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道:“侯夫人若是不查验,那我就先告辞了。”
纤细背脊笔直如竹,步履未有半分停滞。
翟氏见顾眉半分不留情面,蹙眉埋怨:“你几年生不出个孩子来,我也没真怪你。不是都说了,妾室有孩子,就认在你的名下……”
“做人啊。不能太贪心。”
翟氏一丝也不想要素心公主做儿媳。
到时候别说拿捏,还要日日去给公主请安,哪里有做婆母的威严。
顾眉拉住想要怒对翟氏的映月,“正是因为我无所出,才要为新人腾位置。”
她不想和翟氏拉扯,更不想节外生枝。
停在靖安候府外等候的马车,是护国大长公主府的。
顾眉上车后,对车夫报了个地址。
那是她从前购置的小院,本是想用来安置母亲和侄儿。
可后来母亲太过悲伤,并不想留在京中,于是在谢文的安排下,去了京郊的庄子。
马车上,顾眉拉开车帘一角,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好好观赏街上的精致。
平地高楼,小摊小贩沿街叫卖。
辉日下,每个人脸上都镀着一层霞光。
顾眉很期待往后的生活。
很快,马车停在了小巷的路口。
顾眉朝车夫致谢,又让他无需在此等候,回公主府去即可。
“姑娘。往后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了吗?”
映月挽着包袱,忐忑地问顾眉。
顾眉很有打算地道:“自然是的。到时候母亲他们来了,也可好好陪他们。”
她们边说边往巷子里走,未曾注意到身侧的巷子口,涌进来一行打扮怪异,戴着狰狞面具的请神队伍。
端午将至,各处都有这样队伍,给每个里坊驱除病疫。
这些人动作迅速,身子敏捷地穿行而来。
很快,将主仆两隔绝开来。
顾眉听见映月呼声,离她越来越远。
“映月……”
她朝着映月的身影追去,下一刻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与周围的人不同,这人穿着灰色的衣袍,面上带着獠牙面具。
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
第67章 十六幅石榴裙
獠牙面具,张牙舞爪
露在外头的眼眸亮晶晶的,好似火焰般落在顾眉身上。
不用摘面具,顾眉也认出他是谁。
身姿颀长挺拔,将她能逃离的路都堵死了。
“顾女郎。这是要去哪?”
虽是质问,语气却无半分严厉,眼角甚至还能看到一道浅淡的笑容。
此时已经天黑,巷子里的人家要么还未归家,要么已经紧闭院门,享受天伦之乐。
顾眉实在是没想到贺兰宴这么快追上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好似影子般,追随着她。
“太子殿下。你好不容易能重回太子之尊,想必是心中有抱负的,何苦要与一介女子过不去呢?”
他说不能去翠微庵,那她就不去。
如此追来,这是让她连自己的家也不能回吗?
预感到什么,顾眉瞪大眼睛。
这个混账。
贺兰宴也不隐瞒身份,摘下面具。
围着顾眉的人如潮水般散去。
独留下她与贺兰宴在巷子中站着。
贺兰宴攥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巷尾一户人家门前。
他今日还就和眼前女子过不去了。
那份和离书,她以为是白给的。
顾眉被他一推,撑在墙壁上。
靖安侯府,靖安侯父子好容易回府。
翟氏正在屋内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见到父子俩,如遇到救星般:“到底发生何事?怎么就和离了?还要迎娶素心公主……”
她的质问,让靖安侯父子俩皱起眉头来。
谢文只能和她解释起来。
听到说素心公主用假孕骗婚,翟氏愕然片刻,终于搞清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
翟氏虽然不喜欢顾眉,也有些刻薄,却并不是那种没眼光的普通人家妇人。
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往后家宅还能安宁吗?
她用帕子擦拭着泪水,“不行。那样的搅家精,不能娶进门。公主又没有身孕。”
“陛下不是说不让你们和离吗?怎又变卦了。”
自然是贺兰宴在从中作梗,也不知在陛下跟前说了什么,竟让陛下松了口。
靖安侯有些不信,他立即道:“文清。我现在进宫去见陛下,到底发生何事。顾氏在京中没有其他的亲人,这个时候能去哪里?”
“你去护国大长公主府问问,她是否去了那边。”
靖安侯当即下令,派谢文去找顾眉的踪迹。
当初顾太师身死,顾家倒了,本顾家其他的人是要沦为罪奴的。
是陛下,让他们将之保下,并使计娶了顾眉。
为的就是找到顾太师手中的那份先帝遗旨。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想尽办法,却还是没得到半点消息。
无论如何,顾眉得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才行。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先帝的遗旨。
决不能让贺兰宴先得手。
想到这个,靖安侯不禁恼怒。“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竟瞒着我们不与顾氏圆房。”
若是早早圆房,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有了孩子,顾氏再怎么样,为了孩子都不会离开谢家。
真喜欢素心公主,等找到东西,休了也好,贬妻为妾也好,总可以筹谋。
“去找人。”靖安侯扔下话给谢文,就径直去了宫中,找皇帝要主意。
他们不知道。
在城南那条小巷的尽头。
漆黑的巷尾。
贺兰宴正和他们口中的顾氏紧紧地在一起。
纤细修长的身姿,撑得好似一张弓。
巷子里,其他人家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偶有光落在顾眉的脸上。
细碎的汗珠滚在她的脸上,薄薄的一层,让那张绯红的脸变得艳光四射。
“贺兰宴……”
她娇嫩的手掌要撑不住墙,凹凸的砖墙,几乎要将她磨出血了。
这么多次后,让她明白,不能和贺兰宴硬碰硬。
可让她说求饶的话,她说不出口。
只得死死地咬着唇,不发出半点声音。
越是如此,身后的人,就更加恶劣,似要逼得她出声。
“顾姩姩。你可要抓住孤的手,不然就是你的膝盖遭殃了。”
这一栋屋子,看起来很新,应是还没人入住,否则他们在外头许久,也不见人出来。
哪怕她不出声,可贺兰宴的声音却没断过。
只是,若是他们入住时,也不知道看到门前的这副景象,该惊吓成何模样。
一对不知从哪里来的野鸳鸯,在他们家门口撒野,狼藉不堪。
顾眉一想到这,她往后就不想在这条巷子继续住下去了。
该是何等的羞愤,无地自容。
可是,她身后的贺兰宴半点不手软留情。
“孤帮你与谢文和离,让你堂堂正正地走出谢家,孤就是你的恩人。是否?”
说着,他的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
他好似地狱来的恶鬼,教唆着跟前的人,“怎么样?孤帮了你一次,现下又在帮你。你开心吗?”
顾眉根本不想听他说的那些话,紧紧地揪着身侧有力臂膀的衣袖,死死地咬着,不如贺兰宴的愿。
一会让她叫怀信哥哥,一会让她叫大慈大悲的不善师父,好郎主……
最后,她的身子紧绷,一下子,让贺兰宴的气息也变得更加粗重。
在顾眉终于受不住昏厥过去时,贺兰宴将她稳稳接住,整理好两人的衣裳,将她抱起。
“来人。”
“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把上头顾宅的门匾换下来。”
今夜的确有些失控,于太子来说,的确有些损伤颜面。
怪只怪,怀里的人好的般,一碰
暗中的人影跳出后,一部分收拾门前的狼藉。
其中一个跟在贺兰宴的身旁。
“殿下。靖安侯进宫去了。谢文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想要找顾娘子。”
他不明白,明明太子殿下的事务很繁忙,时常从顾娘子身边离开后,都要通宵达旦地处理事务才成。
明明顾娘子的父亲可是害得殿下被困青龙寺的元凶。
若不是顾太师,君临天下的那个人就是殿下啊。
“殿下。如今要将顾娘子送到哪里去?属下去问她那丫鬟,问下他们的屋子究竟是哪一间?”
怀抱妇人的贺兰宴面无表情地望向一旁的侍卫,眸光锋利如刀。
侍卫立即闭上嘴,眼看着贺兰宴抱着人上了巷口的马车。
街口对面,素心公主站在暗处,惊诧地看着那上马车的身影。
她记得那垂下的十六副石榴裙,穿在顾眉身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68章 私宅
金明池畔,有一处私宅,属于贺兰宴。
那几年,他大部分时间住在青龙寺,与明微大师一起清修,偶也会来私宅住段时间。
宅子里的布置没有其他贵人府邸的繁复。
却是个清静适宜居住的地方。
里头许多地方都是贺兰宴自己布置的。
马车停在门前。
顾眉躺在怀中还没醒,刚刚在马车中,顾眉挣扎着要下马车,又被贺兰宴拉着厮混了一通。
她紧咬着唇,不肯屈服,只刚刚好了许久的唇,又破了个小口。
之后又许了许多不平等的条约,这才让贺兰宴堪堪作罢。
跟在贺兰宴身边的侍卫面色不虞地帮他推开院门。
转身间,看到他怀中用披风包裹着的女子,那张脸,莹白如雪,楚楚动人。
真是个女妖精。
把他们殿下的魂吸走了。
贺兰宴抱着怀中的人,脚步不停,直接去了往常他住的院落。
“打些水来。”贺兰宴将人放在卧榻上,随口吩咐下人。
待人出去后,他的手放在顾眉领口处,还没有动作。
大约是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卧榻上的人瑟缩了一下,带着血痂的嘴委屈地动了几下。
贺兰宴身上的衣裳还是那身灰色长袍,让他看起来高贵出尘,带着佛性的光芒。
可谁能想到,他一旦破了色戒,竟是那样的……
他坐在榻边,低声地:“孤只是想帮你擦洗一下。不可以吗?”
带着低低地诱哄。
顾眉太累了。她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奈何贺兰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太吵了。
阻止不了,那就随他去吧。
“主人。让奴婢来帮贵人擦洗吧。”端水进来的侍女轻轻地唤了声,随后将水盆放置在盆架上。
她在这座宅子呆了五年了,第一次见主人带了女郎过来。
侍女站在盆架旁侯着。
不知是不是主人没听到,侍女见到自家主人的一只手不大正经地放在女郎的唇上摩挲着。
侍女脸微微发红,立即低下头去,等候吩咐。
只是等了好半晌,才听到吩咐。
“你下去吧。”
侍女吓得一惊,立即跪地:“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
“奴婢一定服侍好贵人。”
“出去……”温和儒雅的声音,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是透着淡淡的戾气,让侍女恨不能头贴地。
她忙不迭地爬起来,转过屏风,脚步慢下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慢条斯理地拧着帕子。
卧榻上,为女郎擦拭。动作虽然生疏,却不失温柔仔细。
顾眉不想醒来,可奈何帮她擦身的人动作时而粗鲁时而温柔。
带起的酥麻,让她心尖微颤。
顾眉闭着眼睛,想要抬手阻止继续往下的动作,奈何根本没有力气。
只得轻轻地叫了句:“映月……”。
贺兰宴这个伪君子,总说一会就好,可总是不好。
她毫不怀疑,他就是来克她的。
“嗤……”贺兰宴放下手中的帕子,盯着眼前人迷蒙的脸,最终只是曲了曲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眼神一低,发觉她的脚踝上有一圈淡青的痕迹。
眼眸暗淡。在马车上,到最后她怎么也不肯,他手上的力道一重,就捏出了淤痕。
想着,贺兰宴向来平静的心,涌起微微烦躁。
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将手中的帕子扔到水盆里,又用净水清洗好手,去门边叫了人进来吩咐几句,这才折返回卧榻前。
刚刚出去时,顾眉的衣襟没有拢好,这会露出莹润的肌肤,衬得那些痕迹越发显眼。
贺兰宴沉默了片刻,握着修长的小腿,用宽厚的掌心轻轻地揉按着。
天渐热,本身衣裳就单薄,刚刚擦洗时,又将她的外裳褪了。
这会只有薄薄的中衣,贺兰宴坐在床尾,握着她脚踝一抬起,目光微顿,喉间轻轻滑动。
再做点什么,倒显得他如禽兽不如了。
须臾,贺兰宴挪开眼神,压住心中涌起的邪念。
“主人。药送过来了。”侍女有了刚刚的呵斥,并不敢自作主张进屋,只在门外轻轻地禀报。
顾眉实在太累了。
从巷尾开始,她和贺兰宴之间,胶着如将。军和被训练的士兵,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她逃一次就会被拉回到他身边。
农人家的驴,想必也没她这么累。
她不想醒来,可偏偏有人把她弄醒了。
“你……在做什么……”
顾眉睁开眼就看到贺兰宴捏着她的裙摆,身上传来带着凉意的刺痛。
她连忙曲起双腿,害怕地往后缩。
贺兰宴却按住了她的脚腕,不让她后退。
“你以为孤要做什么?”他哼笑出声。
顾眉抽抽脚腕,“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她很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是陌生的地方。
心里更加的害怕。
“这是哪里?”
“孤的私宅。”贺兰宴回道。
顾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颤抖着:“贺兰宴。你到底想做什么?”
将她带来私宅,是要把她当做禁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