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五十的,一张二十的,还有三枚闪闪的壹圆硬币叠在最上面。
赵烟瓷拿出钱包,很小巧的一只,里面恰好是三十块钱,很顺利的付了钱。
临到旁边的女生,她却突然说道没带钱包,脸色苍白。
赵烟瓷“啊”了一声,看着她。
女生目光闪烁的躲避了一下,很是心虚。
赵烟瓷:“我要是有多余的钱,我现在就借给你了。”
书店老板转头问她:“那同学,你今天到底买不买了?”
女生瘪了瘪嘴:“我想买的。”
视线瞄向了一旁的鹿可,书店老板的视线随之落了过去。
他打着圆场:“同学你们认识的话,互相借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鹿可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又放松。
女生信誓旦旦:“我明天就还你。”
赵烟瓷软软开口:“鹿可,我朋友说明天就还你的。”
目光交错的落在身上,仿佛此刻拒绝她,于情于理不合适。
她顶着视线,语速很缓慢的说了声“好”。
鹿可离开书店之后,两人才缓缓出来。
赵烟瓷看了女生一眼:“你不是钱包还有五十块钱吗?”
女生眼睛微微红了:“我昨天买早餐的时候,不小心收到了假|钞,然后我去和他理论,他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她擦了下眼角:“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看你那个同学一拉开书包拉链全是一百块的。我明天就还她这张假|钞,只要她当面没认出来,事后她来问我就什么都不做数了。”
赵烟瓷皱了下眉:“这不好吧。”
“我两个星期早餐钱一百块,你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我爸要是知道我没仔细看收到假|钞肯定会打死我的,她不一样,家住别墅,她爸还开保时捷。”
女生忍不住刺道,“而且你想和鹿可交朋友,人家有给你台子下吗?人家就觉得咱们成绩差不配和她交朋友。到时候我们口供一致,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赵烟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
“好。”
*
刚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
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停下,鹿可走上去,刷了刷学生卡。
公交车开始启动,她扶着椅子背,选择后面靠窗的落了座。
随着它走走停停,车厢里渐渐空了。
今天崔袁上夜班,鹿华又忙着彻夜实验,她只能坐车去较远的外婆家过夜。
鹿可抱着书包,小脸看向窗外,把窗口开了道缝,额前刘海被风吹乱。
她轻微程度的晕车,像这种公交车时不时的停一下,只会加剧了晕车的程度。
广播里冷不丁的播报了声云城大学,她的思绪被拉回。
她通过缝隙看向站台上的年轻人,意图由此窥探他们的日常生活。那些女生个个打扮的精致漂亮,成熟的眼线,唇色靓丽,微卷的长发披下来,穿着那种老师严厉禁止的超短裙。
鹿可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
完全不一样。
她吐了口气,不知道何时起,快点长大便成了她唯一的愿景。
公交车再次启动,雨后的空气总是带着湿气,很快冰凉的玻璃上凝出白雾霭霭。
她盯了半晌,然后伸出食指,在那上面悄悄的写上江熠的名字。
水珠残留在指尖,微凉。
但很快,这个名字就被下落着,纵横经纬的水珠破坏了原本的模样。
清澈的眼睛渐渐垂下来,像有一口空气闷在了胸膛里。
第18章 修改
运动会的第二天,鹿可和任年年都没什么项目要参加。
鹿可起了个大早,先是换了一身印花娃娃裙,而后对着镜子扎了个编发复杂的鱼骨辫。
鹿可长的很好看,肤似牛乳,光线影射下光洁细腻,尤是那双清凌凌的小鹿眼。
小姑娘五官还未长开,却依稀窥得一分明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后抬手蹭了蹭脸颊,心情迫不及待的热切起来。
到了学校,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上午没看到江熠的影子。许是他今天有课不来了,又许是他下午过来。
中午,任年年端着餐盘过来,看着鹿可正兴致缺缺的戳着盘子里的米饭。
“走走走,我们下午溜出去玩吧。”任年年拍了下她的肩,看她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真不去啊?”
“不去。”鹿可摇了摇头。
任年年掏出手机:“那我问一下江明月,她哥哥什么时候来。”
鹿可微愣了一下,耳尖悄悄的热红,“你怎么和江明月认识啊。”
“我昨天加的她,也是才认识。”任年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
她伸手,揽着鹿可的脖颈渐渐压低下去,“我还问她要了几张她哥的照片呢,发给你。”
鹿可侧眼惊讶的看着她,“啊?”
任年年一脸坦率:“这有什么关系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哥简直是我的天菜。”
一顿午饭却被她吃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任年年一句状作无意的话,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他是那么的受欢迎,用皮囊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众多人的喜欢。
那份独一无二无法衰减的朦胧情感,愈演愈烈,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可如果,他真的要遇见更好的人?
被爱的前提到底是什么呢?
*
教室里,下午人不多。
前后两个立式空调开足了冷气,鹿可坐在位置上写试卷的时候,披了件长袖校服在身上。
陈樾几个人在后面拼了几张桌子,打起了牌,声音时大时小,十分吵闹。
鹿可叹了声气,忍不住用手握住了耳廓。
王凯江又一次的当地主被围剿,生无可恋的手里的牌放下,他的脸上身上贴满了纸条,像一棵装饰的圣诞树。
“要不让江明月过来,咱们打十三张吧。”
“你自己玩菜就算了,还拉人家女生做垫背,能要点脸吗。”张怀泽忍不住嘲讽。
王凯江情绪激动,指控他们的罪行:“这是谁不要脸,就一直让我一个人当地主,你们两个人联合打我一个。”
陈樾靠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旁边椅背,黑睫拢着层阴影,他开口:“小点声,吵到人了。”
张怀泽狐假虎威:“听到没小点声。”
王凯江立刻缝上嘴。
陈樾抬起脸,面朝张怀泽:“我也叫你小点声。”
张怀泽:“……”
王凯江立马幸灾乐祸的看过去。
不消多时,教室的前门被人打开。
鹿可写题思绪被打断,瞥了一眼,握着笔的手不由得捏紧。
江明月从窗前走过,明亮的阳光勾勒着她的身线,腰间系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看起来骄傲不可攀。
“呦,明月!”张怀泽看到她出现有点惊讶,然后向王凯江踹了一腿,“你还真的狗。”
王凯江把手机揣回兜里,面不改色:“我叫明月一起来玩怎么了,大家都是好朋友。”
江明月走过来,随手拿了个凳子坐下,“跑了个接力赛,才过来。”
过了两秒,陈樾抬起眼,漆黑的眼没什么情绪沉浮。
修长的手敲了下桌面,对着王凯江说:“洗牌。”
后面又渐渐热闹起来,鹿可悄悄的竖起耳朵,她的背紧绷的厉害。
也开始有意无意的看向窗外。
桌面的书被她整理了几遍,她拿出笔袋里圆形小镜子,照了照,把和印花裙子不搭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揉成一团放进桌肚。
等待一切就绪的时候,鹿可的心不可抑制的飞快跳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前门被人突然打开。
余光里,鹿可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往教室后面走,心尖一紧,书页被手指无意间窝了个角。
江熠走过去,拍了下江明月的肩,“你朋友在找你,有事情。”
江明月看着手里还没打完的牌,“啧”了一声:“哥你帮我打一下。”
江熠接过牌,“行。”
前门开启又合上,教室似乎被划分成两个世界,前面安静的,后面笑闹的。
过了会儿,鹿可扯了一张草稿纸,握在手心,成一团,收敛的长睫颤了颤。
她站起来,鼓起勇气,向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一步步走去。
她的心像是被人凿穿了个洞,光从那头透过来,明晃晃的照亮了她的心室。
手心的纸团被汗湿。
江熠坐在那里,穿着短袖,手里捏着一把牌。侧脸轮廓线流畅,阳光影影绰绰的从窗外洒过来,落他满身。
转过桌子,一步,两步,三步……
江熠眼皮掀了掀,注意到她后开口喊了声。
“鹿可。”
动作几乎是在瞬间一滞,鹿可微微抬起头来,应了一声,脸却不经意的别了过去。
她走过去,把纸团扔进垃圾桶,转身,准备回自己座位上。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江熠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不冷吗?”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鹿可豁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江熠把旁边的校服外套递给她:“明月的。”
鹿可迟疑了一秒,讪讪接过。垂眸看向胳膊,上面的汗毛冷的都竖起来了。
桌上的手机在此刻震动起来,亮起来的屏幕电话显示着明月。
江熠看了一眼,没伸手接。
他不紧不慢的问她:“会打牌吗?”
几个人的视线随着这句话集中过来。
鹿可点了下头:“会一点。”
“帮哥哥打一下牌,哥哥去接一下电话。”
鹿可木讷接过他的牌。
桌上的出牌又轮了一圈,王凯江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鹿可手里的牌却没消减多少,她忍不住看向窗外。
江熠颀长的身子靠在栏杆上,一手举着手机,走廊外是挺拔坚韧的绿竹,疏影横斜。
她没敢把目光停留,匆匆的移到手上的牌上。
前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脚步声临近,鹿可心神不由得恍惚。
脚步声停止。
他俯下身,身上裹挟的柔和木槿花香盈过来。
鹿可后背紧绷,脊髓上像是蹿过了一股电流,麻麻地。
修长手指伸出,抽离着她手里的一张牌。
明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可鹿可感觉他的一呼一吸似乎是贴着她的耳垂滑落。
滚烫,灼热,致使她的大脑瞬间宕机。
心意就这样明晃晃的浮上,她拼命的想要掩藏。
手腕一颤,牌便哗啦啦的从指缝间逃脱流走,零落在桌面上。
鹿可傻了下,反应过来后,脸颊几乎在瞬间涨红了。
“抱歉,我的问题。”江熠微微低下头,眼里捎着歉意。
第19章 修改
鹿可很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是我自己没拿稳。”
她低头,伸手把桌上零落的牌捡起来,重新归整好。
牌面捏在手里摊开,像扇子一把。
最后牌不可思议的赢了。
王洪凯吱吱哇哇的又要被贴了纸条,他手指指着鹿可:“这牌都掉桌面明了多少,怎么还给赢了呢。”
张怀泽把纸条往他脑门上一拍:“你就酸吧,人家可是有明月哥指导。”
鹿可仓促的抬眸,看到江熠扶着桌子若无其事的勾了下唇。
他们的距离只隔着一层咚咚的心跳声。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把背挺直,凑近问了下:“怎么了?”
鹿可连忙避讳的移开眼,说话有些缓慢而顿挫的生涩感:“没、没什么。”
她呆呆的坐着,不敢乱动,像被人一下子戳中了软肋,指尖生涩发麻。
*
放学时间到了,鹿可甫一背着书包出教室,就被陌生的女生拦住去处。
她眨了眨睫毛,才反应过来是昨天借钱的那位。女生匆忙的往鹿可校服口袋里塞了东西,也不说声谢谢什么的就走了。
等她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一头雾水的鹿可才用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拉出一角,看了眼,是一张折了又折的五十元。
她把钱塞回去,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前方。
鹿可骑着单车到云城大学,简单的和鹿华在大学食堂里吃了一顿晚饭。
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生活广场的奶茶店拉出了崭新横条,新开业打八折,鹿可有点跃跃欲试。
但鹿华说自己要先回办公室处理些事物,先行离开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门口的风铃清脆的碰撞,奶茶店的装修是暖色调,灯光也很温和。
因为刚开业,前来排队的学生也很多,鹿可站在了末尾,跟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着。
轮到鹿可的时候,她看了眼价格表,顿了下。
编织灯温暖,落在少女纤长的睫毛上,在眼睑底下拓出浅淡的影子。
她抬头,决定点两杯芝士奶盖。一杯15¥,两杯30¥。
不一会儿,店员把两杯奶茶拿给她。
鹿可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递过去,等待找零钱。
店员拿着她那张五十块,皱了下眉,抬头,对着灯光照了照,倏尔神色微变。
“你这张五十块是假的。”
声音不大,但奶茶店里亦是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把说话声音放在最小。
店员的这句话,一下子拉扯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鹿可脸颊流淌上热血,热腾腾的,她一时间像被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有人撩开帘子,从后面出来,语调漫不经心。
“怎么回事?”
店员转过头:“江老板,这小女生给的是假-钞。”
江熠站在那,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的个头很高,将头顶的灯光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肩线平直,清瘦却不单薄。
鹿可和他对视了一眼,心骤然凉了下去,降到了冰点。
他说那张是假-钞,所以她就认为那张是假-钞。
江熠伸出两指,抽过他手中的纸币,看了眼,目光了然,然后又把视线移向鹿可。
她的小脑袋已然的垂了下去,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
纸币被他悄然捏回手心。
他很快开口,带着笑意:“什么眼神?”
店员挠了下后脑勺:“啊?”
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江熠笑的温柔:“真假都分不清了?还不给人家小姑娘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