚未出去,从府门内往外看,便能瞧见白虎街的一条路。
街道宽敞,瞧着没什么人来走动,他们方才站定,街道上便行进来一队人,两侧金吾卫开路,中间领头的穿着一身湛蓝色的窄袖长衫,蟒袍花衣,其上泠泠闪光,面白无须,眉眼带笑,头顶官帽,手拿拂尘与一张黄灿灿的绸布。
一瞧见这阵仗,便不是普通人家。
萧言暮心头一紧,脑子里骤然闪过了俩字——“太监”。
她才刚想到此,便听见那太监高声喊道:“圣旨到——”
沈溯拉着萧言暮便低头拜。
萧言暮头一次“接圣旨”,心口都因为紧绷而骤缩了一瞬,她下意识地靠在沈溯的身边,纤细的指尖都渗透出汗水来。
而此时,那太监已经行进来,高举着手中的圣旨开始讲话。
细长的声调在沈府空旷的宅院中散开,每个字儿都在北风中颤啊颤,慢悠悠的落到萧言暮的耳朵里。
圣旨先讲的是,沈溯办案有方,破十万两白银案,圣上大悦,加官进爵,升南北两司副指挥使云云。
南北两司副指挥使,光是听名号,就透着一股子权倾朝野的味道。
萧言暮竖着耳朵听,心里想,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升官发财,对男人来说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而这还不够,那太监说完之后,并没有在此而停,而是继续说道:“萧家之女,端庄淑雅——”
萧言暮乍一听到“萧家之女”时,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她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脑袋,向上抬起时,正听见太监高声说:“特此赐婚!”
赐婚二字落下时,萧言暮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
她跟沈溯满打满算在一起其实也就——两日左右,在她眼里,他们俩其实还处于一个你推我拉的灰色地带,她是喜欢沈溯不假,贪图沈溯对她的好,贪图沈溯的容颜和能力,但是其实还未曾想过成婚的事情。
她是愿意与沈溯好好走下去的,有一个真心疼爱她、她也喜欢的人是件好事,两人互相碰了对方的身子,也该有个身份,但是,这似乎太快了。
她以为沈溯应也不会想这么早,毕竟他正是年轻峥嵘时,又有这么多功绩傍身,不一定非要在这么早就定下来——说不准沈溯过了一段时日,又瞧见了比她更好的女子呢?
许是因为第一段婚事走的不顺当的缘故,她总是对男人有很多不好的揣测,不敢一口气全信下去。
真的就这样选定了她,不再后悔了吗?
就像是一直被命运苛待的人,好东西落到头顶上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给她的,打开的过程也一定小心翼翼左右试探,啃都不敢用力去啃。
所以,当赐婚的旨意下来的时候,萧言暮似是被砸了一巴掌似得,话都说不出来,懵懵木木的被沈溯拉着站起身来。
沈溯接旨、送走太监的时候,她的脑子混沌的跟在沈溯旁边,人看着还能走能动,但实则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算是明白了,这才是沈溯嘴里说的“好事”,这人看着沉稳,但是不声不响的搞出来一件这么大的事。
直到沈溯拿着圣旨回来,行到她身前,捏了捏她的手时,她才回过神来。
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沈溯没用多少力,只轻柔地,暧昧的摩擦她。
满院子的私兵都匆匆低头走开,各干各的,谁都不敢多看一眼。
“怎么,高兴傻了?”沈溯挑眉看她,语气虽平淡,但眉眼中却带着几分得意。
圣上赐婚,这等殊荣,放在谁身上,都是通天的喜事。
萧言暮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她瞧见沈溯那张理所应当的面容时,心里竟隐隐翻出来几分惶恐来。
她迟疑的瞧着那圣旨,问道:“此事...你可有与旁人商量过?”
她是被求圣旨的人都不知道,旁的人,应当也不知道。
“未曾。”沈溯瞧见她那张迟疑的脸,一双桃花眼便微微眯起来,审视着她,问道:“你不想嫁给我?”
他针尖儿大点儿的小心眼又开始翻腾了,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一股子醋酸味儿便要往上顶。
萧言暮那双漂亮的单狐眼一翻,瞪了他一眼道:“婚姻大事,你未曾与我说便罢了,你也未曾与你父母说,若是你父母不肯,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