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想看看吗?
秋季的雨水冰凉,车内却被暖风烘得有些发闷。
季白的视线从副驾驶直勾勾投射在江离身上,任她怎么清嗓子提醒,都不肯转到一边去。
江离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在驾驶位转身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季白。
“我说,你干嘛老盯着我?”
江离的长发沾了雨水,脸颊上贴着潮湿的碎发,她的手腕又白又细,虚虚地搭在副驾驶的靠背上,手腕内侧藏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红艳艳地撩拨人心。
“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影响你开车了。”季白抬起手,小心地将粘在江离额前的碎发别向耳后。
修长的手指在江离眼前一晃而过,分明没有肢体碰触,却让江离的心跳短暂地漏了一拍。
高深莫测的魅魔又在无意识地散发魅力。
因为被雨打湿了外衣,季白上车后就脱下了冲锋衣外套搭在腿上,里面只穿了一件领口颇高的黑色宽松短袖,领口处被尖锐的锁骨顶起。
比年少时期愈发凸显的骨骼感,包裹在款式稀松平常的衣衫之后。眼神再怎么柔软,可那眉眼依旧冷峻。
江离的副驾驶经常坐着陆瑶,总爱把靠背调的很低,没骨头似得往靠背上一瘫,像只柔软又怠惰的猫咪。
可季白大多时候总是挺括的,许是喜爱射箭的原因,又或是不愿意沾湿了靠背,即使车内空间有限,不得不收紧了他的那双长腿,可他依然背脊笔直,保持着自然而然的好姿态。
后背笔直的同时,腰后收紧的曲线就愈发的明显,身上的冷香混了雨的潮气,闻上去是迟迟隐忍不发的禁欲气息。
江离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拿起身边的矿泉水闷了一大口。
不愧是天生的缪斯,神的孩子。
魅,太魅了……
后车尖锐的喇叭声响起,让江离短暂的收回了眼神,略显慌乱地启动了车,心里暗自跟后车的司机说着对不起,实在是车上有人在身边作法,干扰我的思维。
“你喷的什么香水?好像是不怎么常见的味道。”江离轻轻转动着方向盘,撇了眼已经移开眼神、正垂眼盯着脚尖看的季白。
“神圣光环,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这香水的名字让江离微微怔住,好家伙,神圣光环……还真是高不可攀的缪斯大人啊,失敬失敬。
“挺好闻的,这味道跟你很搭,没闻过别人喷。”一旦不被那双眼睛盯着看,江离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我还以为你会说没喷香水,是你自己的体香呢。”
“怎么可能。”季白轻声笑起,“太扯了,你能信么。”
江离心想,你这个卑劣的魅魔,哪怕说你的体香会随着心情变换味道,雨天是青草味儿的,晴天是阳光味儿的,开心是鲜橙子味儿的,不开心是苦陈皮味儿的,你的原名叫季·杰克苏·魅魔·白,我都能信!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随口说到:“信屁啊,扯淡呢,你还抽烟,不喷香水是烟灰缸味儿的我都信。”
季白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他就想把烟戒了,可一想到高中的时候,是自己在楼顶抽的那根烟让江离对自己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就迟迟没有戒掉。
看来江离踏出了懵懂的青春期,也不再喜欢他抽烟的样子了。
早知道,那天江离去琴行上课的时候,自己就不在阳台上惺惺作态地抽那根烟了,呛得他咳嗽了好半天才忍住。
“以后不抽了。你还讨厌我做什么,以后都直接告诉我,我都改。”
“啊?”江离被季白说的有些疑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抽你的呗,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江离觉得季白奇怪极了,为什么要因为她做出改变呢?季白的魅力来源于他活得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与偏见,在江离看来,季白身上的这种特质非常完美。
可季白却没有读心术这种本事。
一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便让他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
他用指尖摩挲着自己下唇上的血痂,企图将血痂撕开,让鲜血淌得久一点儿,伤口留得时间长一点儿,可他多年练琴,指甲修的极短,别说是撕掉血痂了,弄了半天把嘴唇撕得红肿,还是没能撕掉。
小心翼翼地动作被江离的余光收到眼中,轻轻拂开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
“干嘛呢,多动症啊你,小心破相不好看了。”
于是那只手就安安分分地放在了膝上。
“好。”
好在这副皮囊对她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江离若即若离的态度季白早已习惯。江离总是表现得对他很关注,灼热的视线总是追随着他,会想吻他,会在吻他的时候睁着眼看他表情里的慌乱。
可她不想要他。
江离不想要任何人突如其来地闯入她的生活,影响她哪怕一丁点儿的自由。
这样的江离,冷漠的几乎不近人情,却也让他轻易地丢掉了自己的心。
她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陆瑶……她没事吧。你走的时候表情不太好。”江离不ʝʂɠ再说话,季白就挑起了新的话题。
“没事儿。我看魏楚和陆瑶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魏楚说要约饭的时候,陆瑶的手在抖。”雨下得更密了,雨刷器在马不停蹄地左右摇摆,“陆瑶好像很怕他,估计有什么恩怨。”
据季白对魏楚的了解,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对投资有所涉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临城赫赫有名的商业新贵,平日里忙得很,来箭馆射箭几乎等同于休闲。虽然长相谦和亲切,可没点手段,怎么能在临城这样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立住足。
“你很关心陆瑶。”季白虽然完全不关心别人的情感状况,可江离对陆瑶的关心程度却被他看在眼里。
“陆瑶一毕业就来我手底下工作了,人虽然任性,可是很单纯,工作也努力。我们是好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简单的事实,却让季白内心酸胀,只望着不甚清晰的雨幕,将情绪隐藏在雨水之中。
一个弯道过后,江离拉上了手刹。
“到了,快上楼吧,洗个澡早点睡。”打开了全车的车锁,江离等着季白下车,可季白神色黯然,丝毫没有动地方的意思。
“雨很大,要去我家坐坐,看看你送我的玩偶朋友吗?等雨小一点了你再回去。”
江离有些愣怔。
看玩偶?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这种卖萌的话从季白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自然呢?
不是喝茶,不是吃拉面,而是,看玩偶?
没等江离开口,季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垂着眼补充了一句:“我还养了一只鬃狮蜥。你……想看看吗?”
江离轻轻挑了眉。
“鬃狮蜥?是一种蜥蜴吗?”
“嗯,我觉得挺可爱的。”季白从手机里翻了翻照片,递到江离眼前。
一只硕大的蜥蜴昂首挺胸的趴在一截树枝上,隔着屏幕望着她,神色有些洋洋得意。
江离被这种没见过的小生物吸引住,思索片刻。
“那就……看一眼?”
季白终于抬起了眼,眼神微亮。
江离在保安的指引下,将车开入了季白家的地下车库。
“我的车位是A-13。”季白指了指方向,江离开到车位上把车停好。
“那你的车停哪儿了?”江离忍不住问到。
“我没买,平时都骑公路车。”季白回。
江离有些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季白还是钟爱骑公路车,怪不得腿上肌肉紧绷,腰臀的曲线也……
“咳咳……那什么,上楼吧。”江离按了按眉心,锁上了车。
思想一偏,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实坐在车上的时候,江离就偷着看了好几眼,挺翘的。
季白走在江离的前面,用门禁刷开了电梯,也不进去,就站在电梯口用手虚挡着电梯门等着江离进入。
手指关节处依稀能看见被弓弦磨出的茧。
好的教养早已融入这个人的骨血。
电梯载着两人缓缓升入16层,电梯门一开,正对着一间黑色的大门,门口孤零零的伞架里摆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你们这个公寓是一梯一户吗?”江离问。
“嗯,这个公寓清净点。”
江离想起了自己租住的一梯三户的老小区,心里暗自叹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
“月租金少不了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是买来自己住的。”季白的语气云淡风轻。
好家伙。不是租的,是买的!
“贷款?”江离不死心,这个经济实力不是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
“全款,贷款不是更贵吗?”季白低头按着密码锁,偷偷看了一眼移开了眼睛的江离,放下了心。
161011,2016年10月11日。
是成为江离的“跟班”的日子。
此刻的江离已经满头黑线,只想抡圆了胳膊锤季白一拳。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下好了,又被季白无形中装到了。
突然想回家了是怎么回事儿?
打开了玄关的大门,季白从鞋架上拿出了早已买好的一双新的白色长绒拖鞋,拆掉了外面的塑封放在江离脚下。
“穿这双拖鞋吧,是新的。”
江离换了鞋,脸色不太好地看着季白家装修简约却明亮宽敞的客厅。
“你一个人住?”江离问。
“嗯。”
“你一个人住三室一厅?!”江离的声音更大了。
“……这是这个小区最小的户型了。”季白完全不知道江离为什么生气,垂眼看着江离的脸色。
江离轻轻揉着眉心。
失策了。不该来的。
妈蛋!仇富!
第二十五章 ……渣男啊。
季白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江离。
“鬃狮蜥养在书房,玩偶在我卧室,你想先看哪个?”季白问。
“鬃狮蜥。”
书房的书架很大,占了整整一面墙,对面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和摆放手办模型的玻璃架,钢琴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缸,缸里做了沙漠样式的布景,银灰色的细沙上摆着枯木的枝杈。
季白养的鬃狮蜥就呆萌地立在枝杈之上耀武扬威,因为书房突然亮起的光线不满地轻转着头部。
江离弯下腰,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只比想象中更大的“猛禽”。
浅黄色的皮肤上带着桔色的斑点,像坚硬的盔甲一般布满尖刺,可偏偏配上了一张呆呆的脸,长长的尾巴耷拉在身后,看着比江离的小臂还要长。
“好胖啊这只蜥蜴!感觉好肥啊!”
江离感慨着,没有移开视线。
她对什么东西感到好奇的时候,眼神总是这样专注。
“你想摸摸它吗?布丁很乖的。”
“布丁?”这个名字成功逗笑了江离,“你给它起名字叫布丁?它哪里像布丁啊,看上去就很硬的样子,别拿了吧,我看它爪子挺尖的,怕它想吃了我。”
“我不擅长起名字……”季白有些尴尬地回道,“那我把它抱出来,你可以摸摸他的后背,鬃狮蜥性格很好的,很容易相处。”
“那行。”
季白打开了玻璃缸上的盖子,一把托起了布丁柔软的肚子,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布丁在空中挣扎了片刻,踢腾着脚,在季白的衣服上刮了好几下,这才用爪子抓牢了,趴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
江离大着胆子伸出了食指,在布丁的背脊上摸了摸。
看着扎手的尖刺比想象中的柔软,果然是很胖的一只。布丁好像真的很乖,眼神怯生生的,朝着季白脖颈的方向爬了爬。
“它没见过别人,有点害怕。”季白用手抚摸着布丁的头安抚着。
摸了摸布丁背脊的皮肤,捏了捏布丁的肉腿,江离感慨着:“好可爱,比想象中的更可爱!赶紧把它放回去吧,它好像很紧张。”
“好。”季白把布丁从自己的衣服上抱起,放回了玻璃缸。
江离回头看了看书架上由高到低摆放的书,诗歌、小说、纯文学、封面老旧的乐谱,除了人物传记以外,季白几乎什么书都收藏。
“完美的书架,宝库啊。”江离感慨着,“同样一本书还买两本?”
“译者不同,读起来感觉也不一样,买来对比对比。”季白回到。
江离在书架前驻足了片刻,回头说到:“行了,去看看你的玩偶朋友们吧。”
季白用手拂过额前垂下的碎发,说到:“都在卧室。”
季白打开了卧室灯,床上的景象瞬间震撼了江离。
嚯!很酷的铁艺床!
嘿!上面摆着好多软绵绵毛绒绒!
除了自己给季白买那几袋玩偶,还有其他很多造型软萌的玩偶,有的趴着、有的坐着,一张大床几乎被毛绒绒们占去了一半空间!
“你……你睡哪儿啊?”江离震惊之余开口问到。
“就……睡中间。”季白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这么多玩偶,你晚上睡觉抱的过来吗?”江离眼神有些涣散。
“睡着了,就抓到哪只抱那只。”季白说。
好家伙,纣王啊。
抓到哪只就抱哪只。
“……渣男啊。”江离感慨。
季白:“……???”
他试图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江离被季白逗笑,突然转移了话题:“那次,我们去你家打游戏,你的床上一只玩偶都没有,为什么?”
季白别过了脸,像是想把自己的表情藏起来,低声说道:“我怕你们看见,提前把它们放到衣柜里了。”
江离:“……???”
她转过身,边摇头边叹气。
“唉,玩偶们终究还是错付了……”
季白被江离气得头疼,关上了卧室的灯。
江离坐在米白色的皮质沙发上,观察着季白一尘不染的客厅。
一到季白的家里,就能看出这个人私下里是有多喜欢可爱的小东西。
一床的毛绒绒暂且不谈,Switch边上摆放的肚皮朝上、优哉游哉玩游戏的胖鳄鱼摆件也暂且不论,就单说滑雪板样式的狭长木质茶几上,这几个卡通动物形状的杯垫,就让江离深刻的感受到了季白对于“萌物”的执着心。
“你不是抽烟吗?家里怎么连个烟灰缸都没有?”ʝʂɠ江离转过头,看了眼季白。
他似乎有些尴尬,脊背僵直脸色微红,在两只猪猪玩偶身后极力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一只是粉色的小香猪,一只是棕色的小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