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会,眸光暗了暗,这个事情,今天必须要有个了解。
会场内,去年的WBC冠军正在分享经验。
“接下来就是宝贵的提问环节了,机会难得,请大家把握住机会哦。”主持人在台上控场,呼吁大家积极举手提问发言。
苏槿闻想问一问关于年底的咖啡赛事,于是慎重思考过后举起了手,主持人眼睛一亮,手都指向了她,一道清亮女声却截住了主持人的话。
“我有问题。”后三排的座位里举起一只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槿闻迟疑了一瞬,转头向后看去。
女人穿着墨绿旗袍,头发用素簪挽起,注意到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她身边坐着一个一身棕色正装的男人,与她的炯炯目光不同,他眼神飘忽低着头,手不安地垂在腿上来回抠弄着。
正是范玉琪和向彦。
......
讲座结束,苏槿闻追着面前两人的身影,截住他们去路。
“我们聊聊。”
-
“好久不见,老同学。”范玉琪轻抿一口咖啡,弯弯唇角,老同学这三个字显得格外讽刺。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很意外你也会被邀请。”
“少装,”苏槿闻回得并不客气,“邀请名单官博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况且,该意外的,是我才对吧?”
她轻嗤一声:“这是什么话,苏槿闻,我两年前就已经拿到内场资格了,而你不过是今年凭借着个破恋综的热度才勉强够到门槛。”
“你的品牌最近经营得怎么样啊?”她自然是知道“二十五平方”歇业的消息,此刻却笑意盈盈地朝她伤口上撒盐。
“范玉琪,有意思吗?”她冷冷地盯着面前人。
“不如摊开了讲,你到底想干什么?”
范玉琪抬眼:“你现在歇业,占着那块地皮也怪可惜的,不如直接把“二十五平方”的经营权转让给我,就当是在江城开的分店了,这样一来,你至少还能收获一笔数额不少的钱财。”
苏槿闻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是想让我彻底退出这一行,为什么,是因为心虚吗?”
“就好像我不干咖啡行业了,你做过的那些勾当就能一笔勾销,晚上睡觉也能睡得踏实了。”
她捏紧杯壁,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苏槿闻向前凑近一段距离,一字一句地说:“范玉琪,我为什么比你晚入行一段时间,你比谁心里都清楚。”
“当初我找警察报了案,得到的结果却是因欠钱不还导致的民事纠纷,拖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你卷了我那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六万跑路,有了开店的第一笔资金,这才跟我拉开了距离,范玉琪,你到底在得意些什么?而如今,你以为你还能像几年前一样,轻易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先一步往我身上泼脏水,将网上的风向搞乱,你还真是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的现实戏码。”
范玉琪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变得尖锐:“姓苏的你少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趁着节目热度把那些陈年往事爆出来,让你的粉丝和那些网友一窝蜂地来骂我吗?我要是不先发制人,还有活路吗?!”
苏槿闻喉咙微微发干,忽地就从心底升起一阵悲哀。她还真是因为自己在节目上提了那一嘴,才绞尽脑汁地要置她于死地,可她明明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利用流量来惩罚他们。
“一个平A把你的大招都吓出来了,这几年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她目光有些闪躲,不停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来掩盖不安。
“范玉琪,你和向彦是什么时候有了自己开店的想法的?”
她挺直腰板,挑挑眉道:“当然是高中的时候。”
“你确定?”苏槿闻直勾勾地看着她,这个说法跟网上流传的版本是一致的,也更加确定了那些黑通稿全部都是范玉琪的手笔。
“不然呢?”她有些烦躁地舔舔嘴唇。
苏槿闻拿出期刊的采访:“那为什么上面写着你们是在大三升大四那一年才有了开店的想法呢,“之前只是停留在感兴趣的阶段,经过考虑过后决定投身于自己热爱的领域。”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吧?而那一年恰好就是你们卷走我的钱跑路的时候。”
范玉琪瞳孔晃了晃,嘴硬道:“你无不无聊,写错了呗。”
“我又不是没接受过期刊采访,这种稿子都是要跟采访者至少确认三遍才正式发布的,你告诉我是失误?”她步步紧逼。
“那又能说明什么,苏槿闻你别忘了,我是在你前面注册的商标。”
苏槿闻亮出创业赛的奖状和实习证明:“我参加过创业赛,演说的内容就是关于“二十五平方”的初步设想,大学期间加上校招一共三段实习,全部是在咖啡行业深耕的,说我活在你的阴影里,合理吗?”
她一时语塞,被苏槿闻因愤怒而陡然提高的音量震慑。
“而你的店原先也不叫“九平方”而叫“心迹”,范玉琪,我们到底谁蹭谁的热度?”
范玉琪稳了稳心神,忽地转移话题:“苏槿闻,你少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你上恋综不就是为了赚流量给自己品牌打广告吗?”
苏槿闻重新冷静下来,垂下眸子:“当时“二十五平方”的发展态势并不乐观,已经到了快交不起店面租金的程度,我想让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有一个好的结果,我可以大方承认这是我参加节目的初衷,也没什么可逃避隐瞒的。但同时,我也通过节目收获了终生难忘的事物。”
她慢慢松懈下来,嘴角扬起一丝微妙笑意,继续追问:“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热度?”
苏槿闻抬眼直视着她,淡淡道:“范玉琪,我知道你在录音。”
她手微微一抖,慌忙偷偷地将录音的按钮关闭,故作镇定。
苏槿闻微微一笑:“但我,在全程直播。”
......
空气陷入漫长沉默。
范玉琪僵硬地顺着苏槿闻目光看去,微弱的小红点刺激得她身子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声音都变了调:“你明明还说,不会利用流量当作武器!”
她回得平静:“可是先拿流量当作武器的人,是你。”
与此同时,网上早已掀起轩然大波。
[我靠,赶上吃瓜现场了。]
[好可怕,跟这种人做朋友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是,这姐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的啊,给她颁个奥斯卡小金人吧!]
[还是露了好多马脚的,槿闻质问她的时候她明显就慌了,正常人如果没做过的第一反应都是强烈否认,她这一看就心虚啊。]
[私密马赛,我才是那个跟风的小丑,苏姐威武,我以后一定去你店里多消费。]
......
苏槿闻看着面如土色的范玉琪,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犹豫许久,她终是开口问道,问出那个缠绕在心底这么多年的问题:“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讨厌我的,甚至是...恨我。”
范玉琪往后面的椅子上一倒,颇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高三。”
听到她完全没有犹豫的答案后,苏槿闻还是没忍住心脏一疼,强颜欢笑着:“...那时候我们不是关系还很好吗?我以为,至少要上了大学以后的。”
她咬紧嘴唇,眼神淬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嗤笑道:“是吗,那你可真天真。”
“你长得好,学习好,家境好,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爱着,我在你旁边活生生地被衬托成了个跳梁小丑。苏槿闻,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才跟我做朋友的?”
......
“苏槿闻,你知道向彦喜欢过你吗?”
苏槿闻瞳孔猛地一缩,有些错愕地看向范玉琪。
她低低一笑:“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是,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才不在乎吧。”
苏槿闻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道:“范玉琪,向彦他甚至连过来跟我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句话,但我真诚地建议你换个男朋友。”
她低着头没应声。
气氛重新静默,苏槿闻看着眼前的范玉琪,曾经那个假小子一样大大咧咧的短发女孩,如今褪去了所有稚气,蓄起长发,一袭旗袍成熟明艳,熟悉又陌生。这是她们几年来的唯一一次见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往昔回忆走马灯一样地在脑海里闪过。
高二下学期时,她因为重要的模考排名下滑躲在座位上偷偷抹眼泪,范玉琪拉着向彦在旁边绞尽脑汁扮鬼脸逗得她又哭又笑;毕业那天,范玉琪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说她成绩一般她们上不了一所大学,苏槿闻安慰她以后还会再见面;大学期间她无数次跟罗心媛和其他室友提起自己有一个从高中开始就非常要好的朋友,弄得罗心媛都有些吃醋;她痛经不舒服的时候跟范玉琪抱怨,她跨越城市给自己点了最喜欢的奶茶。
为什么会是高三呢。
为什么偏偏是从高三开始讨厌她的呢?
那个雨夜,范玉琪和向彦跨越了几千里来到她的城市。那是苏槿闻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局促和卑微,她垂着眸子轻轻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槿闻,我们最近有点困难...”
她突然有点想哭了。
范玉琪捏紧拳头,低着脑袋冷笑一声:“还不滚,等着看我笑话呢?”
苏槿闻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拿好东西离开。
她走后,范玉琪懈了劲往椅背上一倒,莫名红了眼眶。
“苏槿闻...你真的特别讨厌。”
“我恨死你了。”
-
会场外,翟远已经等候多时。
他自然接过苏槿闻肩上的包,扬起嘴角:“来接打了胜仗的公主回家。”
苏槿闻勉强一笑,抽了抽鼻子。
这么肉麻又耍宝的称呼...她知道他是在逗她开心。
回去的路上无比沉默。
“苏槿闻。”他忽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别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
她低着头应了一声,嘬了口翟远准备的奶茶,绽开一个由衷的笑容。
临近春末的时候,苏槿闻之前对范玉琪提起的诉讼总算有了最终结果。
由于在网络上造成了较为恶劣的影响,连带着名誉损失和之前欠的那部分钱,范玉琪和向彦被法院强制执行赔偿25万。
连绵雨季终于结束,空气里满是青草和鲜花的清香。
江城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
第39章 搬家
纱帘拉开, 几缕暖阳映进房间,苏槿闻颇为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她忽地感觉后脑勺被一道视线紧紧盯着, 迟疑转头就看见翟远靠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到哪步了?”
“..到睫毛了。”她有些心虚地加快了动作, 明明说好九点出门的, 拖着拖着又超了十分钟。都怪这个破头发!因为静电来回扎了好几次就是扎不好, 弄得她差点急眼拿剪刀一把给剪了。
“翟远, ”她拖拉着有点肥大的拖鞋,一手拿着一个发圈跑过去问他, “哪个好看?”
他思考了瞬,偷偷瞄了眼苏槿闻:“你戴哪个都好看。”
...苏槿闻哭笑不得。
“你别瞎端水啊,我是在认真的问你。”
他“哦”了声, 指向左手的发圈:“蓝的吧。”
苏槿闻闻言将蓝色格子的发圈绕在马尾上,满意地冲着全身镜退了两步打量自己。她今天穿上了新买的花灰美式卫衣, oversize的款式正好将大腿根遮住, 配着深蓝短裤,松弛又舒适。
翟远突然盯着镜子里的她笑出了声:“你买大了几个码?”
“啧, ”苏槿闻听着他的调侃不爽地整理着不安分的帽子,“你懂什么, 卫衣就是要买大几个码穿着才好看, 这种风格最近很流行的好不好?”
“翟远,你帮我一下,我看不见。”她有些急了,微微侧了侧身子, 示意翟远帮她把在里面掖得死死的帽子揪出来。
他听话照做,却忽地将刚揪出来的帽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在了苏槿闻头上, 然后坏心眼地拽住绳子往下一拉。苏槿闻只觉得眼前一黑,只有嘴巴可怜兮兮地露在外面,抗议地“喂!”了一声。
他低笑着走远:“快点的吧,司机师傅都到了。”
苏槿闻好一会儿才将帽子从头上弄下来,头发果不其然又起了静电,像只炸毛的蒲公英,她登时“起了杀心”,崩溃地追着翟远跑下楼。
她看着翟远走在前面的背影,却忽地有几分怔愣。
会不会有点...太自然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翟远在“二十五平方”连住了三天后,他们谁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就索性一直这么住了下去。可是,梦总归是要醒的。
“二十五平方”历经风波后以全新的面貌重新营业,日益上涨的客流量使得店面的空间急需扩张,二楼无论如何都不再适合作为一个居住的地方,更何况还有翟远的存在,就更不适合了。
所以,苏槿闻在附近租了套整租开间,把二楼的空间腾出来,也算是真真正正地有了一个自己的温暖小窝。今天就是搬家的日子,她的东西并不多,叫了一辆货拉拉就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