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管家心下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对方状师,输了并不可耻,莫要左右而言其他,蒙混过关!”
“菊露入药,清心解热,可岳管家并无家眷,深居内府,您的眼神清明,不似热状,岳管家又是调配给谁呢?”
再拖半个时辰,温灼鱼应该可以拿到那样东西。
岳管家惊得冷汗涔涔,太守还是小看了她的能力。
第十一章 异兽篇(十一)
衙门外有一中年男子匆匆赶来,他冷汗涔涔,身着将服。
“县主,快让我见县主,我有急事!”岳林安手捧状纸,擦拭满头大汗。
此刻的岳林安犹如六月伏地的黄犬,好似一个不注意将口舌给切了下来,丝毫没有太守的样子。
“何人喧哗?”
“太守岳林安!”
太守,这官位可比他这个师爷大,怠慢不得。
刘青姝心下一骇,想不到太守竟然亲自来了,她倒是要看看岳林安葫芦里卖什么药。
“见过太守。”宴师爷恭敬道。
“不用多礼,本官今日来是为了状告刘青姝!”
岳林安手指刘青姝,怒不可遏地说道。
“太守大人,为何要状告我?”刘青姝故作不知。
岳林安摊出了一堆状纸。
“这上面你护的尽是穷凶极恶之徒!犯的是包庇罪!”
宴师爷接过状纸一看,这些案子已经结案了,且是证据确凿。
“证据呢?”
看来她露出的金令状师牌要出效果了。
“证据?若非本官在神都有过两三好友,真要被你蒙骗过去了,昨夜你露出了金令状师令牌,可只有一人拥有,那人便是若英郡主武月,若英郡主不幸被奸人所害,谁持有这金令状师牌,便是同若英郡主的死脱不了干系!”
温灼鱼手拎太守嫡子的手微微一顿,琢磨着刘青姝和若英郡主是何关系。
刘青姝那一双灵眸微合,这太守果然是知道点什么。
但只凭一方太守恐怕还动不了若英郡主,这一定有幕后黑手帮衬。
“太守,我这呢,有一幅若英郡主的画像,上面还有女帝的纹章,你好生瞧瞧了,到底哪里不像。”她笑得狡黠,仿佛是早就知道岳林安会如此做。
这天下谁人敢仿女帝的纹章,若有不慎被人察觉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指不定会株连九族。
刘青姝作为状师,焉能不知此理!
心中的答案得到了确定,刘青姝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
“想来是上回拜访大人,没带东西,惹了大人生嫌,我确不是武月郡主,只不过仰慕武月郡主的容颜,得了郡主赏识,赠我一幅画,便让大夫动了刀子,仿着郡主的容貌割了几刀。至于那金令,我没看见过什么金令,我这块是黑令啊~”她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黑令。
说话间,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廓,颇为神伤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到了我这里,便要如此苛刻呢。”
岳林安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怎么为难了她,左右好处让她占了去,是与不是被她一番话轻松化解。
他此番来这里,徒惹了个笑话!
“倒是岳太守来了淮南县,可要遵循淮南县的规矩,来了这儿可不是淮州府太守了。”
刘青姝这话一出,岳林安顿时明白了她那夜为何去太守府,原是想调虎离山啊!
女帝怜谢芳沁没了父兄,在她为任县中留下一道口谕,凡是三品之下的官员犯事,只要在淮南县内,谢芳沁有三次先斩后奏的权利。
“刘状师真是好算计!”
“太守这话说严重了,刘青姝一介平民,怎敢算计太守。”
岳林安知道自己输了,尤其是温灼鱼带他儿子来这里时,他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
一百五十多斤的胖球,拎起ʝʂɠ来还有一些费劲。
“儿子!”
岳林安冲上来抱住了那一团不辨五官的肉球。
百姓面面相觑,方才若不是岳林安冲过来,他们还以为叫的是那个青衣钺形面具的男子呢。
想岳林安年轻时也算是风度翩翩,怎么生出来的儿子反倒不像是个人?
“岳太守的儿子不是只有三岁吗?难道这是他的私生子?”
“大户人家,在外面有私生子也正常,只是这私生子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嘴巴在哪里。”
岳林安好似抱了一团巨大的琉璃,生怕自己的儿子接触到这里的人气味。
“儿子,我这就带你回家!”
“等等。”
刘青姝拦住了岳林安。
“太守大人,六位秀才还等着一个公道呢。”刘青姝上挑眉头一下,伸出双手拦住了岳林安的路。
纵然是太守,也不能在公堂之上闹事吧。
“让开!”
愤怒如同藤蔓一般爬满了岳林安的面容,狰狞可怖。
刘青姝定定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让岳林安离开!
“公堂之上,给本县主一个面子行不行?”
芳沁县主无聊扣了一下指甲,面有疲色地说道。
“太守大人,六名秀才是否为你所害?”
温灼鱼丢出了一个细小的管子,管尾斜尖。
岳管家大惊失色,他藏在夜壶里的管子都能找到!
刘青姝用白手帕捻起地上的管子,呈给师爷看:“这就是行凶的凶器。”
“恳请县主将仵作唤来对比一番伤口。”
“准。”芳沁打了个哈欠,她在这里的作用似乎只是坐着就可以了。
何仵作颤颤巍巍上来,瞥了岳管家一眼,快速将眼神移开,这一幕落入了温灼鱼的眼中。
这二人竟然认识!
“何仵作,你仔细看看这凶器,可与被害者伤口一致?”宴师爷问道。
何仵作正欲开口,岳管家反倒是先承认了。
“这六名秀才的确是我所杀,太守对此事毫不知情!”
“因为何故杀人?”
“想杀便杀,何故非要个缘由!”
岳管家心死如灰。
这时,刘青姝抬眸看了一眼何仵作,突然间明白了何仵作的那个朋友是谁了。
“小人不才,略通岐黄之术,岳太守,小公子早就魂归西天了。”
岳林安斥道:“我的儿子自当延年益寿!”
即便那一团肉球冰冷得让他的手指发颤,他依旧不肯承认手中的肉球没了生息。
“喂人脑髓,本是必死之局,何来延年益寿?”
岳林安忽地瘫坐在地,手中的肉球也滚落了出来,一动不动。
那么多年来,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儿子,上天何苦如此戏弄他?!
“我儿子没了,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岳林安一记擒拿手朝着刘青姝攻去。
温灼鱼眼疾手快,刀柄飞了过去,打中岳林安的手腕,岳林安往后踉跄退去两步。
紧接着,还没等岳林安稳住身形,金刀出鞘,生生砍断了岳林安的右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面具下的男人让人森森发寒。
做完了这一切,温灼鱼一抛金刀,脚点刀柄,运起轻功离开了这里,没有半分犹豫。
惯匪,这绝对是惯匪!
留下刘青姝独自处理秀才遇害一案。
第十二章 无魉城(一)
爱子离世,唯一支撑岳林安活下去的希冀霎时化为乌有。
“押下去,明日押往神都。”
谢芳沁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听见这话的岳林安,看了一眼刘青姝,笑道:“你再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紫微泽披,我道兴隆!”岳林安忽然张开双手,面门朝上,虔敬大喊。
刘青姝陡生一丝不祥的预感,几步上前想要阻止,岳林安却是大笑冲向了梁柱。
衙役纷纷退散,警惕地拿着棍子对着岳林安,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
一阵剧烈的撞击之下,岳林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
这一幕吓呆了不少人,刘青姝缓缓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已经了无生命迹象,线索又断了。
这时,刘青姝注意到岳林安好像换了新的靴子,靴子上面用黑线绣了一只鹿头。
很奇怪的绣法,看似杂乱无章,但每一根线都穿成了一只梅花鹿头的样子,靴子上还有一点香灰的气味。
刘青姝沉下了美眸,伏头看向了他的鞋子,鞋底上果真有一点红。
“刘状师,这都已经结案了,没什么好查的了,别看了。”宴师爷提醒道。
她这样子一点儿黑令状师的样子都没有,看看旁边的林先之,正襟危坐,不见半分好动。
殊不知,林先之还在回味自己的第一次失败,他不明自己怎么就会败了呢!
“这是梦,对,只要我闭上双眼就可以了。”
林先之打算麻痹自己。
师爷的话打碎了他的麻痹:“本案宣判岳林安,岳正南二人为给岳超群喂养脑髓,杀害六名秀才,岳林安已俯首认罪,现已结案!”
话毕,师爷拿了一张纸和印泥走到了岳林安的尸首前画押,此案就算是结束了。
林先之此时恨不能戳破自己的耳朵,为何要听见如此伤人心的事实!
“我没输,没输!”
林先之显然是接受不了自己第一次失败。
刘青姝微微叹了一口气,胜败不期,何必如此看重。
这时,她看了一眼林先之离开的方向,发现他的鞋子上也有一只鹿头,她的神色倏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巧合。
紫微泽披
像是某个组织的口号。
刘青姝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她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刘状师,银子不要了吗?”徐花娘手拿一两碎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徐徐金风,沐身而过。
林先之为人看着瘦弱,一副风吹易折的样子,怎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真是叫人微微生恼。
她见街道上那一层层枫红离树,想着也是时候回去吃个团圆饭了。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做太多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何由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徒叫人生厌。
恰好家中有一位精通针法的老嬷嬷,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淮州府里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刘青姝独自一人走了几里路,终于来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口,仆人们见了她好生殷勤。
她心中不由得担忧起了温灼鱼,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罢了,江湖中人大不喜拘束吧。
小翠屏迎上来,娇滴滴的声音好似润珠伏花:“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可把你给盼的。”
刘青姝推开小翠屏的爪子,一手按压她的脑袋:“今日可有什么稀奇事发生?”
小翠屏不明所以,那脑袋里似乎只装了怎么讨好主子的东西。
“倒无。”
小翠屏想了一下,绥绥道“倒是柳二姨娘家里来人了,说是她大哥病重,想要销些银子过去。”
柳二姨娘能进刘府,得亏了她那一双好手,人长得漂亮嘴儿也甜,人也懂事不争不夺,成为了刘金丰唯一的妾室。
刘青姝时常想着,当个花瓶看看也好。
奈何柳二姨娘却没有一个过得去的娘家,娘家隔三差五遣人过来要银子,头年还说是收成欠了不够纳供,给点银子去买粮回来补上。
总之,嘴里没句好实话。
往年这样的事,她是不理会的,刘家的事左右轮不到她来斧指一二。
“今年,又是何借口?”
“说是她大哥接了大单,赶不出来,积劳成疾了。”
什么样的单子能积劳成疾?
她记得柳二姨娘的大哥似乎是开了一家印染铺子,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平日里来染布的也只是一些小老百姓。
“柳家那位向来爱吹嘘惯了,谁会信有什么大单子,估摸着是而立好几的人了,讨不到老婆,放出去的谎话呢。”
刘青姝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城里不乏大印染工坊,为何舍其富足而求贫瘠呢?城里的印染工艺明显更适合大单子。
“柳二姨娘在何处?”
“在偏厅和她娘家人吃饭呢,吃的还是咱们老爷的银子。”
刘青姝道:“把我房间里的十两金子拿到偏厅。”
小翠屏倏而放开了刘青姝的手臂,一脸愕然地看着刘青姝。
“小姐,莫不是姑爷的死给你的刺激太大了?怎拿钱砸洞这件事您也能做得出来?实不行您给我吧,我正值芳华,买些名贵的胭脂水粉捯饬一下也好。”
“我房里的胭脂水粉送你一半。”
刘青姝话落,小翠屏拿起手帕擦拭眼角处不怎么明显的泪痕,动作颇为夸张地挥动袖子离开了。
夜痕微微爬满了天幕,刘青姝走到偏厅瞧见了一位头戴四合帽子的锦衣中年男子,男子的帽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钱”字。
“七钱叔,刘爹呢?”
“老爷去马场了,今日来了两个神都的人,听说老爷养的马好,特意来这里买马,出手可阔绰了。”
刘青姝心下了然:“我说怎么没有听见推牌九的声音,那大娘子呢?”
“大娘子今日省亲去了,说是小姐心中没她ʝʂɠ这个大娘子,好日子也不知回来,她呀心头上气不过。不过小姐您也无需担忧,气消了,大娘子就回来了。”
刘青姝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不想如此的,中秋是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可,不见得人人都可以团圆。
“也罢,您叫人收拾一下屋子,今晚我要住这里。”
“是。”
“还有,回头叫人隐匿我的行踪,若真是被人查到了我来刘家,就说我是来上门买马的。”
眼下,她还是和刘家少接触比较好,黑暗的锋刃不知什么时候会来,日后回来的次数是一次少一次了。
“小姐,这个恐怕不行了,您可以说是老爷的私生女,哪有大小姐住平民百姓的房屋里,不像话。”
的确有点不像话。
七钱叔附耳说了一句:“小姐,老爷说,那件事该放下了,你别想着待在温家就能够瞒得过老爷的耳目,那个温灼鱼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刘金丰已经查到了温灼鱼的身上了吗?
“七钱叔,今日是去看过温灼鱼是吧,他是我唯一的夫,此生再难心许他人,还请父亲能够成全我和温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