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周元点点头,目光沉重痛惜的望向墙边几乎只剩微弱呼吸三人,“你不是有信息素干扰器吗,十五分钟足够了。”
“不行,一旦用了信息素干扰,三分之一的失败概率我们根本赌不起!”,程三压低声音厉声说道。
“先停一下,”,我打断他们的谈话,“我有几点疑问,第一,肖宇既然来了,他人呢? 第二,这地道是啥? 第三,你们口中的信息素干扰的概率是什么意思?”
“地道是我们警方在黎七区潜伏多年设定的交接地点,皆是在地下。”,周元率先回答道,
“信息素干扰器可以一次性干扰方圆五十米内十到十二台机器人,持续十五分钟”,程三接着说道,“但邱宅的警卫设备是以方圆五十米为区域,每个区域有十二台机器人,一旦某一个区域内十二台机器人全部收到干扰,整个邱宅便会进入警戒模式。”
他俩同时避开了第一个问题。
“好,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无人回答肖宇在哪,要不程三你把手机给我让我打个电话?”
程三低头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说,“肖宇少爷他...他还没到黎七区...,他可能...是想在外面接应您...”,她深怕我不信任,赶忙又补充道,“张行舟先生也在外面,只要您一出去他们就会立刻将您接走。”
我了然点点头,心里暗自揣度肖宇肯定和张行舟一样,各种行为皆是代表家族,我应该庆幸他家生意往来和二街没关系才是。
我望着前边已经睡着的他们,忽然想到了我妈在无为寺的许愿,笑了笑,“三分之二的成功率,那就赌一把吧,佛说我会长命百岁的。”
“还有一赌”,周元忽然开口道,“我们在邱宅设置的地道出口在程匿的书屋。”
“什么意思?”,我有点迷惑,什么叫地道的出口在程匿的书屋? 难道不是通向黎七区外面吗?
“地道入口只有一个,就在前面不远的杂物间,但出口分明暗两个,明口是顺着路就能走出去的,一般在同一个区域不同地方,而暗道有机关才能打开,那个才是通向外面的。”,周元耐心地向我解释。
“杂物间的地道,明口是在程匿的书屋。”,周元晃了晃手中轻巧的匕首,“要么程匿不在,要么大干一场。”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程三看了看手机,“等我们出去最早也要到十二点。”
我深呼一口气,“赌一个也是赌,两个也是赌,但他们的生命拖不起了。开始吧。”
程三无奈地拿出一个小巧仪器,她食指抵上开关,不放心地望向我,“华小姐,保护你是我的全部使命,所以,如果是那三分之一的话...”,她顿了顿,慢慢说道,
“请您,务必,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她的声音低沉且缓慢,让我想起从咸远村回到阳城的那天,她对我说我此时的生命厚度已远超出我的想象。于是,我也认真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活下去。”
她紧绷的肩颈有些松懈了下去,也对我笑了笑,下一秒便打开了仪器。随着几声滴滴声后,仪器显示屏上开始出现数字。一,二,三,数字在快速且稳定地增长,很快便到了九。
十。
十一。
十一的数字闪烁了几下后,在我们三人屏住呼吸紧张的注视下,熄灭了。
“太好了!”,周元开心地跳起来跺了跺脚,又围着一脸呆滞欣喜的程三转圈圈,满脸满眼的笑意快要溢了出来。
我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头一回展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才忽然惊觉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啊。
“这里我们找到了一些轮椅,可能是将他们运过来的设备。”,周元笑着大步走到屋后面推出了三个轮椅,“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我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轮椅,又将那个被剜掉鼻子的卧底扶到轮椅上。正当我专心将他安置在轮椅上时,他忽然动了动手指,捏了捏我的指腹。我有些意外地抬头望向他,却看到晶莹泪水从他眼角留下,滑过脸颊,正好滴到我的手掌上。
他微微咧开被封住的双唇,举起唯一的一只手,伸出拇指,弯曲了两下。
这是手语,他说,谢谢你。
我抹了抹泪,摇摇头,正好他俩也都弄好了,推着轮椅朝我走来。
“我走前面,你们跟紧我。”,周元率先推着轮椅打开门,“十五分钟,我们要快点。”
门外是与我刚来时一模一样的走道,偶尔有机器人,也都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好在在这方圆五十米内遇到唯一一个机器人的概率实在太小,我们很顺利地进入了杂物间。
打开灯,杂物间里确实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工具。周元到处摸摸,顺手摸走不少,随机他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小巧精致,外壳还镀了些天蓝色的线条纹路。
“这匕首开了刃,还轻便,挺适合你的,拿着防身吧。”,他将匕首收起丢给我。
他说得轻巧,但我不会告诉他我是个连水果皮都不会用刀削的工具白痴。
我强装老练地把玩着匕首,佯装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那我考考你,一般用匕首都怎么防身?”
他有些嘲笑地望了我一眼,“向内倾斜三十五度,从隔膜刺入心脏,快准狠。”
“我是问防身!”,我有些无语。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身。”,他边说边俯身,一把将地毯掀开。
地毯之下是一片光洁平整的平面。我和程三也跟着好奇地附身望去,除了平整还是平整。
周元沿着地缝敲着每块地砖,敲到某一处时停了下了。他以那块砖为起始砖,顺时针选中四块砖,握紧拳头,掂量了一下冲击力后狠狠锤向四块砖构成的‘田’字中心点。
“咚!”
那四块砖竟从‘田’字中心开始缓慢向下倾斜,直至完全垂直向下,一道一人宽的通道缓缓出现在眼前。
我瞪大了眼睛,不禁惊叹道,“这也是你师父教的?”
“是的,”,他一边回答我,一边将一个轮椅上的人抱起,放置到通道中,“通道是洞道,我们分别在你们后面推着你们下去。”
说罢,他抬头意思我,“你先,你力气小,我最后,程三中间。”
“行,我下去。”,我爽快地附 身钻进地洞,“你师父总是喜欢搞个自毁装备,这个机关也有吗?”
“有,”,他又抱了一人放置到我身后,“就我刚刚锤的那个地方,只有准确的特殊冲击力才能开启,其他不同的冲击力都不会有反应。但如果冲击力远超四十公斤的话,会开启自锁模式。程三,你接着下。”
随着程三的下来,我又缓慢向下移动了一点,手紧紧抓出我前面的人,朝洞口喊道,“自锁模式是什么?”
“就是,机关完全锁死了,除非炸毁,否则永远不会再次打开了。进口只进不出,出口只出不进,但两边的自会模式倒是都一样。”
周元说着,也跳了进来,复原了机关后他大喊一声,“我用力向下啦!”
洞道比我想象的要顺滑,没出一会我们便滑倒了洞底。洞底一片黑暗,我的眼睛如同废物一般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能茫然地摸索着。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我,“华小姐,我在这。”
周元从包中掏出火折子点上,然而微弱的火光与我的夜盲症而言,聊胜于无。
“你陪着华笑语在这等我,机关道就在前面,我去去就回。”,说罢,周元便举着火折子大步往前走去。
周遭一片黑暗与寂静,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程三的手,“我们会顺顺利利的对吗?”
“华小姐不是说了吗,佛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佛啊...佛还说,人不能太贪心了,会现世报的,”
“华小姐,不要这样拿佛祖开玩笑。”
“程三你你你居然还行佛?”
“......”,程三沉默了一会,她低声说道,“以前不信,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祈求自己信佛。”
我愣了愣,“你还挺奇怪,人人都是祈求佛祖保佑,你到好,祈求自己信佛。”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很久的沉默后的一声轻笑。
不知过了多久,周元举着火折子又走回来,“机关打开了,程三你过来帮我抱他。”
“不行,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华小姐。”,程三冷漠地拒绝道。
“你去吧,我没事。我们快点弄完就能快点出去不是吗?”,我推了推她,轻轻说道。
“......,那您就在这一动别动。”
我依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们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后,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我身边。
周元将火折子插在石缝间,带着些松懈地躺在地上,“终于将兄弟们送出去了,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能到。”
程三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凌晨一点他们会准时进去的,你放心吧。”
周元点点头,喝了口水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走吧,出了程匿的书房后,有个客房是安全的,我们可以去那休息,商量后面的计划。”
“华小姐,您现在身体如何?”,程三倒是有些担忧地望着我。
我摆摆手,强忍着困意,“我没事,走吧,速战速决。”
说罢,我们便纷纷起身。程三牵着我,跟着周元慢慢往前走去。很快,我们便爬到了出口。
“出口的开关是向外开的,所以不必担心瓷砖会向下砸到我们。”,周元伸手在洞口摸索着,“只不过瓷砖重量很重,只能支持向上开十秒,十秒后会自动关上,要在等十秒才能再次打开机关。所以切记,动作要快。”
“程三你先跳上去,然后等在开的时候帮华笑语,我最后。”,他说着,将程三拉至洞口。
在周元正要打开机关,我忽然将程三一把推开,“让我先上去吧,我有点头晕,想快点到地面。”
随着瓷砖缓缓向上打开,我双手压着周元的肩膀一个借力快速跳出了洞口。瓷砖很快便向下聚拢,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下一秒,阴影中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第40章 (40)残山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黑暗寂静的空间中一声一声响起,格外突兀。
我早已料到程匿会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年多的相处,我甚至比了解肖宇还要了解他。
没有什么意外地站在‘田’字交叉点,我垂着眸握紧双拳,忽然猛地跳起来,抱紧双膝用自己的身体狠狠砸向了那个交界点。
远超四十公斤的冲击力,以我的血肉之躯。
瓷砖之下立刻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我狼狈地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听着机关自锁模式启动的动静。不禁松了口气,之后的路,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了,一开始的让他们帮我,也仅仅只是为了将那三位卧底转移出去,更何况当时我若说要自己单独行动,程三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周元的出现代表坐实了警方势力的渗入,而程三一旦帮我就意味着肖宇和黎七区有牵连,这两者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孤注一掷的撞击使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正当我趴着缓神时,一双皮鞋出现在我眼前。
程匿缓缓蹲下,干燥温热的手指缓缓抬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想不到江小姐初来我家,就能上天入地,程某实在是佩服。”
我趴在地上,下巴被迫抬起,狼狈不堪。夜盲症使我无法定位到他所在地具体位置,只能靠着声音大致朝一个方向笑着说道,“程小少爷不也神机妙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吗?”
“呵,” 程匿轻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灯,倨傲又矜贵地坐在红木椅上,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说,“你不是江嘉,对吧?”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无力地靠在书桌的桌腿上,喘着粗气,任由他打量的同时也静静地看着他。
金丝边框的眼镜框下是高挺的鼻梁,薄唇,白皙纤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我再次抬眸看向他,而他此时眼中的阴冷与犀利无不在告诉着我这才是真正的程匿,邱全仁一手培养大的继承人。
“我不是江嘉,那我还能是谁?” 我疲惫不堪地笑了笑,目光上移,看到了他一头茂密的黑发。上次见他时还是短短的寸头,什么灵丹妙药能让头发几天就长得如此长如此茂密?
有这种灵丹妙药,他邱全仁还种什么丧心病狂的嘉果,光靠这就能和马斯克称兄道弟了吧?
程匿见我一直盯着他的头发,竟然也没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他的眼神依旧阴冷,但嘴角确实开心地笑着,像极了外面那些诡异的机器人。
我汗毛自立地看着他饶有兴致地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在我的诧异目光下,微微低头凑向我,带了些欢快的语气问道,“你摸摸我的头发,它是不是很好看?”
不是,他有病吧? 我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退,但在他阴冷的目光注视下,还是颤抖着手迷茫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看?”
我收回了手,警惕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此时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他嘴角咧得更大,可他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他又朝我凑近了些,歪着脑袋,“那你再摸摸,说实话,好不好看,舒不舒服?”
我摸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暂且只能照着他说的,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他阴森森地又补充道,“要说实话哦。”
我打了个寒颤,“好看的,又黑...又茂密...很舒服。”
“是实话吗?” 他抬起头,笑意不达眼底,“是实话吗? 头发很舒服吗? 没有什么缺点吗?”
他是不是觉得我说一点缺点没有是谎话啊? 我思考了一会,试探性地说道,“就是...有那么一点...不柔顺?”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他的头发乌黑茂密,但摸起来确实是有些烦躁,不如肖宇的头发那般柔顺。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喃喃着不柔顺这三个字。正当我以为自己过了这关想松一口气时,他突然怒目暴起,一把狠狠抓起我的头发,就朝门口拖去。
男性天然的力气悬殊使我根本无法挣脱,头皮被暴力撕扯的剧痛让我一下子生理性地落泪。他拽着头发将我拖出了门外,本就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我已是无力动弹,只能任由他拖着我走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里。
痛...太痛了...痛得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张着嘴流着泪,被迫扬起的脸正对着天花板,泪光朦胧间顶灯的光变得支离破碎,地毯毛绒给拖行带来的阻力钝感逐渐与我的心跳共振,我的意识因剧烈痛感和疲惫不堪开始溃散。
程匿拖着我从走廊走到了另一间房里。
他打开门将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从一个应声而来的机器人手上拿了被毛巾包裹住的小臂般粗的棍子,甚至来不及关门,便高高举起棍子狠狠地打向了我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