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在打包蛋糕的时候就做好了喂她的准备,他的手很长,去够茶几上的蛋糕毫不费力,朝怀里的少女问道:“先吃哪块?”
十六夜葵早就做出了决定:“草莓的!”
那块草莓蛋糕是她刚进咖啡厅就一眼看到的,切角的正中心是一颗饱满欲滴的草莓,为了提高观赏性,草莓蒂上面的绿色叶子还没有被摘下,显得更加新鲜。
工藤新一读懂了她的表情,直接将蛋糕顶端的那颗草莓叉起来,将叶子摘掉之后递到了她的唇边。
感觉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被这么喂食过了,十六夜葵原本有些不自在,但她又很快为两人的情形找到合适的模拟。
就像医生看待自己的病人只是骨骼和皮肉一样,估计她在工藤新一眼里也只是需要被帮助的对象,而抱住她是帮忙的方式。
说服了自己,十六夜葵更加心安理得起来,她张口把草莓整个吃了进去,尝到的味道是与外表不完全相符的酸涩,让她忍不住皱了皱脸,但还是把它吃完了。
既草莓之后,叉子上又被无缝衔接了绵软的蛋糕,淡粉色的奶油和浅黄色的蛋糕胚散发出黏腻的香味,对拥有了嗅觉的她具有超乎寻常的诱惑力。
蛋糕甜度适中,口感十分细腻,夹层还有细碎的草莓果肉,十六夜葵吃了一口就没办法停下来,而且对方喂食的速度和她的咀嚼速度几乎保持一致,偶尔还会换上插好吸管的橙汁避免她吃得太干,真的贴心到她想要就这样待一辈子。
还是工藤新一率先停止了动作,和她商量道:“换一块吧?”
十六夜葵看一眼还剩下半块的草莓蛋糕:“还没吃完啊。”
“别的不尝尝吗?”工藤新一端起另一块蛋糕,“不是为了冰淇凌蛋糕才赶回来的吗?”
“好吧。”十六夜葵很快被他说服,短暂的对话间隙又被喂了两口蛋糕,但还是坚持道,“先把会融化的吃完,最后再把草莓蛋糕吃掉。”
从她要求自己打包柠檬派和咖啡这点就能推测出她对于食物的珍惜,工藤新一估计她真的会做出把八块蛋糕都吃完的事情,开口道:“剩下的我会吃掉。”
“欸?”
十六夜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新一喜欢吃这些蛋糕吗?我以为你会觉得太甜了。”
工藤新一反问她道:“我只可以喜欢吃柠檬派吗?”
他的语调平和,甚至还掺了几分笑意,但十六夜葵直觉这句话是带有攻击意味的,只是并非对她而来。
她也因为这个问题而陷入了深刻的反思之中,她对工藤新一的了解似乎仅限于那些人造的资料,而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只喜欢一种食物,她也并不知道对方除了柠檬派之外还偏好什么,又厌恶什么。
可没有人是被局限在一纸资料之内的。
想到这里,十六夜葵更加自责,转过头去看他,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够了解新一,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新一的喜好的!”
她道歉的时候也满脸真诚,是令人完全无法责怪的模样,眼眸还是通透明亮的,却又很柔软,仿佛只要他表露出一点失落就会为他染上更加强烈的情绪,会绞尽脑汁安慰他,想方设法得到他的谅解。
像不谙世事的小动物一样做些笨拙又惹人心软的举动,不断地示好,不断地释放善意,却会忽视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地踩进刷着一层蜜糖的黑暗陷阱里,或许连求救对象都会弄错。
工藤新一的语气温和:“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我吧。”
他注视着少女瞬间变得感动的表情,将手中的叉子换个方向握住,空出来的拇指指腹自然地从她的唇角擦过,残留的滑腻奶油沾在了他的手指上面,接着又被送到了她的嘴边。
像刚才喂她吃的每一口蛋糕一样,形成了肌肉记忆的嘴巴下意识地张开,舌头也在上面舔了一下,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十六夜葵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等等,他怎么没用叉子?
所以她舔到的是他的手指吗?
十六夜葵惊得睁大了眼睛,奶油的甜味不顾她心情地在口腔里面化开,那根被碰到的手指也重新拿好叉子,让她一时间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大,把对方眼里简单的喂食动作赋予了太多的含义。
没等她想明白,开始发热的身体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十六夜葵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是因为刚才的接触而导致的情绪起伏,但逐渐的,她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能量从口腔沿着食管进入了体内,和吃掉的蛋糕一起分解成了无数光点散开,就像把她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面,舒适而惬意。
难道身为灵魂体的她其实是需要保持进食的吗?需要及时补充能量才能够继续存活?
震惊之下,十六夜葵的心里升起这个念头。
她看向茶几上的蛋糕,都吃了快一半了,但身体发生的变化却是在某个瞬间出现的。
“新一。”
十六夜葵有了猜测,抓住少年拿着叉子的手,提出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请求:“我可以再碰一下你的手指吗?用嘴巴。”
她的反应和预料之中的害羞实在相差甚远,工藤新一放弃推理她的想法,直接问道:“为什么?”
少女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地看着他,用单纯的语气说出了更加了不得的话,音调甚至有些惊喜:“新一,我刚才好像被补魔了耶!”
即便是自觉面对过许多风浪的工藤新一,这时也被她一句话弄得哑然:“……嗯?”
十六夜葵以为他是没听懂这个词,详细解释了一遍:“就是我舔到你的手指之后,忽然觉得身体多了好多能量,连吃掉的蛋糕都被转化了,所以和新一接触说不定可以补充我的灵魂体能量!”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仰视着他的澄澈瞳孔一丝杂念都没有,眼巴巴的样子可爱到让工藤新一根本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只能庆幸自己是认真洗过手的,妥协道:“你试吧。”
第7章
第七天
舔舐手指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但当事人的表情太过专注,郑重认真的样子令人生不起杂思。
工藤新一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信任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已经能够从十数日的接触之中勾勒出一个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聪明、勇敢、善良、正直,是由无数个溢美之词堆砌而成的人,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存在。
指腹传来轻轻的刺痛,是女生正用细白的牙齿在咬他。
她没有用力,工藤新一猜测连牙印都不会留下,但藏在手指之下的血管仿佛也受到了她这种行为的压迫,增快了血液流速,恍如被催化一样汹涌地折返心脏,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十六夜葵正在心无旁骛地做着实验。之前她和工藤新一探索自己半透明身体的时候并没有被性别上的差异限制,理所当然的,她也不觉得自己把对方的手当作实验对象的行为有哪里不合适,一丝不茍地观察了一遍,接着重复起刚才的行为,又尝试了其他的操作。
可是和第一次不同,不论再去舔或者咬他的手指都没有太明显的作用了。
——除了还有蛋糕奶油残留的轻微甜味。
她思考了一下,认为手指的确不是什么好的补魔材料,之前或许是因为这种吸收能量的机制被她从零到有触发,所以才会让她的感觉强烈。
那么如果还要继续吸收能量,是不是得换一条路?
工藤新一见她的表情陷入纠结,还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手指往嘴边戳,出声问道:“效果不好吗?”
十六夜葵松开他的手指,坦诚道:“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之下隐约可见,肉眼看不到的温热血液会经过这里被输送至全身。
十六夜葵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门前工藤新一担忧她不能见阳光的话,感到一阵心虚——
糟糕,她不会真的变成吸血鬼了吧,不然怎么会有点想去咬他的脖子?
是了。
肯定和他是世界主角脱不了干系。
就像她失去意识之后睁开眼就出现在工藤宅,出现在他的身边一样,她现在这种和他绑定的状态,说不定就是在暗示她必须依靠主角的某种能量存续,或许这和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都有关联。
十六夜葵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观察他的时候已经翻了个身,从背对着他被抱在怀里的姿势变成了面朝着他跪坐在沙发上。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脸和他的脖颈离得很近,呼吸都会洒在咫尺之距的肌肤表面。
咽喉是脆弱又致命的部位,哪怕她看起来半点攻击性都没有,这样的接触也足以让工藤新一心中的警铃拉响。
他捏住少女的下巴,让她将目光从自己的颈部挪开,对视的时候朝她问道:“在想什么?”
“吸血——不是!”
十六夜葵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改口道:“在思考别的补魔方式。”
工藤新一继续问道:“比如?”
凑得太近,十六夜葵感到他说话时所引发的胸腔震动都会传递到她的身上。成为灵魂体的大多数时间是没有触感的,她有种自己连人类体温都不熟悉了的错觉,不然她为什么会意识恍惚?
下巴传来的桎梏感让她不太舒服,十六夜葵双手抓着少年的左手手腕将之移开,把新的知识传授给对方:“除了吸血,还有接吻和一些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应该了解的方式。”
她的表述既规矩又乖巧,工藤新一因为这番措辞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眼前的少女就像她身上的裙子一样,纯白干净、纤尘不染,如果不碰到他,连身体都是剔透的,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在被他抱住之后呢?如果做了什么,会有一些令人期待的变化吗?
恶劣的好奇心与难耐的求知欲占领了他的大脑,工藤新一的另只手腕做出了细微角度的翻转,装着巧克力冰淇淋蛋糕的纸盘倾斜,融化成流体的冰淇淋液缓慢侵蚀着边缘的纸质花纹,凝成深黑色的浑浊珠液,欲坠不坠,正对着她的裙摆。
十六夜葵浑然不觉身后的事,翡翠色的瞳孔关切地望着他,担忧道:“新一,如果你真的可以帮我补魔,我每天和你待在一起,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啊?”
随着她的声音,倒映在湛蓝眼眸的巧克力液仿佛在这个瞬间被放慢了流速,工藤新一看着那颗滚圆的黑色液体离开纸盘边缘,滑落的距离不断拉长,即将绽开在雪白的衣裙上——
他的右手手腕猛地摆正,左手揽着她侧过身体,流下的冰淇淋液滴在他的身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睡衣布料,将他泛热的体温降下。
“怎么了?”
十六夜葵不明所以,低头就看到沾在他衣服上的冰淇淋蛋糕,下意识地伸手去清理,却在半空中被他扣住了手腕,又把她推开一点。
工藤新一垂眸看着睡衣上的污渍,随即动作轻缓地将她堆栈在自己身上的裙摆整理好,说道:“没事,别弄脏你的裙子。”
他拿茶几上的抽纸简单处理了一下,示意她先站起来:“我去换套衣服,葵要和我一起上楼吗?”
“啊?”
十六夜葵觉得没这个必要,但陪伴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所以她同意道:“那新一牵着我飘上去吧。”
她很主动地伸出手,然后对刚才的意外发表评价:“早知道就先把冰淇淋蛋糕吃完再做实验了,冰淇淋会化,新一又不会跑!”
最后的一点旖旎气氛都消失在了她的话音里。
-
等到工藤新一把衣服换好,等在卧室门外的十六夜葵又被他牵着回到客厅,把剩下的蛋糕吃掉。
由于之前舔到手指继而补魔的意外,十六夜葵确定自己的身体是需要偶尔的进食维持能量的,但在被喂完半块海盐芝士蛋糕之后,她听到坐在一起的少年问道:“要试试吸我的血吗?”
十六夜葵正在喝橙汁,被他的话弄得呛到:“咳咳……新一在说什么?”
“之前的问题还没有得出解决方案不是吗?吸血、亲吻,还有……”工藤新一拍着她的后背,将最后一个词模糊,“总得试一种,不是吗?”
“不是!”
十六夜葵非常坚定地拒绝:“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新一的身体,等到确定不会有副作用之后再说。”
说完,她还要对提出这种事情的工藤新一进行一番思想教育:“新一太没有警惕心了,万一我是坏人呢,放血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答应别人的!”
工藤新一原本也没认为她能同意,只是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其他的呢?”
“亲吻这些只可以和喜欢的人做!”十六夜葵谆谆教诲道,“就算我知道新一是想要帮我,可是新一也不能每次都为了拯救别人牺牲自己啊!”
在她眼里,这件事已经到了“牺牲”的程度了吗……
工藤新一捕捉到异常之处:“我经常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自己吗?”
“嗯……”
十六夜葵很难解释这个问题。
好在他并没有追究,体贴地将话题揭过,说道:“因为我知道葵不是坏人,而且……第一次见面我就答应过,会帮你的,不是吗?”
十六夜葵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说服了:“那就等确定不会伤害新一之后再进行试验吧!”
工藤新一答道:“好。”
十六夜葵认为双方达成了共识,也不去想以后要进行的“试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安理得地又窝进他的怀里。
飘在空中并不会让她感到疲惫,但是真正躺下来才能获得最大的幸福感,她根本没办法抵挡人形靠枕的诱惑,连挣扎的步骤都直接跳过,只想和富有弹性的年轻靠枕亲密接触。
十六夜葵惬意地选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好,把眼睛重新粘在了播放着节目的电视上面。
气氛太过松弛,她甚至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在听到对方的提问时也没有考虑太多,只当闲聊一样,几乎是有问必答。
工藤新一问道:“下午咖啡厅的那位侍应生,你曾经在哪里见过?”
“书上……”漫画书上。
十六夜葵被自己的话惊醒:“不是,我是说我还在读书的时候见过他。”
安室透的卧底身份可以直接告诉工藤新一,她对后者的信任程度高到没有任何隐瞒的打算,但要避免提到漫画这些事情,十六夜葵只能凭借自己对剧情的了解程度编造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大概七年之前,我见过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警校生,他当时还解决了一起案件。”
“过去这么久都记得吗?”
工藤新一知道她说的大概率不是实话,但既然能够精确到年份,这件事至少有一定的真实度。
十六夜葵当然没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但她的理由很充分:“那位安室先生的肤色和头发颜色都很有特点,我就记住了嘛!”
她觉得自己的说法还是略显武断,打补丁道:“不过如果是警校毕业的话应该不会来当咖啡店的侍应生吧,可能是发色和肤色很像的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