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就有待商榷了……
江景鹤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握住剑柄的指节都开始泛白,可就像是从前他看着仲长芜与晏吟秋恩爱一般,他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只能像一只阴暗的老鼠一样暗中窥伺。
明明早上的时候晏吟秋还夸过他的眼睛很像师尊,他还在心里暗自庆幸,可如今姬隐的出现却给他扇了重重的一巴掌。
有了这般相像之人做替代,那他在晏吟秋的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在看清姬隐长相的一瞬间江景鹤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输了。
而且输得比上次还要狼狈彻底。
晏吟秋看着他们八卦的眼神,心里清楚等到宗门大选结束后必然又是谣言漫天,只是她现在实在懒得管,干脆趁机接着九重楼的威势发难。
她转身看向在场众人,冷声道∶“只凭一块测灵石便说崔沁是魔修,诸位未免也太过武断了吧。”
姬隐握住晏吟秋的手示意她安心,可却被晏吟秋一把甩开,他也不觉尴尬,只是转头对岑濯山淡声道∶“东西拿来了吗?”
荀妩和岑濯山既然先后过来劝和,九重楼也并非不讲道理,既然修真界这些人想要个说法,那他便给他们一个说法。
“拿来了。”
岑濯山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温声对众人介绍道∶“这是九重楼的净魔石,如果这位崔姑娘是魔修,那将其握在手中必然会遭到反噬,反之则安然无恙。”
他转头看向师月素,大大方方地将净魔石递到她的面前,又道∶“昔日无骓道尊也曾用过净魔石追捕魔修,师道友应该见过,可以随意检查。”
师月素与仲长芜同为无骓道尊座下弟子,当年自然见过无骓道尊手中的净魔石,是在场最有发言权之人。
岑濯山既然这么说了,师月素也并不推脱,接过来细细端详了片刻,冷静道∶“通体剔透,内有一簇业火,确实是净魔石,崔沁到底是不是魔修,一验便知。”
“既然如此,那崔姑娘,请吧。”
岑濯山笑了笑,将那块净魔石又递到了崔沁的面前,示意她将此物握在手中。
崔沁本就问心无愧,自然不怕检验,二话不说直接将那块晶石拿了起来。
晶莹剔透的晶石在她的手掌中隐隐泛起了黑气,可是还未凝聚成型便已经消失不见,水晶再次恢复了原样。
一直看热闹的文雨眠愣了一下,不由得好奇出声问道∶“这……到底是不是啊?”
师月素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她看着那块依旧纯净的净魔石,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和缓了下来。
“她不是,魔气都未成形,应该是无意沾染上了,若是魔修的话,如今已经不能安稳站在这里了。”
崔沁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反倒是晏吟秋闻言皱了皱眉,她上下打量了崔沁一样,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她的手腕上,伸手便将上面的红绳扯断。
鲜艳的红绳落在地上登时变成一阵恶臭的黑烟,转瞬间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小小的金坠子滚进灰尘中。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是在大街上随便买的,我大哥说要求一个好意头……”
崔沁的话还没说完便猛然停顿住,她环视了一圈,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只能干巴巴解释道∶“许是集市上人多,所以无意沾染上的。”
崔润怎么不见了……
从她被诬陷是魔修开始到现在,她怎么都没有看到她大哥崔润的身影,他不是也是负责记录的太虚宗弟子吗?
她甚至都不敢继续细想下去,只能不停催眠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许是崔润有事先行离开,更或者是他去安顿父亲和崔涵了。
“那便真的是一场误会了。”
荀妩见此更是松了口气,笑道∶“这下算是皆大欢喜了,好事多磨,虽然今天闹了些乌龙,但能拜入太虚宗也是你的福气。”
“何必这么着急,我们还有账没算完呢。”
晏吟秋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云清派掌门,居高临下道∶“李掌门,你不觉得你应该说点什么吗?”
李松绝本以为抓到晏吟秋的错处,谁曾想事态竟会突然反转,现在没能寻到借口杀了晏吟秋不说,反倒是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如今见晏吟秋这般得意,他不禁咬牙切齿,强忍着丹田处的疼痛,回答道∶“这件事是我过于急躁了。”
“这就没了?”
晏吟秋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是,你是过于急躁了,出了点风声你就开始杀人灭口,谁不说你李掌门一句未雨绸缪,要不干脆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得了,我看你也没几天可活了。”
“你们如今这般欺辱打压我,不外乎是因为我家夫君已经陨落,你们想要趁机报复,安知举头三尺有亡夫,也不怕哪天睡觉的时候就去和我家夫君作伴了。”
“而且你不过只是丹田被捅了一刀,我和崔沁可是差点死在你的手里,你该不会真的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李松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什么叫做“只是丹田被捅了一刀”,姬隐刚刚那一刀可是结结实实伤了他的灵根,他往后的修为还能不能再有所精进都是个问题,怎么到晏吟秋嘴里活像是他就蹭掉了一层皮一样。
可是当着其他几位宗主掌门的面,他也不好再和晏吟秋辩驳叫板,尤其是晏吟秋还搬出了已经陨落的玄微仙尊,他只能自认理亏,老老实实地给人赔礼道歉。
“晏夫人,崔小友,今日当真是对不住了。”
李松绝不情不愿地开口,敷衍道∶“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晏吟秋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担待?我是你娘还是你爹啊,凭什么要为了你的错担待?”
她可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她只知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没理尚且都要争三分,得理为什么还要饶人。
“你!”
李松绝被晏吟秋气得差点吐血,可看看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忍气吞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晏吟秋但笑不语,一旁沉默已久的江景鹤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歉有没有诚意,全看赔偿够不够真心。”
李松绝∶“……”
他拿出上品的丹药,晏吟秋勉为其难地收下,而后看着他不说话。
他拿出稀世的兵器,晏吟秋漫不经心地收下,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他拿出珍贵的秘籍,晏吟秋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次倒是终于开口了。
她理直气壮地伸手说道∶“还不够,再来点。”
李松绝出门的时候还是云清派掌门,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穷酸的云清派掌门,还是被捅了一刀的那种,气得他差点当场昏到在地,连忙让人扶自己下去休息。
魔修之事既然已经解决,那便只剩下崔沁的归属问题了。
太虚宗的掌事长老笑的依旧和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对崔沁柔声道∶“剑峰的郁长老一直对你颇为欣赏,有意收你为关门弟子。”
“多谢长老好意,但我不想去太虚宗。”
崔沁长舒了口气,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
这下不仅是太虚宗的掌事长老愣住了,就连在场的荀妩和文雨眠等人也是一脸诧异,唯有江景鹤还是一派平静,只是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姬隐旁边的晏吟秋身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崔沁的想法万分简单,就像是曾经拒绝郁承收她为徒一样,她不想去只是单纯因为自己不喜欢去。
如果说从前她还对仙家宗门有所向往,但经过今日之事后便已是彻底失望。
本以为仙门中人皆是仙风道骨,却不料实际上却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暗中报复,如果刚刚没有晏吟秋救她,那她早就被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给杀的灰都不剩了。
太虚宗一开始对她笑脸相迎,可转头便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主打就是无事一切皆好,有事自己担着。
仔细想想,别说是她了,玄微仙尊在世的时候晏夫人好歹还是太虚宗的首座夫人,可是人走茶凉,太虚宗还不是立马与她拉开了距离。
如果仙门大宗就是这幅模样,那她还不如做一介散修来的痛快。
“你可想清楚了?”
太虚宗长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故意强调道∶“太虚宗可能是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以崔沁的天赋来说,自然是不管到哪个宗门都能吃得开,可奈何她和晏吟秋扯上了关系,今日又闹得这么难看。
如今修真界各大宗门中,除了太虚宗以外,没有人敢再将她收入门下。
“我想清楚了。”
崔沁扶正她束发的玉簪,字正腔圆道∶“修真当先修心,如此看来,这仙家宗门不入也罢。”
在场被内涵到的诸位大能面面相觑,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紫尧宗长老嗤笑了一声,摇头道∶“无知小儿,这般轻狂,往后可有的是苦头要吃了。”
晏吟秋被整个修真界所不容,想要杀她的人数不胜数,可她的背后有太虚宗和九重楼相护,旁人自然不敢轻易下手。
崔沁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个小城世家出身,又无宗门为她兜底,即使晏吟秋现在能护着她,难道以后还能每时每刻都片刻不离吗?
一旦被人逮到空处,那崔沁便是刀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姬隐听到这话却勾了勾唇,他低头凑近晏吟秋,轻浅的呼吸声拂过她的耳畔,笑道∶“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和秋娘倒是很像。”
“你不靠那么近说话会死吗?”
晏吟秋眉心微蹙,侧身和姬隐拉开了一段距离,姬隐自讨没趣也不恼,反倒是突然开口对崔沁道∶“九重楼并非那些仙家宗门,你若有意,可以先入九重楼修行。”
崔沁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晏吟秋。
晏吟秋心知姬隐有心卖她一个人情,毕竟现在的崔沁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估计还未出苍岚城便已经被盯上了。
九重楼一不缺大能,二不缺资源,单论起天材地宝,绝世神兵来说,估计当为修真界魁首,如果能得到九重楼庇佑,崔沁往后的路自然会顺遂不少。
她微微冲崔沁点了点头,温声道∶“姬公子说的在理,九重楼确实是个好去处。”
崔沁立马乖巧答允,“那我都听晏夫人的。”
岑濯山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转头调侃道∶“碧羽,你们同属水灵根,看来你以后要多个小师妹了。”
碧羽神色不变,清丽的面容之上仿佛覆着寒冰,不管何时看去,她始终都是这幅云淡风轻的冷漠表情,平静回答道∶“我一切听少主安排。”
岑濯山见状不由得无奈摇头,若说碧羽这个人自然是哪哪都好,论容貌她不输旁人,论实力更是个中强手,再加上她做事够干净利索,又对姬隐忠心耿耿,在九重楼里也算是拔尖儿的了。
只是这个性格实在是有些捉摸不定,让人头疼。
姬隐听到崔沁已然答应,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和煦了不少。
“让碧羽带你先下去吧,之后有事都可以直接找她。”
单是收下一个崔沁并不算什么,毕竟九重楼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他更在意的是晏吟秋的态度,既然晏吟秋愿意将崔沁托付给九重楼,那便代表晏吟秋目前还是信任他的。
仅此一点,便比什么都要重要。
碧羽闻言立马上前走到崔沁的面前,师月素站在她的不远处,沉默了良久终于又喊出了她的名字。
“……碧澜。”
她抿了抿唇,心头难得升起了一丝紧张,斟酌再三却只能问出一句,“你过得好吗?”
碧羽直接将她视作空气,神色平静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垂眸对崔沁道∶“你跟我来吧。”
“碧澜师姐,师尊在与你说话,你怎么可以这般失礼?”
赤焰看着满脸受伤的师月素,顿时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叛离宗门数年,难道还是这般冥顽不灵吗?”
“小友慎言。”
岑濯山笑眯眯地挡在碧羽的面前,示意她先带着崔沁下去,自己含笑对赤焰道∶“小友认错人了,那位是我们九重楼弟子碧羽,可不是你的师姐碧澜。”
“师道友,你既然曾是那位碧澜姑娘的师尊,你说呢?”
师月素微微闭了闭眼,冷声道∶“赤焰,不得对岑长老无礼。”
“碧澜已经叛离宗门,算不得我门下弟子,与方才的姑娘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可是师尊……”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师月素脸色微冷,转身拂袖离开,赤焰见她生气也不敢继续多嘴,只得默默跟了上去。
原本应该立马离开的碧羽和崔沁在此时却双双回头向后看去,默契地像是早就约定好了似的。
碧羽皱了皱眉,率先开口问道∶“你在看谁?”
“在看晏夫人。”
崔沁眨了眨眼,有样学样地问道∶“那你又在看谁,那位太虚宗的师长老吗,还是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