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捧到她面前的是一块鳕鱼的肉。
没有腥气, 刺被挑的很干净。
对上人鱼那双流转着魅惑色泽的浅蓝色双眸，陆呦呦没顶住诱惑, 接过了那块鳕鱼肉，然后她就听见路法斯・阿珈尔轻轻笑了一声。
人鱼的发声器官和人类相似，却又很不一样。
路法斯・阿珈尔的喉结比正常男性稍稍凸起, 也更加性.感，故意压低声音时带着点悦耳的嘶哑, 是充满蛊惑意味的磁性。
此刻他笑了起来，声音就更加好听了。
人鱼淡色的薄唇弯起, 冰冷的眼眸也微微眯起，那张极具攻击性的俊美面孔也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仿若冰雪消融。
可恶，笑这么帅是想勾引谁。
努力将视线从可怜兮兮的狗狗人鱼脸上移开，陆呦呦回过神，发现路法斯・阿珈尔已经把海岸边所有的雪人都砸碎了，而她面前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冰鲜鱼肉。
陆呦呦：“……”这是怕她下一秒就会饿死吗？
她有点哭笑不得，“我吃不了这么多。”
海妖没听懂她委婉的拒绝，双眸亮晶晶的，长睫还染着雪。
雪下的很大，他大约有点冷，薄唇不断呼出一团团雾气，溢散出银白的止咬器间隙。
人鱼也会怕冷吗？
陆呦呦不知道，但她看着这样的路法斯・阿珈尔，心口却一点点软了下来。
“谢谢。”
陆呦呦轻声道了谢，捧着那块鳕鱼肉犯了难――
巴掌大的鳕鱼肉被冻的硬邦邦的，厚厚的鱼肉带着冰渣子，只是捧在手上一小会儿，已经冻红了她的指尖。
“Й?。（过来。）”
路法斯・阿珈尔注意到了小人类的为难。
他伸出苍白漂亮的手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曲起，轻轻勾住了陆呦呦的裤脚，“ǜΝ。（我喂你。）”
“你是想帮我吗？”
陆呦呦比划着手脚，尝试和他沟通。
让她有点惊喜的是，路法斯・阿珈尔好像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声音轻轻的，“嗯。”
陆呦呦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在他身边选了一个还算安全的位置站定，时刻担心着野鱼再来一次偷袭。
但路法斯・阿珈尔并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接过了陆呦呦手里的那块鳕鱼肉，圆溜溜的漂亮指甲轻轻一扯，那块鳕鱼肉就变成了鳕鱼片。
好锋利的指甲。
陆呦呦感叹了一声，正准备伸手去接“鳕鱼片”，就看见路法斯・阿珈尔张开了淡色的唇，将那一片鱼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陆呦呦：“？”
这块鳕鱼肉……不是给她吃的吗？
大脑有片刻的宕机，陆呦呦还没回过神来，先前可怜兮兮趴在岸边的野鱼就直起了身体。
人鱼的尾巴很长，也很粗壮有力，明明只有三分之一出了海面，却像一只庞大的怪物，将陆呦呦纤细的身体完全遮挡。
他银色的鳞片一闪，将陆呦呦整个扑倒在了雪地里。
陆呦呦差点被他压死。
路法斯・阿珈尔的身体很硬，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受到他惊人的重量。
“你！”陆呦呦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贸然靠近他的决定感到后悔，一条冰冷柔软的东西就舔上了她的唇瓣。
路法斯・阿珈尔苍白俊美的脸颊一瞬间在面前放大，陆呦呦错愕的睁大了眼睛，柔软的双唇却被人鱼蜷着勾刺的舌尖撬开。
紧接着，她的舌尖被缠住，尝到了鳕鱼肉的味道。
湿热温暖的触感泛着麻痒，陆呦呦双眸睁大，对上路法斯・阿珈尔那双深邃的浅蓝色眼眸，整个人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尖。
他说要帮她，是这么个帮法？
“唔……”舌尖被搅动着仔细品尝鳕鱼肉的味道，等一片鱼肉喂完，路法斯・阿珈尔才松开了小人类的双唇。
他觉得腰腹往下的鱼尾处有点奇怪，硬的很疼，但藏在鳞片下，海妖并没有立刻察觉到异样。
他修长的手掌在陆呦呦腹部按了按，觉得还是有点瘪，于是再次切了几片鱼肉，打算继续“喂她”。
陆呦呦：“……”
她躺在雪地里，抬手捂住了整张红透了脸。
救命！为什么这条野鱼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
她觉得可能是气温太冷，又或者雪下的太大，把她的脑子给糊住了。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路法斯・阿珈尔又可爱又迷人，很想立刻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呢？
不行，她要清醒一点，明明昨天这条人鱼还故意制造海浪要把她拖下海呢！！
勉强维持住理智，陆呦呦连滚带爬的往岸上跑出了很远。
现在是回溯季的寒冬，天空密布阴沉的铅云，羽毛一般的大雪不断飘落，看不到尽头的海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浪花，风一吹，泛起刺骨的寒冷。
如果真的被他拖下海，她大概得直接进ICU了。
“……”笼罩在陆呦呦身侧的精神力感知到她忽然涌出的警惕，路法斯・阿珈尔抿了抿唇，又一次在鱼生中体会到了失落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利用海浪或肉.体的力量，将她强行裹挟到身边。
他只是固执的拉着陆呦呦的裤脚，浅蓝色的双眸渐渐黯淡。
“?ν?。（你讨厌我了吗？）”
陆呦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能听懂他的语气，那是一种散不开的难过，和冷风搅在一起向她袭来，简直铺天盖地，躲都躲不开。
为什么要委屈成这样，好像她拒绝靠近他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纠结了片刻，陆呦呦还是觉得她不能就这样原谅路法斯・阿珈尔。
“谢谢你送我的食物，我会记得吃的。”
陆呦呦说着，把所有的鱼块都放在799拖来的小推车上，努力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路法斯・阿珈尔：“……”
野鱼愣愣的直起上身，眼巴巴地看着他最喜欢的食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陆呦呦的背影消失在海岸边，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眼眶发涩，精神海也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为什么要离开他？
为什么又要离开他？
路法斯・阿珈尔用力咬着淡色的唇，指尖不断撕扯套在脖子上的止咬器，泛着水光的皮肤很快就往外渗出的鲜血。
但他却仿佛完全意识不到痛苦，只是双眸紧紧盯着陆呦呦离去的方向，一遍又一遍的试图扯断束缚着他自由、让他只能在狭小的海域中活动的银色锁链。
……
陆呦呦没想到她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路法斯・阿珈尔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拖着一车鱼肉回到了别墅，开始煎鱼排，打算等下也让他吃一点热乎乎的食物。
作为一条劫持过上将的坏鱼，路法斯・阿珈尔现在是没办法在陆地上活动的。
一旦他上了岸，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就会释放出粒子电流，把他电成鱼饼。
至于海岸边的特殊疏导室，必须陆呦呦亲自输入指令，才会变成海陆两用的高级建筑，对路法斯・阿珈尔开放。
昨天她正在气头上，就没开放疏导室，没想到他会一直等在海边。
不过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已经输入了“允许进入”的指令，现在特殊疏导室应该已经开放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游进去躲雪。
陆呦呦想着，抬眼望向监视器，却发现路法斯・阿珈尔已经不在海岸边了。
她愣了片刻，又去看特殊疏导室里的监控――
被圈起来的海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生气了吗？”
陆呦呦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眼好感度。
-50。
很好，果然是生气了。
陆呦呦有点好笑，正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哄他，耳边就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提示音――
“叮！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60。”
“叮！男配好感度-40，当前好感度-100。”
“叮！男配好感度+100，当前好感度10。”
“叮！男配好感度+52，当前好感度52。”
陆呦呦：“？？？”
发生了什么？
她还有点茫然，忽然听到799惨叫一声，“卧槽宿主不好了，男配快死了！”
陆呦呦：“？”
“？？？？？”
不是，她才刚离开海岸不到半个小时啊？
顾不上外面的暴雪，陆呦呦连忙打开了飞行器，语气焦急，“怎么回事？”
799连忙把它从监视器里看到的事叙述一遍，并下了结论，“男配好像疯了。”
真的疯了。
宿主一离开，他就开始不断撕扯身上的枷锁。
但他已经越狱过一次，作为风险等级最高的重刑犯，帝国特地为他打造了超越s级哨兵两个等级力量的特质枷锁，十个全盛时期的s级哨兵都打不开的那种。
路法斯・阿珈尔解不开身上的束缚，精神海又越来越痛苦，就开始掉眼泪。
他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很快变成了一颗颗圆润雪白珍珠，砸进厚厚的积雪里，仿若断了线的珠子。
要不是之前差点被他捏碎，799都心软了。
它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宿主呢，海妖又钻回了海里。
等他再次出现在监视器中，岸边已经堆满了他刚猎上来的鳕鱼。
全都细心切成了陆呦呦能拿起来的小块。
做完这一切，那条人鱼就开始用力撕扯自己的尾巴。
他在用自己的血，腐蚀着束缚着他的银色锁链。
只是他身上的枷锁太沉重，人鱼几乎流掉了体内大半的血液，才勉强解开了覆盖在俊美面颊上的止咬器。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血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只能蜷缩着往岸上爬。
可银色的锁链还有一半释放粒子电流的力量，他每往岸上曳行一步，就会遭受可怕的电击。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
陆呦呦都快疯了。
她完全没想过这个世界的爱人行事会如此的恣意乖戾，这哪里是什么海妖，明明就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799，再快一点！”
听着耳边越来越高的好感度提示音，陆呦呦恨不得飞行器能立刻来到海岸边。
“宿主，快不了了，这是最快的速度，从这儿到海岸至少还要十分钟！”
海岛很大，别墅建在最中间，平时陆呦呦觉得十分钟挺短的，但现在这种时候，十分钟简直比一个世纪更漫长。
她六神无主，很快想到了什么，拨通了智能光脑上的一个号码。
十秒后，少将顾惊尘瞬移到了她面前。
“上将。”
一头金发的哨兵在陆呦呦面前站定，视线落在她穿戴整齐的纯白军服上，眼神十分意外。
已经过了一天半，见识过当初那条人鱼劫持上将时表现出的恐怖占有欲和排他性，顾惊尘已经做好了上将在和路法斯・阿珈尔结合的过程中，会被他强行标记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昨晚上将没有找他求救，反而是现在找他帮忙。
定定看了眼陆呦呦并没有任何伤痕的四肢，顾惊尘心下稍安，看样子上将还没有正式和路法斯・阿珈尔结合。
想到埃涅斯元帅吩咐他们的任务，顾惊尘抿了抿唇，心下多了几分把握。
“立刻带我瞬移到海岸边。”
事态紧急，陆呦呦顾不上解释，只是语气急切地抓住了顾惊尘的胳膊。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指尖微微泛粉，或许是因为和所有s级哨兵匹配度100%的缘故，只是隔着军服搭上他的小臂，都拥有让哨兵放松精神的作用。
顾惊尘身体微微一顿，没有说什么。
他金灿灿的金发再次闪耀，陆呦呦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来到了岸边――
昨天还碧蓝的海水呈现一片灰白的死寂，近海翻涌着淡淡的红色。
白色的积雪被划出了长长的一条，入目满是让人心惊的血迹。
路法斯・阿珈尔蜷缩在距离海岸三米的地方，漂亮的尾巴上鳞片七零八落，模样凄惨。
他双眸紧闭，怀里捧着大团的海藻花和切成了小块的鳕鱼肉，陷入了昏迷。
数不清的珍珠垂落在他苍白俊美的颊边，点缀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
“阿珈尔！”
陆呦呦想过他可能会很惨，但没想到他会惨成这样。
而且这种惨还有一部分是她造成了，顿时又愧又急，连忙跑到他身边，将掌心贴在了他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陆呦呦抖着手，又探了探路法斯・阿珈尔的鼻尖――
没有呼吸。
浑身一颤，陆呦呦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离开你的。”
她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拼命将体内的净化之力渗出，想要把她的人鱼救回来。
可不管她做什么，路法斯・阿珈尔都没有任何反应，他苍白瘦削的脸庞毫无血色，只有眼尾偶尔会落下一两颗雪白的珍珠。
顾惊尘：“……”
他看了眼急到快要哭出来的上将，又看了眼那条明显是在装睡的人鱼，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无语的状态。
内心柔软的向导们或许会被哨兵拙劣的伪装欺骗，但同为哨兵，顾惊尘能很明显的感知到那条人鱼蓬勃到旺盛的生命力。
打三个他都没问题，装什么死呢？
装死就算了，还装的毫无诚意。
察觉到路法斯・阿珈尔那庞大的、恨不得把上将完全笼罩在其中的精神力，顾惊尘眸光越来越冷淡――
人鱼是罕见的异种，帝国对他们的研究并不多。
可作为亲自上了战场，和不少人鱼战斗过的少将，顾惊尘很清楚他们是多么恶劣的种族。
他们喜欢人类绝望阴暗的情绪，擅长用自己美丽的容貌对人类进行引诱和蛊惑。
如果只是被他们当成了食物，那还算好，最多受一次折磨就能解脱。
但万一被他们看中选为了配偶，就很容易被他们硬生生拖进深海。
人鱼是没有同理心的异种，他们群居，却很少会选择自己的同类作为配偶，而一旦他们喜欢上了人类，就会不择手段的想和对方永远在一起。
看看路法斯・阿珈尔那故意用来博取上将同情的眼泪，再看看他那条上将一靠近就禁不住微微摇摆的尾鳍，顾惊尘还有什么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