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翟远应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车子重新开动, 他低闷的声音忽地飘入耳中。
“如果你选到的人是姓陈的，我连一顿饭的面子都不会给。”
在约会的一开始就会直接行使权力。
苏槿闻怔了瞬。
斜挎在肩上的包硌到后背, 她吃痛一声调整座椅幅度，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她手微微一抖，下意识抚上左耳助听器。
一个黑影突然笼罩过来，勾过安全带，清脆“咔嚓”声响过后，车内的警报瞬间停息。
“安全带没系好，弄掉了。”翟远云淡风轻递来一句话，倏然逼近留下的温热气息慢慢顺着车窗缝隙溜走。
苏槿闻抚上颈间，眼睛飘向别处。
电玩城。
只是刚到门口，扑面而来的青春热闹就将人迅速淹没，粉紫交织的绚烂灯光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躁动鼓点和心跳同频。
翟远在赛车游戏前坐下，冲她挑了挑眉：“会玩吗？”
“瞧不起谁呢。”苏槿闻撸起袖子，二话不说直接跨上座椅。
苏槿闻挑来挑去，最终选了自认为最拉风的红色跑车，她转头瞥了眼翟远屏幕，一辆骚粉色还镶钻的炫酷跑车看得她一愣。
“为什么我没有这款？”
他亮出VIP金卡的一角，微微一笑：“一点钞能力。”
“骚包。”她收回视线，小声吐槽。
比赛开始，苏槿闻猛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盯着自己遥遥领先的成绩得意勾起嘴角。
翟远紧紧咬在她后面，转动方向盘操控着赛车方向。
一个不留神，他不慎撞上路标障碍物，有一刻的耽搁，又与前面的苏槿闻拉开段距离。
“哼哼，轻敌了吧。”她不忘涨涨自己士气。
翟远眸光一暗，紧盯着面前屏幕，踩着油门的脚都更用力些。
察觉到身旁人被激起的胜负欲，苏槿闻也不再分心留心他那边的战况，眉头愈发皱紧。于是两人莫名地陷入安静，只剩下操控游戏的声音。
翟远很快追上苏槿闻，红色和骚粉跑车你追我赶地挤在一起，甚至摩擦出些许火星。
正当彼此都全神贯注屏住呼吸时，一辆黑色跑车突然异军突起，直接超过他们奔向前面。
苏槿闻不爽地“啧”了声，猛地将油门踩到底，然后——
直接撞飞了那辆黑色跑车。
翟远愣了瞬，默默慢下速度。
最终苏槿闻横冲直撞极其野蛮地赢得了这场比赛，大功告成地拍了两下掌，满意评价道：“等我有空都想考个驾照了。”
他犹豫片刻：“要不...你再想想？”
一场赛车游戏彻底将苏槿闻带入电玩城的氛围，她顺着项目一个个玩过去，翟远沦为在后面帮忙提包的角色。
眼见着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他连忙将苏槿闻拉到VR游戏区，选择了一个需要两人配合的游戏。
这款游戏需要两人齐心协力一起将披萨送到对面，而通往对面的路是一根狭窄的独木，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VR逼真的效果让人身临其境，原本普通简单的游戏也被加大了刺激感，只往下瞥一眼，便已然颤栗。
苏槿闻屏住呼吸，用夹子将一块披萨夹起，谨慎地往前挪着步子。
她和翟远一前一后地走着，她负责保护披萨，翟远负责维持两人的平衡。
第一块披萨很顺利地就送到了对面，可后面的就不那么容易了，第二块第三块披萨接连从手中滑落，苏槿闻盯着逐渐紧迫的倒计时只能干着急。
“呀，你不要拽我拽的那么紧，我现在有种拉一头牛的感觉。”
“往后点往后点，再往左一点，左，你的左边！”
“快点快点，没时间了。”
翟远被玩起游戏六亲不认的苏槿闻一顿支使，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差最后一块，这回两人一起攥紧披萨，侧过身子像螃蟹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倒计时十秒像催命符一样刺激着两人紧绷的神经，他们的步伐也不由得逐渐加快。
“十、九、八...”
苏槿闻大气都不敢喘，满心满眼只有手中的披萨。
“五、四...”
越紧张的时候，身体就越是不听使唤，两人的脚步在一声声倒计时中乱了节奏，一瞬间像是回到舞会那晚。
“三、二...”
！！！
历史重演，只不过这一回是翟远先踩中了苏槿闻的脚，她吃痛一声，彻底失去平衡，歪歪斜斜地向一边倒去。
翟远慌忙伸手去拉，于是也被一同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景物化作拖影在眼前飞速闪过，巨大的失重感将整颗心脏悬在了嗓子眼，苏槿闻仿佛真从高处坠落一般屈下膝盖，几乎要将整个人埋进地里。
她下意识紧紧攥住身旁人的手，指腹捏得发白，余下的尖叫被尽数吞噬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后半程几乎失声。
其实下落的过程不过七秒，却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直到游戏结束几分钟后，苏槿闻还迟迟没有缓过来，双腿蹲得发麻，一时站起来都费劲。
温热的触感这才清晰地从掌心传递，汗津津的。
苏槿闻思绪重新流淌，自己刚刚好像慌忙之中攥住了什么东西，好像是...翟远的手？
他不能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
她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将手偷偷抽回，掩饰似的转而捏住了身边人的袖角。
她小心翼翼地将VR眼镜摘下，视野重新恢复光明，内心还盼望着翟远跟她一样，刚从惊惧之中缓过神来。
一转头，就发现翟远早已摘掉眼镜，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你什么时候摘掉的。”苏槿闻还抱有一丝侥幸。
翟远歪头看向她：“游戏结束后的下一秒。”
她彻底将手缩回，暗自咬了咬牙。
“幸好你有所动作，不然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他嘴上仍不饶人，幽幽补刀。
苏槿闻将包往他身上一挎，忿忿走在前面加快了脚步。
翟远安抚似的摸了摸小包，紧跟着过去。
-
娃娃机的透明玻璃映出两人模糊倒影，苏槿闻紧握摇杆，眼睛紧紧黏住粉色的loopy玩偶。
“啪！”她毅然摁下按钮，娃娃机的爪子僵硬地开始下落，最终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抓了个空。
她有些懊恼地轻捶了一下机子泄愤，晃了晃所剩无几的硬币。
看苏槿闻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翟远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他弯腰将硬币送入机器，握上摇杆。
“你确定？别浪费我币啊。”苏槿闻在旁边轻声嘀咕。
翟远没有应答，抿紧唇线，缓缓移动爪子：“想要哪个？”
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认真挑选后锁定目标，伸手指了指。
娃娃机的机械爪子随着他握着摇杆的幅度左右来回摇摆，等其向右边甩动时，翟远没有犹豫地猛地摁下按钮，爪子斜着下落，在两人聚焦的目光中如同黄金矿工的钩子精准地抓住玩偶，将其丢在了洞里。
苏槿闻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将玩偶从洞里掏了出来。
“我的天，有两下子啊，早知道都让你来了，我瞎忙活什么呢。”
翟远勾勾嘴角，不枉他在网上各种搜抓娃娃攻略教程，玩了一晚上的黄金矿工。
他趁着势头，一连试了好几次，又成功斩获两个玩偶。
在苏槿闻一声声的彩虹屁中逐渐迷失自我。
最终只剩下两枚硬币，还够玩最后一次。
他将仅剩的硬币尽数塞入机器，忽地开口：“苏槿闻，如果我这一次也成功抓上来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苏槿闻正在兴头上，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下来：“你说，但不能太过分。”
他握上摇杆：“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她被他说的一瞬发懵，说话都打结巴：“...关，关系？什么我们的关系。”
翟远转动瞳仁，静静看向她：“进一步也好退一步也好，但至少，不要停留在普通朋友这个阶段。”
苏槿闻眸光闪烁，用盯着娃娃机的方向代替了回答。
他收回视线，操纵摇杆。
爪子随着他的晃动缓缓移向离洞口最近的玩偶，“啪——”按钮声响起，它歪歪扭扭地下落，苏槿闻目光紧紧追随，下意识屏住呼吸。
爪子稳稳当当地抓住玩偶的腿部，拽着它悬在空中。
正当两人都以为肯定没问题了的时候，它突然又抽风地松开，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被捡起的玩偶重新掉了下去。
沉默慢慢蔓延。
苏槿闻盯着那个掉下去的玩偶，迟迟没有说话。
身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略显轻快的声音：“苏槿闻，你在失望。”
她怔怔侧过头，就看见翟远靠在娃娃机的玻璃上，兜帽卫衣压住他深棕发丝，瞳孔因为电玩城的绚丽灯光也流动着缤纷颜色，显得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嘴角扬起抹欠揍笑意，又将刚刚的话笃定重复了遍。
苏槿闻轻轻瞪他一眼，矢口否认：“我没有。”
“这回是你运气不好，怪不得我哈。”她说着加快脚步想要转身离开。
翟远却一把牵住她的袖角，拉着她往反方向走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
-
夜晚的江水是深不见底的黑，路灯洒下昏黄灯光，两人沿着跨江大桥一路北行。
“你不会是想找个没人的荒芜地方把我灭口吧？”苏槿闻裹紧前襟，跟在翟远身后弱弱发问。
晚风将面前人的冲锋衣外套吹起一角，他突然猝不及防停住脚步，苏槿闻冷不丁地撞上他后背，“嘶”的一声捂住额头。
翟远忽地挑眉看向节目组：“不拍两张？”
苏槿闻被气笑了：“你大晚上带我来这吹冷风，就为了拍几张照？”
他选择性无视了她的刀人眼神，似是等着节目组的下一步动作：“上次不都拍了吗？”
导演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苏槿闻上次和陈丞渊的约会，下意识解释道：“上次是因为效果比较和谐，有那种粉红泡泡，哪...”
哪像你们，动不动就怼上了。
当然，余下的话被尽数咽回肚子里。
翟远挑了挑眉，敛眸看向苏槿闻：“他嫌弃我们没有CP感。”
导演：？我什么时候...
苏槿闻轻笑一声，撇撇嘴说：“很意外吗？我们...！！！”
腰后倏然抵上一道力度，紧接着她整个人被迫上前几步，撞入他深邃眼底。她心脏有一瞬的停拍，视线慌忙下移，盯着两人贴近的足尖默不作声。
摄影师连忙扛着机子跑过来。
“苏槿闻，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在她耳畔轻飘飘砸下一句呢喃。
“两位能离得再近一点吗？”摄影师的指导声音插了进来。
苏槿闻呼吸逐渐平稳，在江流声慢慢抬眸，毫不躲闪地迎上他如炬目光。
然后，她伸手拉住了翟远的领子，再次将
两人距离缩短。
面前人的呼吸悄然乱了节奏，揽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
她手攥得愈发的紧，重新夺回主导权，眼神扫过他的睫毛，鼻尖，嘴唇，具象化得明显。
翟远僵着动作垂下眸子，声音透出隐隐无奈：“你怎么总是这样，像刻意跟我较劲似的。”
苏槿闻弯起好看的眼睛：“因为翟远，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她结合他最近的表现，得出结论，某人在孔雀开屏。
“你想泡我。”
她重新与翟远四目相对，带着隐隐笑意。
良久，她听见他强自镇定一本正经的声音：“我只是在做符合节目调性的事，这叫敬业。”
苏槿闻勾勾嘴角，眼神移到他眼下的那道小疤：“翟远同学，我发现了一个你的秘密。”
“你挺不老实啊，还跟别人打架。”
他低低“嗯”了声：“年少轻狂。”
那道眼角的疤确实是和人打架留的，然而他为其打架的那个人，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无辜狡黠。
“苏槿闻同学，我也发现了你一个秘密。”他忽地学着她开口。
“腰间纹的什么？”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苏槿闻一愣，抵在腰间的掌心温度骤然变得滚烫，她猛地将翟远推开几步，一副速速给我从实招来的模样。
他无奈举起双手：“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变态，体育馆那天，不小心看见了。”
那天相撞的意外，发现彼此秘密的不只她一个人。
她眯了眯眼睛，暂且放过他。
高考结束后，她就在自己的腰间纹了一个海浪的图案，她希望自己能够像海浪一样，可以柔美，但也拥有掀起惊涛的强大力量。
几声刺耳巨响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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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闻怔怔仰头，瞳孔倒映出漫天华彩。
“好看吗？”身旁忽地传来翟远的声音。
她意外看过去：“...你准备的？”
他淡淡应了声，插着兜和她一起安静欣赏跨江大桥上为她绽放的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