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木子金三【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0 23:14:42

  汤如挑眉:“即使夫妻生离?”
  莫十七平静道:“即使夫妻生离。”
第229章 严奉若病重・上
  霜叶泛红, 秋意也愈发浓了。各地税收上缴,公文如山堆压在案头。
  严奉若伏案而作,倏地一阵脚步声传来, 两名孔目垒着半人高的公文进入, 不小心与严奉若视线对上,心虚的垂下眼。
  “严大人, 劳烦您了。”孔目讪讪道了一句, 匆匆离开。
  严奉若看着成堆的公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今日又是不能按时回了,应对蕴哥儿的说辞也捉襟见肘。
  他歇息片刻, 继续劳作, 秋日里的夜风阵阵寒凉,严奉若喉间痒意, 起初还能压制, 后来愈演愈烈,他捂着嘴猝不及防呛出一点猩红, 黏稠的血液透过指尖砸在公文墨迹上,暗红一团,诡谲不祥。
  他顾不得许多赶紧擦拭, 然而公文上的猩红愈来愈多,严奉若指尖一阵蜷缩,当意识到发生什么时,为时晚矣。
  青绿色官袍迤地,长发披散, 黑色的乌纱帽被散落的公文深深掩埋。
  夜色寂静,许久才传来一声轻唤:“严大人?严大人!”
  “来人呐, 严大人昏倒了。”
  一名孔目欲向皇孙府报信,谁知刚出翰林院便看见等候的谷穗,不等对方询问便道:“严大人吐血昏迷,快寻太医。”
  皇孙府连夜给宫里太医院递牌子,嘉帝正在听姚选侍唱曲儿,一名小太监匆匆而来:“圣上,皇孙府递来牌子传太医,说是严大人不大好了。”
  嘉帝闻言眸光微暗,须臾道:“去瞧瞧。”
  小太监:“是。”
  姚选侍这才娇滴滴唤:“圣上,一曲了了,不知您接下来想听什么?”
  嘉帝斜眉睨她,唇角含笑:“你嗓子柔,便再唱个类似的曲儿。”
  姚选侍神情一喜,望向嘉帝的目光脉脉含情,清了嗓子咿咿呀呀唱起来:“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
  嘉帝原是随意听着,忽然顿住,似笑非笑的望了姚选侍一眼。
  姚选侍一改往日明媚,不施粉黛,一身素净青衫,乌发半束,只斜斜别了一支青玉簪,若非唱曲儿时婉转含羞的目光,当真有红尘道人五分气韵。
  可惜,形似神不似。
  宫里的曲儿唱了半宿,皇孙府的灯火足亮了一宿,严奉若高热不退,迷迷糊糊说起了糊话,一会儿念着“长兰”,一会儿念着“父亲”,一会儿又念着“舅舅”。
  谷穗看着守在床前的主子,心中晦涩难言:严大人,您也念念主子罢。
  屋内气氛沉抑,一名小厮畏怯进屋通传:“殿下,李大人求见。”
  谷穗下意识反问:“哪位李大人?”话落地,他才想起是严公子的表兄李道岫。
  虞蕴:“让他进来。”
  院里传来匆匆脚步声,意料之外的李道岫还着官袍,来不及换下,估摸是才从衙门退下。
  “下官见过蕴殿下。”他匆匆行礼,便半跪在床前探过严奉若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昏迷中的严奉若眼皮颤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李道岫欣喜:“奉若,是我。”
  严奉若嘴唇开合,半晌才唤道:“表…兄。”
  他用了最大力气,可却声若蚊呐。
  李道岫一瞬间红了眼眶,从虞蕴手中抢过表弟的手紧紧握住,“奉若,你不能有事,你想想我,想想老家的亲人。”
  严奉若眼睑半阖,他很想应一声,可浑身犹如一座巨型火山压来,他喘不过气了。
  “汪汪汪――”一只黑色狗头越过虞蕴和李道岫凑到严奉若跟前,伸出舌头舔舐他。
  大黑的叫声很轻,它今夜超乎寻常的安静,太医为严奉若诊治时,它也安安静静待在一侧。
  大黑知道那个瘦瘦矮矮的人在救它的香香公子,它不能打扰。
  温热的狗舌头舔过滚烫的脸颊,严奉若感觉脸更烫了。
  大黑犹自不觉,黑色的眼睛望着人,水汪汪,又纯真又盛着不自知的哀伤。
  “汪――”
  狗很乖了,香香公子摸摸狗。
  大黑努力抬起前爪,竟然在微微发抖,它很怕,却不知道自己惧怕什么,它只想让香香公子摸摸它,摸摸它就好。
  严奉若指尖动了动,李道岫心有所感,将表弟的手搭在大黑的前爪上。
  严奉若:“不……”
  虞蕴倾身将严奉若的手搭在大黑脑袋上,大黑一下子咧开嘴笑了。
  严奉若也想笑一笑,却做不到。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越过大黑望向虞蕴,他的神情是平静的,可眼底却含了哀伤,浅浅的,淡淡的,是落下的夕阳,是连绵的阴雨。
  “老师?老师!”
  “奉若!!”
  “汪呜―――”
  一声惊动,杜长兰于浅眠中惊醒,他眼皮子跳的厉害,一颗心也莫名加快跳动。
  杜长兰疑惑的抚过心口,忽的刺痛:“蕴哥儿,还是奉若?”
  天色蒙蒙杜长兰翻身上马,骏马飞奔,撩起尘叶无数,当日光洒在他的身上时有片刻眩晕。
  他甩了甩头继续前行,太阳爬上高空,杜长兰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上京的城门,他落地下马:“对不住了,伙计。”
  他重重一拍马屁,骏马顿时朝城门而去,骚乱中杜长兰顺势藏入一辆牛车车底。
  老黄牛发出哞的一声,被主人呵斥。一刻钟后牛车进城,拐进侧街时,杜长兰四肢一松从车底滚出。
  对面吃糖的小孩大惊:“高手!武林高手!”
  他甩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然而杜长兰已经没入人群。
  “哎?”小孩欲追被他爹拎住,小孩大急:“爹,我看到高手了。”
  小孩爹怒道:“再哇哇叫就揍你,差点跑没影了。”
  小孩敢怒不敢言,他真的有看到高手。
  杜・高手・长兰远远的看见有大夫出入皇孙府,他心头一紧。
  他越至皇孙府后,吹了一声悠扬婉转的哨子,空中立时传来粗声:“刺客,有刺客!”
  皇孙府的护卫寻声而去,杜长兰蹬墙而入,不多时听见翅膀的扑棱声,他摸了摸鹦鹉的翅羽,感慨道:“好元宝,再帮我一个忙。”
  元宝乖叫一声,去帮杜长兰引开皇孙府内的小厮丫鬟。
  时隔多日,杜长兰也没想到元宝还记得这个暗号。他来不及感慨,飞身入了主院,一股浓郁药味扑鼻而来。
  “不好了,严大人又起热了。”
  “快去备冰水。”谷穗匆匆而出,完全没留意两丈外的柱后藏了一个人。
  杜长兰顺手刀晕一名小厮,换上对方衣裳混入屋内。他还未靠近,一只黑色大狗亦步亦趋的向他奔来。
  杜长兰:遭了,狗依味寻人。
  “老师。”虞蕴一声呼唤,大黑顿时调转狗头向床边而去。
  “汪汪――汪呜――”
  香香公子不要睡了,快起来啊。
  虞蕴又急又怒:“你们为何降不下老师的体热!”
  太医也叫苦:“殿下,非是我等不上心,严大人的体热反反复复,若不降下,别说我等俗人,就是大罗金仙也无力。”
  杜长兰也着急,欲挥开闲人去病床前看看严奉若的情况。
  此时冰水送来,杜长兰使了一个巧劲儿夺过,硬着头皮向前。
  若是大黑吠叫,只能设法弄晕。
  然而大黑只是动了动鼻子,又埋头去拱严奉若。
  “唔―哇啊――”严奉若昏迷中吐出一大口血,虞蕴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吼,星目涌泪:“你们干站着做什么,快救人,救命啊啊――”
  他一位皇孙贵胄,翩翩少年,此刻却如三岁稚儿哭闹。
  他慌了神,害怕极了恐慌极了,他救不回老师的命,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的生命流逝。
  太医束手无策,一名外头寻的老大夫迟疑道:“殿下,老朽倒是有一虎狼之法。用得好了能活命,用得不好恐怕…”
  李道岫急道:“恐怕什么?”
  老大夫叹道:“用得不好,当即毙命。”
  李道岫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虞蕴却顾不得他了。
  “谈大夫,您…您能不能保证治好老师,您…”
  杜长兰眉头紧蹙,蕴哥儿此言反而令老大夫束手束脚,需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但好在理性最后一刻战胜情感,虞蕴郑重许诺:“谈大夫,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谈大夫松了口气,请虞蕴屏退闲杂人等,李道岫不依,被谷穗强行架出。
  门窗紧闭,虞蕴看着老大夫施针,杜长兰从藏身的角落行出,越看谈大夫的手法越熟悉。
  这怎么瞧着像当初用在他身上的封息针法。
  但随着老大夫施针,杜长兰眉头皱的更深,谈大夫施针迟疑了,透着生疏,最后竟是迟迟不下针。
  杜长兰心里有了猜测,上前指着一处穴位道:“此处。”
  虞蕴不敢置信抬首。
第230章 严奉若病重・下
  谈大夫虽是好奇来人, 但眼下人命关天,他不敢分神,按照杜长兰指处落针。
  须臾, 严奉若的气息止了, 谈大夫仍未停止施针,短短时间他出了一层细汗。
  杜长兰抬袖为他擦拭, 虞蕴顿时取出方帕, 贪恋的多看杜长兰一眼,认真为谈大夫擦汗。
  杜长兰抱臂旁观, 此前他封闭气息是为诈死,但严奉若生命垂危, 谈大夫以此法哄过孱弱的身子, 争取时间救治。
  “药箱。”一道哑声传来。
  虞蕴还未来得及动作,杜长兰先一步递过药箱:“老先生, 您需要什么。”
  谈大夫顿了顿, 很快道:“褐色圆瓷瓶。”
  幼儿巴掌大的浅口圆瓷瓶,盖子掀开, 露出颜色更深的膏体。谈大夫以银针蘸取,刺入严奉若的心肺穴位。
  那膏体遇热便化入肌理,谈大夫仔仔细细弄了几十来回, 最后累的指尖都微微发颤,他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拔掉严奉若封息的银针。
  银针脱体,床上昏死的青年骤然抽搐,“唔哇”一声, 吐出一大口黑血。
  “老师!”虞蕴赶紧给严奉若擦拭,兀自提心着, 却见严奉若苍白的唇竟然泛出一丝血色。
  “谈大夫,您看我老师他是不是没事了?我、我瞧着他面色都转好了,他这应该不是回光返照罢?不是的对罢……”他声音又弱了下去,轻轻的,风一吹就散。
  谈大夫双手把着膝头,疲道:“蕴殿下不必担忧,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严大人此次病重,过往沉疾悉数爆发如洪水决堤,身子受不住反噬才往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正因此老夫死马做活马医,封了他气息后下虎狼之药,以毒攻毒,当真将他体内淤毒逼出。”
  “淤毒?”虞蕴神情一沉,皇孙府竟还藏有细作。
  杜长兰为他解惑:“是药三分毒,这些年严大人隔三差五用药,天长日久,残留不散的药性一点点堆积,自是成了毒。”
  谈大夫诧异,方才他就好奇了,此刻忍不住寻声望去,嘴角抽了抽。
  杜长兰发髻松散,额前碎发凌乱,挡住了大半眉眼,眼下又以破布覆盖,换个场景谈大夫都不会诧异……
  哪个正经人青天白日蒙面啊?!
  谈大夫收回被痛击的目光,假寐歇息,身侧传来O@之声,杜长兰为他捏肩,诚恳请教:“老先生,不知你瓷瓶里装的甚的宝物,这般神奇。”
  谈大夫哼道:“老夫瞧你也通医理,你猜猜。”
  杜长兰心道他懂什么医理,他又没正经学过,不过是当初自己佯疾诈死略了解些。
  但谈大夫方才提到“以毒攻毒”,杜长兰心念一转,“莫非是五毒所制?”
  谈大夫诧异的睁开眼,上下打量杜长兰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可惜,有眼色又机灵,若是个普通人,谈大夫都想带回医堂考核,若对方表现佳,他收个关门弟子也不是不可。
  “你猜测不错,正是壁虎,蝎子,毒蛇等五毒混合老夫特制药粉而做,药性颇为生猛,自制成而来还是头回用上。”
  “多谢老先生。”严奉若虚弱的靠在虞蕴肩头,他刚醒来便听了谈大夫的话。
  他本就清冽如竹,此刻逃过大难也气温如水,较常人显三分气度。
  谈大夫软和态度:“是严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虞蕴想到什么,小心放下严奉若,匆匆离去,少顷取回一沓药方子:“劳烦老先生瞧瞧。”那是严奉若过往服药的单子。
  谈大夫浏览而过,将药方还给虞蕴,“方子没有问题。只是严大人此次之后需得好生修养三月,往后避免劳累。至于药就不必吃了,弄些温补的药膳即可。”
  谈大夫开了两张药膳方子,交给虞蕴,他提起药箱看向杜长兰:“公子助老朽明医理,今日老朽也不曾见过公子。”
  虞蕴和严奉若齐齐望来,杜长兰朝谈大夫一礼,“多谢老先生。”
  虞蕴命谷穗支了金银亲自将谈大夫送回,而后又关紧屋门,任凭李道岫和大黑在屋外怎么唤声也不听。
  他快步绕过屏风看向床边的身影,数月不见,那道高大的身影清减许多。
  少年双眼泛泪,奔上前把人抱了满怀,无声哽咽,既害怕又庆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爹没事。”
  杜长兰擦过儿子的眼泪,拍拍他的肩,“多大人还哭鼻子。”
  虞蕴飞快抹了泪,“我是太高兴了。”他扯下杜长兰的面罩,“爹,我……”
  青年双颊微凹,下巴冒了一圈胡青,满面沧桑,与当初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虞蕴眼中又浮起一层氤氲水雾。
  从小到大这许多年,他爹何曾这般狼狈过。
  但这次少年生生忍回泪意,弱者才会一直流泪。
  杜长兰松开儿子,朝严奉若伸出手心,笑道:“大难不死。”
  严奉若费力抬手搭在他掌心,被紧紧握住,同样笑道:“必有后福。”
  而后杜长兰简单提了提他诈死一事的前后,严奉若担忧的望向虞蕴。
  “老师,世间没有两全法,我总要做出取舍。”虞蕴神情平静,像一汪清澈的泉,日光下波光粼粼,严奉若却有些看不清他了。
  申时左右,虞蕴往宫里递了牌子求见,嘉帝眉梢一挑:“让他进来。”
  半晌殿外传来脚步声,少年神情凝重,拱手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父。”
  嘉帝搁下御笔,于龙案之后俯视虞蕴,明知故问:“严爱卿如何了?”
  少年一扯前摆,跪首:“回皇祖父,孙儿正为此事而来。”
  “老师连日劳作,于昨日夜里吐血昏迷,生死未知,孙儿恳请皇祖父准许老师告病假。”
  嘉帝叹道:“既是身体有恙,向翰林院说明情况便是。待你老师病愈再回翰林院,他的职位暂时先挑几个庶吉士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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