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颜色是漂亮的橘色,如同魏尔伦以前看到的晚霞,云朵燃烧起来的颜色,五官还没有彻底长开,显得有些稚嫩,无害又可爱。
这也是魏尔伦第一次看清中原中也,
八年前,中原中也浑身被青黑色的胎水溶液浸湿,颜色暗沉斑杂,小小一团被包裹在军装里,夜晚离开的时候,四周只有月亮的光线,模模糊糊,看不清具体模样。
因此,在魏尔伦的记忆中,弟弟一直是一个暗色灰影,小小一团,轻到几乎没有重量,消瘦得无法承担风险,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黑暗的最深处。
魏尔伦的目光更慈爱了,带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弟弟,你看起来依旧很轻啊,日常有好好的吃饭吗?”
中原中也看着魏尔伦的全貌,表情则有些古怪,
魏尔伦的容貌的确很好看,看上去如同放|荡的欧洲神明,电影上的荧幕演员。
但是,兰堂先生不是说他和魏尔伦长得很像吗?
中原中也怎么看,都无法从这张欧洲人的脸,得出他和魏尔伦很像的结论,
除了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眉梢、鼻子和下巴长得有点像,其他的也看不出相似的模样。
第65章
中原中也完全忘记了,他一个亚洲人能与欧洲人这么多的相似之处,在他人眼中,已经足够像了。
“有好好吃饭。”
中原中也胡乱地点头,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礼貌地应付魏尔伦的寒暄:
“对了,兄长,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
中原中也只听到了魏尔伦在说兰波的破绽,然后就被他打断了。
“我想说,以兰波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能暗杀了你,作为哥哥,我很担心你哦。”
魏尔伦丝毫没有生气,浅笑道:
“所以,麻烦你先待在这里,等我处理了和兰波的矛盾,就来接你,带你一起去旅游。”
魏尔伦思考着要不要打晕中原中也,让中原中也先睡一会儿,一觉睡醒,他就能带着弟弟离开横滨,前往另一个国家。
但魏尔伦看着中原中也安静看着他的模样,心软了:
弟弟这么乖巧,又这么可爱,虽然被兰波蛊惑了一些事实,但也无伤大雅,知道真相后,一定会站在他身后。
而且,听说弟弟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小黑手党的继承人,万一在弟弟昏迷的时候,有一些不长眼的人类对弟弟下手了怎么办?
所以,还是让弟弟清醒地留在这里,也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更加安全。
“我和兰堂先生交过手,兰堂先生的实力很强,如果要暗杀我,的确轻而易举。不过,兰堂先生是我信任的家人,也教导了我不少的变强手段,兄长不必担心。”
中原中也替兰堂解释,又感到疑惑,问道:
“兄长,你想怎么和兰堂先生处理矛盾?和好吗?”
“怎么可能呢?弟弟。”
魏尔伦听中原中也的一大段话,精准地捕捉到了‘兰波对他弟弟下手’这个事实,笑容多了几分危险:
“我当然是去暗杀兰波的,只有杀了兰波,我们兄弟之间的旅行才没有障碍,也不会存在后顾之忧。”
“兄长,兰堂先生不是阻碍,过去的时候,兰堂先生一直期待我能和兄长一起旅游,驱散兄长的孤独。”
中原中也无可奈何,努力解释道:
“兰堂先生对我们没有恶意,而是把我们当成家人,兄长是兰堂先生曾经的搭档,应该知道兰堂先生的人品,如果他想对我们下手,根本无需对我告诉兄长的存在。”
“正是因为我是兰波曾经的搭档,才会明白兰波为什么会这么做。”
谈起兰波,魏尔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微皱起眉毛,不怎么愉快的表情:
“因为他在利用你让我放下戒心,然后,伺机向我复仇。弟弟,你仔细想一想,兰波在横滨停留八年,实力也停滞在了八年前,正面打斗无法占据优势,所以,才会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降低我的警戒。”
什么鬼?!
“兄长,你想多了,兰堂先生真的不会伤害我们!”
中原中也简直无法理解魏尔伦的脑回路,也深刻明白了兰堂为什么会对魏尔伦如此谨慎。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都能被魏尔伦理解为兰堂先生的阴谋诡计,若是兰堂先生真的做出一些对魏尔伦有害的事情,那可真是长八张嘴都说不清!
“我没有。”
魏尔伦有些不高兴,
当然,他不会对在他眼中格外无害好骗的弟弟生气,而是——
都怪兰波!
在魏尔伦看来,对他亲近无比的弟弟会为了兰波屡次顶撞他,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兰波哄骗了他的弟弟,让他们兄弟之间产生了矛盾!
“弟弟啊,你被兰波的伪装欺骗了,你只看到了兰波对你的伪善,你却不知道,”
魏尔伦的语调如同吟诵古诗的深情诗人,目光伤感又慈爱:
“八年前,导致我误以为你已经死亡,让我们分别八年的罪魁——”
“我知道!”
中原中也打断了魏尔伦的话,表情认真又郑重:
“兄长,过去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也知道因为兰堂先生想要读取我才会导致荒霸吐暴走,兰堂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他没有责怪你,而是一直想因为过去的傲慢对你道歉!”
魏尔伦沉默片刻,蓦地,嗤笑一声,冰冷道:
“谎言!弟弟,兰波是法国的谍报员,他的话语真真假假,你根本无法分清。”
过去的魏尔伦也无法分清,但过去的魏尔伦知道,兰波十分信任他,把他当成了挚友,所以,不会对他撒谎。
而现在的兰波,是他们的敌人,敌人则代表着不可信。
魏尔伦能在欧洲流浪八年,至今完好无损,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类。
“是真的,我能分清。”
中原中也心累无比,道:
“兰堂先生真的对兄长的感情十分深厚,也十分喜欢兄长,如果不是法国人的婚姻不可信,兰堂先生都想和兄长结婚。”
中原中也把兰堂对魏尔伦的深厚感情看在眼里,也真心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而不是误会重重。
“哦?兰波想和我结婚?”
魏尔伦展颜一笑,身边危险的气息消失了,恍然大悟道:
“兰波果然恨我。”
在魏尔伦眼中,结婚=生孩子=交|配=兰波想让他浑身赤|裸,在交|配过程中毫无防备地被杀死。
魏尔伦厌恶并憎恨所有人类,排斥与人类的接近,但也看到过死在情人肚皮上的高官,和妓|女缠绵的商人……
在沉溺于这种事情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丧失往日大半部分的警惕,也是执行暗杀的最好时机。
只是,翻涌的白肉、腥腻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丑态,只会让魏尔伦感到恶心,一眼都不想多看。
而以人类社会的规矩,在交|配过程中死亡,也是一件会将生前光辉一笔勾销,极其肮脏的丑事,其他人提起时,总会遮遮掩掩,难以启齿。
所以,兰波为他挑选的死法,真是相当狠毒,
兰波一定恨极了他!
“用心太险恶了。”
魏尔伦轻叹:
“不愧是兰波,即使过了八年,也能精准看到我的弱点。”
魏尔伦一想到兰波想让他以这种方式死亡,就感到浑身发毛,连兰波都不想暗杀了,更不想与兰波碰面,只想立刻带着中原中也离开横滨。
他的反应也在兰波的算计之中吗?
真是可怕!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的想法一定是错的,兄长!”
中原中也听着魏尔伦又是“兰波恨他”,又是“用心险恶”,就知道魏尔伦肯定又用他可怕的脑回路把这件事想到其他地方了。
中原中也抹了一把脸,第一次感受与他人的交谈竟然能无效到背道而驰的程度,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恐怕他早就和魏尔伦吵起来了。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次,转移话题道:
“对了,兄长,我听说你不喜欢我身边有朋友,看到了就会想要杀死他们,真的假的?”
中原中也发现,他的努力解释见效不大,只会越跑越偏,看来只能等兰堂到场后,亲自向魏尔伦解释。
在这段时间,他还不如先探魏尔伦的口风,询问魏尔伦对朋友的看法。
“弟弟,这件事是兰波告诉你的,对吗?”
魏尔伦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意识到这是兰波对他的“污蔑”,逆反心一起,快被气笑了,信誓旦旦道:
“兰波知道你身边的朋友只有他一个人,我又会暗杀他,所以,才会提前给我泼脏水,让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存在隔阂!”
“兄长的意思是,”
中原中也心中一喜,没有反驳魏尔伦话语中的他身边只有兰堂一个朋友,继续问道:
“兄长不会制止我交朋友?也不会对我的朋友下手?”
难道他和兰堂先生错怪魏尔伦了?
啊这……
魏尔伦身体一顿,对兰波“污蔑”的逆反心理消失了,看向中原中也,表情堪称和颜悦色:
“弟弟在横滨有朋友吗?”
由于魏尔伦误以为中原中也是兰堂的异能体,所以,他只调查到兰堂,就放弃了调查。
因此,除了兰堂,魏尔伦倒也真的不知道中原中也身边会不会有束缚他的朋友。
“没有,”
中原中也的直觉感到不妙,下意识维护了他与兰堂之间的约定:
“我只有兰堂先生一个家人兼朋友,没有其他的朋友。”
“这也是一件好事,弟弟。”
魏尔伦看着面带失落的弟弟,心中有些放松,怜悯地安慰道:
“以后你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以我们的身份,本就不应该信任人类,与人类交朋友。”
毕竟,以他和弟弟的特殊身份,是人群中的异类,太空中孤独飞行的彗星,只能依靠在一起,互相为对方驱散孤独。
人类不会真心容纳他们,只会用感情束缚他们,想办法使用他们的力量,再在他们的实力威胁到人类时,以大义之名,在他们的背后捅上一刀,太危险了。
当然,即使中原中也有朋友,魏尔伦也觉得不是一件大事,
最多他费点心思,帮助中原中也挑选真正合适他的朋友,剔除里面含有危险的“杂质”。
“本就不应该?”
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魏尔伦话语中的危险,脸冷了下来,道:
“兄长,我们和人类又有何不同?我为什么不能和人类交朋友?”
可恶!魏尔伦果然和兰堂先生说的一模一样,会对他的朋友下手!
“兰波没有告诉你吗?”
魏尔伦的目光有些讶异,轻飘飘的声音,却莫名透露出悲伤的沉重:
“我的弟弟啊,我们不是人类,只是一串字符,没有灵魂的单纯方程式,我们拥有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独。”
第66章
中原中也看过兰堂从实验室找出来的身世,也知道魏尔伦想对他说什么。
但中原中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世,而觉得自己与朋友之间有隔阂,
正如兰波所说,无论他的出生是什么,与他能呼吸、思考相比,都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与朋友之间的相处是真实的,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人类没有不同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忽视家人与朋友对他的好意,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身世而感到痛苦?
这未免太可笑了!
魏尔伦看出了中原中也眼底的不以为然,想到中原中也未来也会像他一样孤独,同样感受不到生命的实感,接下来的语调多了几分叹息:
“所以……”
“所以,兄长,我们应该多交点朋友填补孤独。”
中原中也打断魏尔伦的话,模仿着魏尔伦的脑回路,回答道:
“一个朋友不够,就交一群朋友,有朋友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魏尔伦沉默一瞬,笑了:“刚才的想法是谁告诉你的?”
魏尔伦不需要中原中也回答,就能猜到“罪魁祸首”——
兰波!
一定是兰波教导他的弟弟这些荒谬的脑回路,故意哄骗他的弟弟与他作对!
魏尔伦知道,
兰波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兰波一样,他们知道对方的弱点,也知道如何才能给对方带来最多的麻烦。
太可恶了,兰波!
中原中也:“是我自己想的,兄长,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常,至少比魏尔伦的脑回路正常多了。
“弟弟,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孤独,也只有你能理解,”
魏尔伦微微眯起眼睛,眼底的神色变得朦胧,无法看清最深处的憎恨与黑暗:
“真正的孤独,是在太空飞行的彗星,身边由真空,虚无与持续万年的寂静组成,没有人能打破这种孤独,除非遇到了另一颗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