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眼前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目光澄澈无畏。
周围看戏围观的邻里纷纷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地望着这一幕,鹰钩鼻男人及其那伙人此刻也不知所踪。
“谁是杨晨晖?”
男孩将他的姐姐小心翼翼护在身后,艰难向前挪了两步,稚嫩的声音响起,“是我。”
“你是杨晨晖?”,为首的警察个子高高,身材魁梧,一身凛然之气。他有些怀疑,往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着男孩,“你身后是什么人?”
“是我姐姐,她叫杨晨曦。”,男孩的声音多了分柔软,他牵着他姐姐的手,冲她安抚地笑了笑。
“就是你报的警?举报说有人吸毒?”
“是的。”,尽管杨晨晖的左腿明显肌肉萎缩畸形,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昂首挺胸,无畏勇敢。
杨晨晖稚嫩清晰的大声回答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周围聚集在一起的邻里村民们如顷刻间如平地惊雷一般纷纷议论。
“什么?”,“是杨家小子报的警?”,“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人吸毒!”,“警察,你可要查清楚啊,他这是污蔑!”
“安静,现在在执行公务!”,那个有着凛然之气的警察厉声呵斥道,待周围安静了下来后,他又继续问道,“你举报谁在吸毒?吸毒者现在在哪?”
“我父母,杨军和陈梅。他们死了,现在在灵堂。”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这次村民们的议论更加肆无忌惮。
“他小子举报他父母?”,“荒唐,这么不孝。”,“老杨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畜牲?”,“老杨怕是要死不瞑目咯。”
男孩站在那里,站在此刻舆论的中心,挺直的脊梁不曾因无数怀揣着或恶意或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而弯下半分。
大叔和我说过的话忽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他说在他女儿儿子还未出生前,他便和大婶翻烂了字典,拼拼凑凑了上百个名字,最终选出了这两个,晨曦,晨晖。他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像太阳一样无畏勇敢,热烈活力。
“你可知道报假警的后果?”
“我知道。”
他昂着头,用着豁出一切的韧劲与为首的警察对视,坦然地接受着警察的审视。
半晌,警察低头开始在本子上记着些东西,随后带了些柔和语气半蹲下来,与他平视,“杨晨晖,我是江城缉毒大队的队长,我叫周元。”
“杨晨晖,现在我们要带上你父母的遗体归队,而你和周晨曦,要跟着这几个警察去做笔录。”
杨晨晖点点头,接过周元递过来的拐杖,与周晨曦牵着手走向路边停着的警车。
待杨晨曦坐上车后,他短暂停留了一会,回头深深注视着面馆门口一前一后抬出来的两担白布裹着的架子。
随后,他收回视线,义无反顾地坐进了警车。
以身入局,大叔大婶用爱浇灌出来的小太阳,终会用坚韧不息的星星之火烧尽埋藏在黑暗之下的肮脏不堪。
“用大叔大婶的尸体入局,彻查绵远山。”,我关上窗,早已是泪流满面,“无畏勇敢,杨家大叔大婶知道了,也会很欣慰。”
我抹着眼泪,平静了一会。肖宇也陪着我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
“县城的地方官员早已是和他们蛇鼠一窝,没有你的帮助,杨晨晖不可能有渠道直接联系到省级警察局。”
“我只是让程三递给他一个电话罢了。”,肖宇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士。
“程三?”,我有些迷茫,望向程三,“你不抗议一下这个名字吗?”
“华小姐,我们在外面都有无数个名字,所以在内部便以方便为主。”
“那为何是三?”,程三的解释让我有种在演古代武侠片的感觉。
“因为我的武术排行第三。”
得,这就是武侠片片场吧?
我静默了一会,估摸着肖宇也不会告诉我为何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也罢,他有他的道理和思虑,他不同于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仅仅这几天他向我展示出来的关系与利益链便已经如此复杂,但这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说的没错,他从未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只需要相信他就行。
想通这些,我又生出了无限勇气。老爹希望我做一个勇敢,能够承受责任与困难的人,所以我相信肖宇,我也相信老爹。
归根结底,我相信我自己。
“回阳城吧,肖宇。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
“好,姐姐。我陪你。”
第22章 (22)晕车药太小了
江城与阳城的距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八个小时的车程,肖宇原本想订第二天的飞机,但我却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于是我反复向他保证自己‘铁腚能行’。一旁默默陪同的程三突然冲上前来,拦住了肖宇,“少爷,我来开车吧。”,她低声说道。
肖宇愣了一下,随后转身替我打开后车门。他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姐姐晕车不舒服不要勉强哦,”,肖宇乖巧又满脸笑意地回头望向我,顺手递给我一杯水和一盒盐酸苯环壬酯片。
“你什么时候买的晕车药?”,我望着盒子上熟悉的术语名称,老爹的车上常备着这种晕车药。
“车上常备的,”,肖宇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有些感动,臭屁肖宇又回来了,这明明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我笑着打开盒子,准备喝水吃药,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肖宇,你不会是买到假药了吧?”,我端详着手中半个巴掌大小的铝箔,铝箔上面稀稀疏疏装着六片小到不能再小的白色药片,“这么小,不会是什么黑心商家坑你吧?”
“怎么可能,我在医院开的。”,肖宇坐在车上拿着一个仪器捣鼓着什么,“姐姐是不是又想逃避吃药?不行哦。”
我撅了撅嘴,拿着药也坐上了车,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埋怨地嘀咕到,“这么点小片,真的可以缓解晕车吗?我真的怀疑这个效果。老爹给我准备的药片都挺大的,装药片的铝箔都是这个的两倍大。”
肖宇闻言也停下了手中捣鼓的仪器,凑过来看了看我手中的药盒,“没错啊,晕车药都长这样啊,很小一片,医生说了这个不能多吃,姐姐你肯定记错了。”
“少来,”,我嗔怪地锤了他一拳,“我老爹车上的药我还能不清楚,来来往往进出绵远村我都在吃这个盐酸什么什么的药,效果超级好,我记得我好像完全没有晕车的感觉。”
为了让肖宇信服我说的话,我在空中比划着,“大概有指甲盖那么大,白色的,有点臭味。不像你这个,又小又没有味道,我真怀疑这个会不会没效果。”
“臭味?”,肖宇皱了皱眉头,迷茫地摇摇头,“盐酸苯环壬酯哪里来的味道?”
“哎呀,你这术语说这么顺口,看不出来还是个行家啊。”,我一脸促狭地逗着他,也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晃了晃脑袋,好奇地望着肖宇手中的仪器,“这是啥?”
“可以把手机上的照片洗出来的仪器。”,肖宇眼疾手快地将刚洗出来的照片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照片收进自己的钱包夹。
根本不给我抢夺的机会。
“切,”,我悻悻收回举在半空的手,“小气鬼,明明是一起拍的照片,却一眼都不给我看!”
“就不给姐姐看,我要独享!”,肖宇孩子气地行为引得我有些好笑。
“你不是那天拍了两张吗?怎么只洗了一张?”
“另一张不好看,我删了!”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他,靠在后座位上,等待着晕车药起药效后睡觉。肖宇做我身边,侧身望着我,安静温柔。
“姐姐在想什么?”
“啥也没想,等睡觉。”
“姐姐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现在困了?是不是姐姐又头疼了?”,肖宇着急地询问着,好看的剑眉紧锁在一起。
我抬头抚平了他的眉间,“别瞎想,我好好的,吃了晕车药都会犯困,你不是行家嘛,这都不知道?”
随后我抬头望了望他脑袋上的小狗帽子,嘀 咕到,“什么时候才能脱帽子啊?程匿那个人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你就这么听他的话?那么好看柔顺的头发非要藏起来,多可惜。”
“嗯...我想快点好起来嘛,死马当活马医,回去在找别的医生看看。”,肖宇一手压着帽子,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揉揉鼻子,“晕车药没有致困的效果哦,姐姐,你是不是真的记混了?”
我闭上眼没再搭理他,这小子就仗着我现在记不清以前的记忆就质疑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程三开车很稳,几乎没有急刹急停,尽管我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睡意,倒也没有感到十分不适。
肖宇这药肯定是被坑的,我暗自想着,已经习惯坐上老爹的车就睡觉的我,此时的睡不着让我有点难受。
肖宇见状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熏香眼罩,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小瓶精油滴进精油盒里,插上电后递给我,“姐姐用这个吧,助眠的。”
我惊喜地接过冰冰凉凉的蚕食眼罩,“你准备的还挺多!”
说罢,带上眼罩后,一股类似熏烟的香味缓缓钻进鼻腔,沉稳的烟香感让我内心也渐渐平静。
不过,这味道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我心里纳闷着,不会真的是这几天没睡好,自己的记忆出现混乱了吧?
闻着这种令人心安又不熏鼻的烟香味,我慢慢地,也陷入了沉睡。
......
又一次梦到了那个深夜。不过,这一次竟与这五年来如一日纠缠我的噩梦有些不同。
我穿梭在黑暗潮湿的小巷中,身后似人似畜的惨叫声渐渐变弱,直至消失。
害怕与恐惧使我不断地落泪,我担心小哥哥的生命安危,于是加快了脚步,飞奔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高度紧张的大脑在此时清晰地记起了自己要逃向哪里。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习惯性地起夜上厕所,无意间路过一间屋子,看到邱全仁和一群人在屋内秘密讨论些什么,于是我猫着身子偷偷躲在窗下。
印象里我偷听到邱全仁他们在讨论一位从江城破格提拔到阳城缉毒大队的年轻警察。
根据他们所说,这位年轻警察在江城警校里就科科成绩第一,毕业后自己主动要求去缉毒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成功捣毁了江城一个贩毒集团,正巧这个任务是和阳城缉毒大队合作的。
任务一结束,阳城缉毒大队的队长便亲自来接人,放出话说会亲自带他。
阳城不同于江城这种靠山吃饭的小城,阳城可以说是经济大城。因此,这个消息不亚于是平地惊雷。好在老队长也并未看走眼,这位年轻警察刚上任便大刀阔斧接连捣毁了好几个贩毒的渠道窝点,可谓是阳城警界的新起之秀。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位新起之秀在接手第二个案子时,据说因为刚愎自负而导致判断失误,行动失败,还造成了一位卧底和一位警察的牺牲。
尽管这位年轻警察一直在强调事有蹊跷,可还是抵不过上面领导大发雷霆的问责。就在老队长准备卸任为他担责时,他主动递交了辞呈,降职调岗到了地方警察局轮岗,也就是在各个街道警察局轮岗。
邱全仁的话我在窗外偷听地清清楚楚,他说,“最近都给我低调点,他这几天在这边轮岗,这块硬骨头非必要我们不要去碰。”
此时,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在这里就只待几天,更何况警察局那边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只有今晚东南边的槐闫街区是他出警巡逻,只要安全过了今晚就万事大吉了。”
槐闫街!?穿过这个小巷就到了的那个槐闫街!
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我要往哪跑了。我记得我在吃饭时听到还是这个熟悉的声音低声和其他人抱怨说东南方有个栅栏的锁坏掉了,要赶紧修修。
于是,我用尽全力向东南方跑去,穿过那个坏掉的栅栏,朝着路上那盏车灯拼命跑去。
因过激运动而导致的低血糖渐渐开始严重,就在我快要体力不支而晕倒时,一双强有力的双手拖住了我,将我抱到了警车上。
昏暗的街道,寂静潮湿,一身凛然之气的年轻警察此刻正担忧地望着我。
四周黑暗笼罩,而我,看到了光。
“小朋友,你怎么了?是迷路了吗?”
“救救我,救救小哥哥。”
“别着急,慢慢说。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警察周元。”
......
一声急促的喇叭声将我吵醒,我悠悠睁开眼,取下眼罩,缓了好一会,才从梦中彻底走出来。
周元,原来是他啊。
梦里他已经从江城调到阳城了,那为什么他现在是在江城工作?
还有,梦里的那个熟悉的声音,现在仔细看看,居然是老爹的声音!
老爹不是在孤儿院破产后才见到我的吗?他分明和我说那是见到我的第一眼啊!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老爹…老爹竟然也在孤儿院?!
还有,那个小哥哥到底是谁?为何我没有丝毫印象?
我皱着眉头思索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记忆来。真奇怪,怎么自己的记忆种记不起来,做梦倒是最近能梦到些不一样的事情。
连续几声尖锐急促的喇叭声吓了我一跳。我疑惑地往身边看去,却发现肖宇不见了踪影。
再定眼一看,原来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开车的程三此时也不见踪影。
整个车内只有我一人。
我透过车窗的防窥帖子看向窗外,肖宇的越野车正停在一个路口,堵住了后面车子的通行,所以才会不停地按喇叭。
怎么个情况?怪吓人的,我心里暗自嘀咕着,他们在搞什么?人口拐卖不也得有人看着吗?
我伸手拉开门阀想下去一探究竟,却发现,车门也被锁上了!
第23章 (23)住在邻居的阿姨
我被锁在车里的认知让我有些懵圈,我被锁在车里了?我被肖宇锁在车里了!
我环顾四周,奇怪的是,这个路口只有我和后面的车子,路上空无一人,也没有经过一辆车。
车后的喇叭声愈演愈烈,一声接一声的尖锐鸣笛撞击着我的耳膜,让我有些不适。
忽然脑海中多了些陌生的画面,狭小密闭的屋内,冰凉的手术台,无影灯刺眼的白光,白大褂,医用手套,滴滴作响的仪器一声接一声,愈演愈烈。
车外的喇叭声依旧在持续响起,而我脑海里陌生的仪器也在持续作响。
混乱不堪使我有些难以招架,更糟糕的是后面车子的车主停下鸣笛,已怒气冲冲地走到车窗边,不断地敲着车窗。
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他狰狞愤怒的表情,以及不断开合的双唇无不在昭示着他的愤怒。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