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司马师弟,有没有可能,那句话叫做——杀、鸡、焉、用、宰、牛、刀?”
司马梧愣了一下,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
赤焰眉头紧皱,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说的意思是做这些小事不需要小题大做用上很有能力的人,你说的意思恰恰相反。”
司马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我没说错啊,我就是想说相反的意思。”
表情逐渐扭曲的赤焰∶“……”
他早晚要给司马梧这个文盲下碗断肠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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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师月素说想要单独和她谈谈,晏吟秋干脆直接把人带到了奎黎峰,直接原因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热情好客,而是因为奎黎峰是整个太虚宗里唯一一处师月素不太可能会当场发疯的地方。
反正里面还有不少仲长芜的遗物,弑云一天瞻仰三次,就差没把它们给供起来了,到时候被师月素砸坏了也不心疼。
打着这个念头,晏吟秋特地把师月素领到了大殿,两人正对着仲长芜的牌位说话,样子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小师妹来啦。”
正在忙着喂兔子的弑云见到师月素前来,连忙招呼她坐下,又格外殷勤地上前给两人沏好了茶。
师月素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喊住弑云,便见弑云脚步飞快地开始上上下下打扫起了大殿,兢兢业业的样子活像是一个被虐待的长工。
“晏吟秋,弑云是师兄的剑灵,你怎么能让他做这种事情?”
晏吟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她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这种事?你说的是哪种事,打扫大殿和供奉夫君的牌位吗?那可都是他自愿的。”
毕竟现在江景鹤不过来了,偌大的奎黎峰总不能没有人做事,反正弑云每天乐颠颠的闲着没事干,干脆就由他顶上了,还省的她用灵力维持纸人侍女的行动。
“那端茶倒水,打扫大殿,还要喂你养的那窝兔子也是他自愿的吗?”
师月素见弑云一板一眼擦拭着大殿的柱子,义愤填膺道∶“他是剑灵,不是驴精!”
晏吟秋闻言一顿,她淡淡瞥了弑云一眼,还在走神的弑云立马一激灵,猛然挺直了腰背。
对上师月素心疼的眼神,他义正词严道∶“小师妹,你可不要乱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干活使我快乐,我可喜欢干活了呢。”
这么说着,弑云生怕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更加利落了几分,驴精来了都要自叹不如,直到晏吟秋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弑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能不自愿吗,他要是不自愿晏吟秋这个小龙人会把他打到自愿,纯纯用拳头解决问题,根本不考虑剑灵的心理阴影面积。
外面的兔子还嗷嗷待哺,但是许久没有见到弑云出来,它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开始轻轻拍打起门扉来。
“这到底养的是兔子还是猫啊?”
弑云只得嘟囔着跑了出去,好声好气地给兔子喂着草叶,旁边晏吟秋养的小黑蛇阿白也乐颠颠地用尾巴卷着灵石过来,示意弑云陪它玩抛接灵石的游戏。
曾经的第一剑灵现在完全沦为了私家保姆,谁看了不说一声惨。
晏吟秋眼瞧着弑云是没空再管这里了,这才终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师月素的身上。
师月素这几日看着倒是比以前憔悴了不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疲惫,听说赤焰最近状态越来越差,估计师月素也是一天到晚在为此事奔波。
“小师妹,我也懒得和你多说废话,你有话直说就好,不必和我拐弯抹角。”
晏吟秋随手搁下了茶盏,撑着下巴默默等待着师月素的下文。
师月素没想到晏吟秋会这么直接,她闻言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我要一株水属性的龙血花。”
“那我们免谈。”
晏吟秋二话不说回绝了她,似笑非笑道∶“龙族不比人类,水灵根的龙族本就稀少,况且龙血花只有龙族身死魂灭的时候才能绽开,我去哪里给你再弄一株龙血花。”
师月素皱了皱眉,“那你手上的那一株……”
“你是打算拿它去救你那个宝贝徒弟赤焰吧?”
晏吟秋对此并不意外,她从储物戒里拿出那株龙血花大大咧咧摆在桌子上,“你大可以拿去一试,不过到最后会不会让他死的更快那我就不知道了。”
师月素一开始在苍岚城中并不相信晏吟秋的说辞,今日前来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只是细看之下却知道晏吟秋所说的并非谎话,一时间心直接凉了半截。
“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拿到水系的龙血花?”
“有啊,你可以去屠龙,这么简单的办法摆在你的面前你不用,是因为不想吗?”
晏吟秋睨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白龙一族的族长晏泽就是纯粹的水系龙族,我建议你可以从他这里下手,反正你为赤焰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是杀条龙。”
师月素闻言脸色难看了些许,她何尝不知道龙血花来之不易,龙族本就寿命极长,唯有渡劫失败陨落的时候还能捡点漏。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起过屠龙取花的念头,可龙族不是寻常的灵兽,先不提他们实力强横,龙族的族群观念极为严重,她若是真的下手了,那势必会被整个龙族群起而攻之,赔上她自己也就算了,到时候保不齐还要连累整个太虚宗乃至修真界。
“若是没有水系的龙血花,那要水灵根龙族的龙血也可以。”
师月素深吸了一口气,率先退让了一步,眼下当务之急是能保住赤焰的命,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保多久保多久。
“不好意思,这个也没有。”
晏吟秋闻言摊了摊手,无辜道∶“托你师兄的福,我早就和龙族断了联系,别说是龙血了,我现在回去一趟都要被喊打喊杀赶出幽冥海。”
“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对着牌位问一问你师兄能不能显灵,让他带着你去,反正他的话向来好使,白龙族长被他吓唬几句连女儿都能卖给他,更何况只是区区几瓶子龙血。”
师月素一见到晏吟秋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就生气,再加上晏吟秋又拿出已经过世的仲长芜说事,师月素一时气急,口不择言道∶“你不要在这里避重就轻,明明你就是水灵根的龙族……”
“哦?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割肉放血给你的宝贝徒弟治病了?”
晏吟秋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师月素,你可要搞清楚,我不是你门下的弟子,可以任你予取予求毫不反抗。”
师月素闻言垂下了眸子,但晏吟秋的话却让她无力反驳,只能死死攥紧自己的衣袖。
她沉默了良久,低声道∶“我没有办法,我不这样做,他会死。”
晏吟秋对此却没有多少同情心,弱肉强食的道理她一直都懂,若是现在师月素打得过她,早就直接把她割腕放血了,哪里还会对她说这些废话。
所谓的示弱,不够都只是捕猎者另类的狩猎方式罢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羽扇,毫不犹豫选择再给师月素的心头刺上一刀。
“你们人类起名字不都很讲究的吗,明明身中火毒还给他起名叫赤焰,不考虑给他换一个名字吗?换个意思相反的给他压一压火气。”
“啧,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
晏吟秋轻啧了一声,羽扇遮住她嘲讽的笑容,只露出一双清冽的眸子,她淡淡道∶“这个名字你已经起给碧澜了,她之前还把这两个字爱的和个什么一样。”
“好可怜哦,明明师出同门,可一个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另一个却连名字都是为了别人而生……”
“晏吟秋!”
师月素忍无可忍猛然站起了身,她死死瞪着晏吟秋,眼中满是愤怒和不满,明显是被戳到了痛处。
她自问这一生坦荡无比,唯有在赤焰的事上却总是毫无底线,赤焰的母亲炎琼华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替师月素挡下了秘境中的火毒,后来也是因此而死。
师月素本就因为当年之事愧疚不已,如今眼看着赤焰也要重蹈覆辙,她自然要另谋他法,会选择碧澜也不过只是出于偶然。
在最开始的时候,碧澜不过是师家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女,父母双双死于家族斗争,但却是上佳的水灵根苗子。
师月素抱着压制火毒的念头收养了她,又给她起名为碧澜,想要用她的血给赤焰入药。
可同样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师月素不是铁石心肠,她对赤焰有所愧疚,但对牺牲碧澜也是心怀不安。
她终日在两相矛盾的心理中摇摆不定,直到后来碧澜选择离开太虚宗,师月素甚至默认了她的所作所为,旁人都说碧澜不知感恩,可她却觉得心中的包袱终于稳稳落地。
在某一刻,她甚至庆幸碧澜离开了她的身边。
“别生气啊,这么轻而易举就生气了,那往后你不是更要被气死了。”
晏吟秋笑眯眯地看着师月素,那双眸子从师月素认识她的时候便是那副无拘无束的模样,仿佛不会为任何尘事所累,里面唯有一片清明。
“碧澜如今在九重楼待的好好的,你要是想见见她,我也很乐意帮你传话哦。”
晏吟秋顿了一瞬,又补充道∶“不过她到底想不想见你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不必了,我们现在彼此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师月素闭了闭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累,她默默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平静道∶“现在我只想要龙血,只要一小瓶就够了。”
“只要能给我水灵根龙族的龙血,我可以用任何东西和你做交换。”
“你有的东西我也都有,而且可能比你还要多得多,根本不差你的那三瓜俩枣。”
晏吟秋随手搁下了手里的羽扇,淡淡道∶“劝你也不要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血你拿了也没用,今天喝了明天你的宝贝徒弟就得下去见阎王。”
“不过既然有当日的约定,那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到一瓶,但龙血这东西治标不治本,能保他活多久我也不确定。”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师月素闻言猛然抬起了头,她张了张嘴,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被晏吟秋骤然打断。
晏吟秋撑着下巴看着她,神色平静道∶“师月素,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更不需要对我说什么感谢之语,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活菩萨。”
“当年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这次帮你也只是为了报答你当初帮我逃出太虚宗的恩情,我向来说到做到。”
昔日她被迫与仲长芜结为道侣,困在重重禁制下的奎黎峰中不得出,是师月素寻到机会悄悄放她离开的,虽然最后结果不如人意,但她该做的到底也还是做了。
晏吟秋当初说过会报答她,如今自然也不会反悔。
“当年之事……”
师月素闻言却有些愕然,她今日只是想借这个理由和晏吟秋单独谈谈,并没有真的指望晏吟秋会报答她的恩情,毕竟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往事说出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她死死握住椅子的扶手,神色竟然要比刚才还要惶恐无措,她抬起了眼睛凝视着前方,刚刚对上上首仲长芜的牌位便立马别开了自己的视线,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闪躲与心虚。
晏吟秋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对师月素的慌乱全然视而不见。
师月素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反复斟酌着晏吟秋话中的深意,甚至分辨不出她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百般纠结之下,师月素轻靠在椅背上,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当初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你……”
曾经晏吟秋不声不响,待在仲长芜身边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对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抱有敌意,稍有不顺心便会对着仲长芜撒气发火。
师月素不明白仲长芜为何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更不明白为何仲长芜会这般疯魔,甚至在与晏吟秋结为道侣之后依旧要把人困在奎黎峰。
所以在那时,她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偷偷放走了晏吟秋。
她希望晏吟秋可以逃得远一点,最好是以后再也不要回来,这样才能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仲长芜没了这个约束,他依旧会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玄微仙尊。
可是师月素低估了仲长芜对晏吟秋的执念,在他得知晏吟秋离开的当晚,大半奎黎峰都差点被毁于一旦。
师月素胆战心惊,生怕会波及到自己,可仲长芜却根本没空理会她,他离开七日后带着晏吟秋重新回到了太虚宗。
好歹人是找到了,师月素有郁承的求情尚且躲过了一劫,只是被勒令不许再靠近奎黎峰半步,可后来又不知为何看似最无辜的江景鹤又遭到了重罚,甚至差点折了半条小命进去。
也就是在那之后,师月素发现晏吟秋变了,她虽然在外依旧嚣张跋扈,可在仲长芜面前却乖的像个收起了利爪的小猫,终日温顺黏人地跟在仲长芜的身边,是修真界人人艳羡的模范道侣。
师月素觉得晏吟秋过于善变,从前那些不情愿也不知是真是假,干脆直接给她打上了擅长伪装,心机深沉的印象。
包括之后仲长芜陨落,她也将罪责一昧怪在了晏吟秋的头上。
晏吟秋倒是未曾想到师月素会这么直接,她挑了挑眉,平静道∶“你身上唯一一点优点就是足够坦诚。”
“你就没想过,如果你说当初是真心想要救我,我可能一高兴会帮你弄到更多的龙血。”
师月素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别过了自己的视线,淡声道∶“反正我就算说了假话你也不会相信,倒不如实话实说,还免得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