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函端起同样装茶水的杯子和唐海宽碰一下,笑着道:“叔叔您客气了,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就是帮着跑跑腿。”
唐海宽道:“这可一点也不是小忙。”
两人笑着喝一口各自的茶水,也就赶紧吃饭了。
说完客气的话,又说起这一天的忙碌。
吴雪梅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这么多的人,昨天择菜洗肉的时候,我心里还嘀咕呢,弄这么多,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结果没想到不止没剩下,准备的蔬菜还不够。
傍晚天要黑的那一会,她还去市场上现买了一趟菜。
初夏笑着说:“我也有点没想到。”
所以昨天准备的蔬菜还准备的少了,但是鸡鸭肉蛋这些有冰箱可以放长一点时间的,买的多,存货倒是还充足的。
四个人说着这一天发生的种种情况吃完饭,时间也很不早了。
累了整整一天,唐海宽和吴雪梅自然没再多留林霄函,让他抓紧时间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觉。
一家三口一起送林霄函到胡同里。
初夏想再送林霄函一段,把他送到胡同口的,但林霄函没要她再往前送,自己骑上车出胡同走了。
看着林霄函走掉,初夏和唐海宽吴雪梅回到饭馆里。
饭馆里的餐桌都已经收拾擦干净了,初夏把凳子都搬起来,把地面卫生又打扫了一下,唐海宽和吴雪梅则去收拾厨房。
里里外外桌椅锅碗都打扫收拾了干净,吴雪梅去柜台里拿上装着满满一包钱的布包,并拿上柜台上的算盘,和唐海宽初夏回内院。
回到内院,三人先梳洗一番。
浑身清爽了,初夏又去到唐海宽和吴雪梅的房间里。
把窗户上的窗帘拉严实了,不漏一丝缝隙,一家三口坐在台灯下一起数钱。
数钱的时候,三人的心跳都很快,而且是越往下数,跳得就越快。
数到最后,吴雪梅直接眼睛睁圆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一天结账收了那么多钱,她心里是知道今天赚了很多的,但真正数出具体的数目,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很震惊。
她这把年纪了,都有点忍不住想尖叫。
当然她不会真的叫出来,毕竟这院儿里不是她一家。
捂着嘴缓了片刻把狂乱的心跳稍压了压,她又用算盘算个大概的账。
等吴雪梅打完了算盘。
唐海宽看了看算盘小声道:“我们这一天赚了……”
吴雪梅小声接上:“粗略地除掉油盐食材等各项成本,我们这一天净赚了差不多有一百块!”
听到这话,唐海宽和初夏一起睁圆了眼睛。
这数目要是说出去,得把外面那些人全都给吓傻。
他们当中有正经工作的,那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个三四十块钱。
他们家这可是一天,一天就赚了别人将近三个月的工资!
尤其唐海宽想起自己之前累死累活在工地上干一天,扛沙子卸石子晒太阳,就赚一块钱工钱加两毛钱饭补,现在这一天下来就赚一百。
对比起来,简直比做梦还夸张。
可这么夸张的事,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赚的钱每一分都实实在在在眼前!
虽然非常兴奋,但初夏和唐海宽吴雪梅都很有默契地不声张。
他们用抿唇捂嘴捂脸等各种方式,看着彼此,在激动和兴奋中慢慢消化他们家一天赚了一百来块钱这件事情。
消化得没那么控制不住了。
唐海宽清一下嗓子出声,但说话声音还打颤:“小林跟着我们累了两天,咱不能让他白跟着忙,夏夏你看,咱是悄悄给他钱,还是怎么……”
初夏也清了清嗓子,稳了稳自己的声音道:“他说接下来几天还要继续过来,那就等结束了,我再问他。”
唐海宽和吴雪梅没什么意见的,这事随他们两人商量。
这会儿账算清楚了,事情也说完了,时间也非常晚了,于是一家三口没再继续说别的,把钱收拾起来就睡觉了。
吴雪梅把钱分成了两部分。
留一部分出来买菜,剩下的锁进衣柜里面的抽屉里。
这一晚上,唐家三口人睡觉,那都像飘在云头上。
即便睡的时间没有平时多,但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却比平时好上很多倍,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劲,连眉毛都是上扬的。
当然在东西两屋眼里。
他们就是赚点钱尾巴翘天上去了,更飘了。
不过说起来,这倒也是事实,搁谁家一天赚这么多钱能不飘啊?
唐家一家三口飘着吃完早饭,又飘着出门去。
吴雪梅还是正常去副食店上班,初夏和唐海宽则去市场买菜。
鸡鸭肉蛋倒不需要急着现在就补充,但昨天买的蔬菜瓜果已经不剩多少了,必须现在再去买一趟,正好今天吃也更加新鲜。
因为昨天他们说了以后饭店都十点开门,而且今天又是工作日,很多人要去上班,所以胡同里没像昨天那样早早挤满了人。
但初夏和唐海宽买完菜回来,饭馆外还是排起了长队。
没有昨天那么夸张拥挤,但人数也并不少。
人多不方便再骑车,所以刚进胡同,唐海宽便把捏了刹车停下了车,下车推着车,和初夏一起走着进胡同。
走了没几步,旁边忽又有站在胡同里的邻居,笑着出声问他们:“你家这饭馆生意这么好,昨天一天赚了多少钱啊?”
以前他们笑着问“听说你家要开饭馆啊”“你家执照批下来了吗”“你家粮油的问题解决没有啊”,那脸上都是看他家笑话的笑。
而现在,他们笑着问起他家赚了多少钱,这笑意里面,就满满都是掩不住的羡慕嫉妒酸了。
唐海宽笑着回答一句:“赚什么钱啊?这什么都得自己花钱买,油盐酱醋瓜果蔬菜鸡鸭肉蛋,哪样不要钱啊?能把垫进去的钱赚回来也就不错了,也就是赚个够过日子的钱。”
谁也不是傻子,这要是没赚大钱才是怪事了。
邻居继续笑着说:“唉哟,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也就是想见识见识,不会眼红到你家偷了你的。”
唐海宽也还是笑着说:“你们就是真来偷,也没有能让你们偷的。”
这话说完他也就没搭理这些邻居了,和那些排队来吃饭的人客气招呼上一声,说进去把蔬菜摘洗干净准备好,就立马开门。
第104章
唐海宽推着自行车, 和初夏一起由大门进院子。
进前院靠边停下自行车,初夏扶着车,唐海宽把挂在车前杠上, 以及后面架子旁边的麻袋都卸下来,扛了麻袋进内院。
在内院的石槽边, 把麻袋里的蔬菜倒出来。
初夏和唐海宽一起, 拿了小马扎坐下来,抓紧时间择洗蔬菜。
西屋里,徐丽华往外看一眼,收回目光后嘴里小声嘀咕道:“好好的院子, 成天弄这些东西,也不考虑别人家能不能受得了。”
当然因为院子是唐家的, 她心里再是有意见, 再是不舒服, 也不能真的出去说什么,只能自己放在心里憋着。
这要是说了, 免不了又要被唐家的人下面子往外撵。
但凡他们有别的房子住, 也不能留在这里受唐家的憋屈气。
东屋韩庆天韩雷都上班走了, 俩孩子也吃完早饭出去找胡同里的同学玩去了,韩霆和苏韵还没起床, 王翠英和李兰在干活。
王翠英和李兰对于唐家在院子里弄肉弄菜没什么意见。
前天她俩还说闲话,说唐家一天弄那么多菜, 不怕卖不出去烂家里,现在则是闲话也不说了, 每次从屋里往外看的时候, 那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又看了一次收回目光,恰好房间门响, 苏韵从房里出来了。
看到苏韵,王翠英没好气道:“谁家媳妇像你这样,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整个天仙庵,没有比你再差劲的媳妇了。”
苏韵语气无所谓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家儿子就只能配得起我这样儿的。你家儿子不也睡到这会没起吗?你怎么不说你家儿子呢?”
王翠英气得要死,苏韵已经拿洗漱用品出去了。
韩霆这会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拿着刷牙缸子出去洗漱。
站到石槽边,韩霆和唐海宽打声招呼。
唐海宽看他一眼,简单应了一声。
韩霆拧开水龙头接水,又说:“叔,有什么我能帮的,您开口。”
唐海宽看向他笑着说:“哦,不用,一会儿小林就来了。”
听到这话,韩霆没再应声。
苏韵站在他旁边,声音很清晰地笑了两声。
韩霆听到林霄函本就不痛快,苏韵这笑声自然更是刺激他。
他转头黑着脸看向苏韵,苏韵收了脸上的笑给他翻一个白眼,赶紧刷牙洗脸,回屋放下洗漱盆,又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韩霆没心情吃东西,洗漱完便出门走了。
然刚走到二门里面的台阶下,还没抬脚踩上台阶,正好碰上从前院进来的林霄函。
这两天韩霆没少因为林霄函不爽,尤其刚才刚被添了堵。
这会迎面碰到了,他脸上脸色自然越发显沉。
而林霄函却笑着冲他打了一声招呼道:“出去啊?”
这笑这声招呼,明晃晃就是小人得的挑衅和显摆。
韩霆看着林霄函没有出声,而院子里唐海宽已经说话了,叫林霄函道:“小林来啦。”
林霄函这便没再管韩霆,直接下台阶从他旁边擦过去进院子,嘴上接话说:“不好意思啊叔叔,我今天有点事来的晚了一些。”
唐海宽道:“没事儿,你有事就忙自己的。”
林霄函道:“已经忙完了,没事儿了。”
韩霆在原地又站一会。
忍不住冷笑——装得真好,就是不知道到底能装多久。
如果唐海宽和吴雪梅知道了他真正面目是什么样,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冷血自私唯利是图的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对他这么热情客气,让他和初夏走得这么近。
清粼粼的湖水边。
韩霆、超子和锅盖并着肩坐在绿意葱茏的坡岸上。
超子捡了颗石子往湖面上扔,咚的一声湖面上漾开水纹。
锅盖看着韩霆说:“那霆哥你就找机会跟海宽叔和雪梅婶子说一下呗,让他们知道姓林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霆手里转着一根草。
他看着荡开了水波纹的湖面说:“那姓林的有多会演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把海宽叔和雪梅婶子哄得团团转,我去说了海宽叔他们也未必会信,恐怕还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
锅盖也捏了颗石子儿往湖面上扔,“你说初夏也是,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跟他走得近,居然还跟他处到现在。”
超子接话道:“她就是有些死心眼的,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人和事,别人说什么都不好使,当初她认定霆哥的时候,不也是……”
说到这忽想到这事眼下是韩霆心里最大的一根刺,是他心中最大的悔,他忙住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又捏着石子儿往湖面上扔。
***
正阳饭店。
唐海宽从饭馆里面打开大门,站到门口冲排队等吃饭的宾客热情吆喝上一声,正式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因为吴雪梅去上班了,今天只有初夏和林霄函、唐海宽三人在饭店里忙。但有了昨天一天的经验,忙起来没有半点手忙脚乱。
今天来上门吃饭的客人仍旧很多,尤其是中午和下午下班以后。
而且今天除了要忙饭馆里的这些事情,也还要应付上门来采访的记者。
昨天大概是顾客实在太多,记者并没有做采访。
今天这情形,做采访也并不容易。
因为顾客还是很多,进饭馆正经采访是不行的,而且记者想采访唐海宽,于是初夏便打开了厨房的窗子,让记者站在窗外采访。
记者先问了一些关于饭馆正式开张后的事情。
主要还是问,开张以后还有没有什么困难,因为他们是试验户,所以记者更关注这个事在操作的过程中具体都会有哪些困难。
唐海宽一边炒菜一边回答。
回答完了,记者忽又往前问了问,问了他一些现实问题。
记者知道他家坚持开这个饭馆的原因,是唐海宽失业找不着工作,所以想重操旧业,干回老本行,解决失业问题。
记者好奇多问了句:“现在有很多知青回城找不到工作我们都是知道的,您之前是有工作的吧?怎么突然失业了呢?”
提到这话,唐海宽叹口气,“说来话长。”
记者听这话觉得那这问题问对了,便又说:“那您简单说说。”
唐海宽也便没藏着掖着,把自己失业的原因说了出来。
记者听出了他话里的话音,又问:“您的意思是,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全在你,是你的那个同事仗着自己是厂长和保卫科科长家的亲戚,平时横行霸道故意刁难你欺负你,你没忍住和他之间爆发了冲突以后,也因为他是厂长和保卫科科长家的亲戚,所以他们把责任全推到了你头上,开除了你,了结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