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侍卫进来到处搜寻时,发出一些声音,掩盖住她的呼吸声。
她无处可逃,只能等待。
等待着豫章王的人搜寻够了。
这一段时光,是她人生里最为难熬的时光。
当初徐玮上门要躲她做妾时,也没有这么难熬。
那时她有退路,顶多人生过得惨淡一些,却不会丢命。
可现在,她没有更多的选择,一旦被发现,小命不保。
正当她绝望之际,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泪水几乎都要涌了出来。
是贺兰宴。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不发出半点声音。
听着贺兰宴和豫章王父子周旋。
“孤当年和父亲来过此地,曾有一本看到一半就搁置。如今藏书楼大变样,孤还得找一找才成。”
“王叔和阿臻先回去吧。”
贺兰宴朝豫章王微微颔首,矜持地踱步走到摆放书籍的架子前。
豫章王此刻再如何担心隐私被人发现,却也不得不离开。
贺兰臻离开前,盯着贺兰宴看了半晌,目光闪烁,最后跟在豫章王身后离开。
外头那些搜寻的人也被豫章王带走,贺兰宴站在门边看着人影渐远,眼中泛着刺骨的寒意。
“青山带着人守在外头。不准人靠近。”
他转身回到藏书楼内,东宫侍卫瞬间散在外头。
“顾姩姩……”贺兰宴轻声唤了声。
他的自觉告诉自己,顾眉就在屋内。
顾眉紧紧地靠在角落里,听到贺兰宴的呼声,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黏住一般,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想要站起来,脚蹲得太久,血脉不通,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贺兰宴的声音由起初的低沉,慢慢地变大,甚至带着一些祈求。
她吃力地往一侧书架碰去,发出声响。
这一声响,让贺兰宴脚步一顿,随即又飞快地奔了过去。
原本凝固的血液好似又开始流动了。
他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冲了过去,然后就看到顾眉以怪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
贺兰宴冲了过去,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向她,将她身子圈住,轻轻一提。
整个人落入他的怀抱。
贺兰宴紧紧地抱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前。
片刻过后。他用沙哑的声音道:“你是笨蛋吗?不会等我陪你同来吗?”
顾眉任他骂,也不吭声。
许久,这才道:“贺兰宴。是豫章王。我父亲被豫章王囚着,如今又落到贺兰臻的手中。”
贺兰宴紧紧地抱着她,听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最后忍不住低头亲吻她。
他没办法想象她独自一人在此听到那些消息时的心情。
若是刚才他来晚一些,若是他没来,她会如何?
贺兰宴心头满是后怕。
至于豫章王父子的事,他收到京中的来信,已经查到眉目。
他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放开她,四处摸了一遍,看到她没有任何的伤处,又将她抱在怀中,按摩着她的双腿。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父亲救出来。”
顾眉不想落泪,但眼泪还是忍不住,自眼眶中纷纷坠落。
“好。”她轻轻回答。她相信他会将父亲救出来的。
贺兰宴将她抱起:“这里不能久留。我先带你回去。”
说着,抱着她朝外快步走去。
谁也不知道豫章王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刚刚豫章王为何会将藏书楼紧闭,也就是他知道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
为了消除隐患,他肯定会想办法灭口。
贺兰宴回去时走得是另外一条路,为得就是掩护顾眉。
顾眉的脚在刚刚贺兰宴的按摩下,已经不那么难受,她挣扎着想要下地自己走,被贺兰宴给按住了。
正当两人僵持着,就听青山低声道:“殿下。豫章王在前头。”
两人一顿。
果然,还是没能躲过豫章王这个老狐狸。
第228章 传唤
顾眉起初被贺兰宴抱着,听到青山说的后,她拍了拍他的手。
“让我下去。”
其实以刚刚豫章王那痛快离去的身影,就能想到他会再杀回来。
果然是老狐狸,能够蛰伏这么多年,没被人发现丝毫。
贺兰宴放开顾眉,脚上好了许多,这会站着虽有些吃痛,也还是竭力地站得笔直。
迎面而来的两拨人,在空荡的廊道里相遇见。
“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殿下对太子妃爱护有加。”
豫章王摸了摸胡须,还是那样的儒雅,语气温和,只是那打量的目光落在贺兰宴身边的顾眉身上。
顾眉收束情绪,心平气和地:“见过王叔。”
贺兰宴牵着顾眉的手,淡淡道:“太子妃是孤的妻子,孤不爱护她,爱护谁。从前也听人说皇叔不喜爱阿臻,今日一见,传闻也知是传闻。”
他看着豫章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清淡中略有些不满。
“若是以往那么多年,王叔都能如今日这般将阿臻带在身侧,何至于让阿臻传出那样的坏名声。”
一时间豫章王尴尬到不知如何回应了。
他只有贺兰臻这一个孩子,之前贺兰臻叛逆之事,不仅京都高门,就连先帝和现在的太后,都不只一次说过他。
以至于他的声名都有了些瑕疵,那些原本喜欢追着他一块吟诗作对的士林学子弃他而去,转而追着顾唯栋的身后。
豫章王并不为此感到后悔,人总是有舍才有得。
如果说从前贺兰臻走马章台是豫章王放纵得来的,那么今日,谁又能说得出豫章王这样做的寓意呢?
这么多年,朝廷上下,时有人说起当年景升太子之事,都只会说当今皇帝的不是,谁会说一句豫章王在里头如何了?
更多的还是想到他的明哲保身。
豫章王心头不以为然,面上却惶恐不安,“老臣有罪,臣当初也试图教好他,奈何……”
一旁的贺兰臻目光越过顾眉望向远方,轮廓浸透着淡淡疏离,薄唇轻启。
“奈何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是吧。”
那黑沉的双瞳中起了几分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晦暗如海。“殿下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着,他后退一步,转身大跨步离去。
豫章王朝贺兰宴苦笑一声,“殿下,你看这……”
贺兰宴微微一笑:“阿臻若是让王叔不高兴了,还望王叔多多担待。下次孤说说他。”
一副长兄的姿态,让豫章王这个亲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朝贺兰宴拱手后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贺兰宴目送着一众身影风驰电掣,消失在廊道的尽头,带着顾眉回到院子。
“你脖颈上的伤有没有事?”贺兰宴坐在顾眉身侧,眉头紧蹙。
顾眉摇头:“没事。你不用瞎担心。”
贺兰宴笑了笑,去净房洗漱换了衣裳。
“豫章王能够蛰伏这么多年,想来是沉得住气的,暂时不会怎么样。就怕回京后……”
他握着顾眉的手紧了紧,“不能让他一直在暗处,得将他挑拨到明处去。到时你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
只听他喃喃道:“正好让皇帝和豫章王去互相猜忌吧。”
顾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喃喃自语。
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明白豫章王为何要囚禁父亲,想要那道遗诏,更想登上那个位置。
父亲如今身在何方她不得而知。
豫章王想要,皇帝想要。
可谁也不知那遗诏如今就在京中慈宁宫大殿的牌匾后。
父亲……顾眉不断地回想着贺兰臻今日说的每一句话。
忽然,转身看向贺兰宴。
贺兰宴抬起眸,见顾眉有些失态,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眉起初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我发现父亲可能在谁的手中了。”
今日贺兰臻的每一句都带着深意。
不断地警告她。
曾经不只一次,贺兰臻说过奇怪的话。
身侧的男子眉目轻蹙,凝神思索着顾眉说的话。
“谁?”
“贺兰臻。他的行踪你追踪过吗?”
顾眉问道。
贺兰宴早就派了人出去查贺兰臻的行踪,只到如今还并未有人回传讯息。
“明日孤会派人跟着。”
哪知,第二日顾眉还没起身时,就收到讯息,即将开拔回京,同时静妃那边使人传顾眉过去说话。
静妃传唤?
顾眉觉着应该是皇帝叫她,询问贺兰宴的事。
第229章 联手
上次皇帝要见她,就是用的静妃名义传召。
这次肯定也是。她心知躲不过去。
贺兰宴一早就去了校场。
顾眉遂留了口信给贺兰宴,又让映芳跟着她,到不能前行的地方停下,这才独自悄悄到了皇帝的殿外。
入内,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后,手里还拿着奏章。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顾眉一眼,又低下头去批阅奏折。
“这次来猎场,有没有收获。”
他的声音喜怒不辩。
顾眉知皇帝想问贺兰宴是不是有私底下动作的事。
斟酌着回答:“启禀陛下,太子目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心。”
皇帝扔了奏折,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
顾眉不敢说话,屏息等待。
“这次回京后,朕会派人手到东宫,你好好安排一下。有几个美人,安排着服侍太子。”
顾眉眉心微微发抖。
让她给贺兰宴安排妾室。
看来这些日子都没有消息传给皇帝,他不悦了,想要安排其他的人手监视贺兰宴。
若是她不接受,想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心头沉沉地叹了口气,面上却只是细眉微蹙。
皇帝眸色复杂看着这位模样肖似顾唯栋的年轻妇人,想起当初顾唯栋的动心忍性,担常人所不能担,心中五味杂陈。
“你说对朕忠心,让你安排几个人手,都没办法安排了吗?”
“太子可不是你能独霸的,更不要妄想着太子对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皇帝就在这时缓缓扶着桌案起身,敲打顾眉。
“朕能为你们赐婚,也能代替太子废了你。”
这一点顾眉早就想到了,她面色清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要做的妾不能说三道四。”
“只是太子从前在青龙寺清修,性子冷清,不近女色,若是太多的女人送到东宫,说不定会起反作用。”
她不会把希望寄在皇帝善心大发上,说实在的,她并不愿意给贺兰宴安排妾室。
哪怕他们如今是合作的关系,她也不想有人夹在她与贺兰宴的中间。
顾眉顿了顿,不知何时起,她对贺兰宴升起一股独占的心思。
心头又为皇帝只将目光放到贺兰宴身上而感到可笑,殊不知还有人对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想着,外头传来启奏之声,道豫章王来了,此刻人就在外,请见陛下。
皇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顾眉,一旁的大太监赵林会意,立即示意顾眉起身,将她引着往屏风后走。
刚要将顾眉送到后头的偏门,那头人已经进来。
赵林要赶着过去服侍,随意道:“老奴就不送太子妃了。”
说着转身往回走。
顾眉也不想让豫章王发现她和皇帝有来往。
刚想离开,就听到豫章王开口说话。
她心头一动,又停了下来,立在屏风后。
豫章王入内,看见皇帝,下跪觐见,随后摸了把泪,向皇帝诉苦。
“陛下。臣只有阿臻那一个孩子,让他成家就是不成,臣想请陛下给他赐婚……”
豫章王一副万事交给皇帝的样子,皇帝笑了,叫了外头的太监进来,正要吩咐他,却不想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一道脚步声,接着是贺兰臻出现在殿门外。
“父亲别以为叫了陛下赐婚,孩儿就愿意成婚了。”贺兰臻梗着脖子叫起来。
豫章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目光闪了闪,举起手就要打贺兰臻,厉声道:“逆子。你竟敢如此无君无父……”
贺兰臻闭了闭目,撇过脸去,咬牙。
那一巴掌毫不犹豫地落在他脸上。
顾眉在屏风后坐着吃惊不已。
豫章王暴怒的模样,根本就不像外头传的那样,是个儒雅的文士。
也不知话题是怎么拉扯的,豫章王根本不管愤恨离去的贺兰臻,而是苦笑着,“让陛下见笑了。”
“这个逆子,根本就不听臣的。不像靖王,什么都听陛下的。”
他仿佛不解地:“说起来,靖王怎么忽然离开了?这狩猎最后才是精彩着呢。”
豫章王的话让皇帝顿时心情不好起来。
还能是什么,因为贺兰宴的原因,靖王才会匆匆离开。
一想到这个,皇帝就没好脸色,讪讪地:“他是一地之王,要做的就是打理好封地的百姓。”
豫章王抚了抚额,叹声道:“还是陛下大公无私啊。想着百姓。”
“听说太子殿下此次狩猎后,就要去边疆。”
皇帝想着靖王的事,心事重重,就听到豫章王说道:“太子殿下跟着明微大师修行,一看就是有大智慧的人。”
“再到边疆转一圈,到时军功累累,朝野声望更不错了,确实是未来帝王之姿啊。”
皇帝神情低迷,没有立即接话。
豫章王当然知道他想什么,虚浮地叹了几声,“陛下的确是明君,愿意将皇位传回给侄儿。”
皇帝始终没忘记自己皇位是这么来的,只是太不光彩,故而很少去想。
今日豫章王却一再地隐晦提起从前的事。
皇帝心头不悦,对豫章王却是无可指责,反而要附和他。
豫章王转了半个圈,见皇帝蹙眉,仿佛不经意般:“陛下。若是太子殿下立了大功,陛下打算怎么办?”
皇帝恋权,否则当初也不会将景升太子置于死地。
皇帝看着豫章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你想说什么?”
豫章王额尖微微一挑,露出恭敬。
“臣可做陛下的帮手,让这王朝真正属于陛下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