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心说阿娘虽然同意两人来往但也没细说可以来往到什么程度,这十三一惯做事稳妥但怎会如此轻薄她那单纯无知的阿妹,眼下这场景竟然比以往每一次任务都让她觉得棘手,一时间她本能就想冲过去阻止。
而朝云不愧是朝云,伸手拦住了紫鸢,清了清嗓子说:"咳咳……十三兄弟当真是本领过人,我们青桃方才那般伤心欲绝,此刻倒也叫你哄得乖顺服帖。"
听见动静,两人一股脑从床榻上蹦了起来,祝青桃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十三也是羞愧难当,把头低了下来,并排站在那,活像是被父母斥责的孩童。
祝青桃急急的辩解道:"阿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方才起身没站稳……"
十三也跟着附和:"我只是想扶住她,她内伤重不宜再受磕碰。"
朝云一副鬼才信的表情,笑着说:"瞧脸红成这样,是是是,你二人清清白白,天下人都信了!"
他总有办法把祝青桃气的跳起来,青桃一蹦老高,扑上去就要捶打朝云一番。
看青桃这架势,应当是十三照顾的细致,眼下已经恢复了不少,紫鸢这才放下心来,分开吵嚷着的青桃和朝云之后,四人坐下,开始认真复盘今夜之事。
现在看来,闹鬼无疑就是一个幌子,结合传闻中闹鬼的时间,大约就是祝之檀死,孩童被抓,陈焕被代替这几件事的时间。
陈恒制造这种恐慌定是想在这些时间点不被打扰,将闲杂人等吓离陈府,顺利完成他的阴谋。
这只是最表象的东西,而潜藏在内里的事情则要复杂的多,关于继生石,他们可以说是毫无认知。
江湖上从未有过这东西的传闻,继生究竟是怎样一个术法,它需要什么条件,以什么方式去继生,又是由什么人所创造出来的。
这一切凑都太过玄幻了。
以纯净之血的祭祀,另一个肉身来代替,这算是条件吧。
那么时间呢,如果陈恒无病无灾,身体康健,为什么要选择这时候夺取陈焕的肉身呢?单纯为了陈焕年轻吗?
结合陈ʝʂɠ恒那具尸体的表现,脖颈处隐隐的青紫色毒斑,他的死有多少外力因素在里面,又或许是中毒导致他不得不去搜罗孩童练成继生石,选择在这个时候代替陈焕。
那么给他下毒的人,和夺走继生石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伙人?陈恒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练石的工具而已,可悲,又可恨。
这是四人讨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而这个幕后黑手,想必就青城。
朝云忍不住开口道:"你们青城以季家为首,不都自诩是名门正派吗?怎还会有通晓如此邪术的人?心机之深沉,可教我们这些乡巴佬大开眼界。"
火药味很足,青桃可以理解朝云生气的原因,毕竟祝之檀是他同个师傅抚养长大的师姑,他那性格不生气才有鬼。
十三本是宽厚的人,听他这样说,也不恼怒,反而惭愧到:"是啊,此事如此恶劣,我也感到很内疚。若能有办法找到凶手,我定会付出全力。"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朝云不好意思再说难听话,左右说那些话无益于追查幕后黑手,便也做了罢。
青桃不愿见两人不愉快,问起十三如何计划去青城的事宜。
十三仔细思索一番,说:"目前我们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青城在做打算。我在青城有一处宅子,你们同我一起住即可,也能够先熟悉一番环境。"
几人觉得这可行,因为大家手里并没有青城的地图,进城以后连住哪家客栈比较方便都不知道,行事太受局限,不若借住十三的宅邸来的实在。
况且这第三个任务,也是有时限的,去了青城以后也必须先完成门中任务才好,这是他们一行最重要的事情。
商量妥当后,四人决定先休息,明日起床便出发。
第二日清晨,考虑到祝青桃内伤还没痊愈,几人便租了一辆马车赶往青城。
"哎……"祝青桃坐在柔软舒适的金线软塌上,无不感叹的说:"原来坐马车竟然如此舒适,之前何苦要巴巴用两条腿赶路?这腿都要给我累断了!"
"你问如此懒?"朝云的声音从车外响起,他笑着说:"不如到了青城再给你整个轿辇,我们几个抬着你吧?"
"呸!"青桃气恼,一把将车窗关上,企图阻隔朝云那极具穿透力的嘲笑声。
紫鸢乐的不行,笑了一会儿后,便同二人说要出去陪朝云一起驾车,不然他一个人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等下又要拿青桃出气了。
于是车厢里此刻只剩了青桃和十三,两人正并排坐在一处。
青桃有些害羞,瞧见对面座位空了,便想着坐过去,十三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说:"就坐在这吧,我有话同你讲。"
她没有挣脱,又坐回去,瞧着他问道:"怎么啦,有何事?"
少年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一定要找季卓吗?"
她自然而然的回答说:"是啊,就算不为着陈恒的事,我也是要去青城找季卓的,我本就是为他而来。"
她有些奇怪十三的态度,复又问:"怎么了?可是不方便吗?"
十三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我是想着陈恒之事眼下没什么线索,一时半刻可能也不知如何探查,不如我先带你寻季卓吧。"
"真的可以吗?"青桃眼睛都亮了,心说他可真好啊,若有他在一切都好似事半功倍,这安心的感觉叫她心情好极了。
少年见她开心,便温言说道:"季卓并不好找,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去了青城稍安勿躁,容我想想,再做安排可好?"
"好好好!"青桃哪有不答应的,连忙点头称好。
"青城……是我的家乡。"少年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带了浓浓的眷恋,他拉起青桃的手,徐徐说:"我先带你熟悉青城,看看我的家乡,尝尝我们这的花糕。入夏了,桃园的花儿不知道还开不开着,那里有一池静水,也是很好看的,愿意与我同去吗?"
自然是愿意的,如此真诚的邀约,祝青桃怎么可能会拒绝。
左右时限还长,若能陪着他踏足自小生活的地方,看看怎样的景色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也不虚此行对吧。
青桃点头应允,玩笑道:"我当然愿意,可若花糕不好吃,我可是会很气恼的哦!"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十三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譬如父母也在青城,想带她见见。他的父母开明,江湖人士不在意门第一说,他想父母见到她时,一定也会很欢喜。
若她喜欢青城,便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想娶她,青城也可以是她的家。
第33章 十三弦.一
东行四五天,几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青城啊,充满宿怨的一座城,作为念池门人,谁又能心平气和的走进这座城呢。
它的历史里写满了念池门不为人知的痛楚和眷恋,它也曾是先门主长大的故乡,也有着被她称之为家的所在。
百年里再没有谁敢靠近它,你说,故人的魂魄,会想念这座城池吗?
祝青桃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百年里第一个踏进青城的人,也许她会为这座城添加些许新的回忆。
自打进了青城的大门儿,十三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往日的拘谨,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自得。
他确实属于这里,路过的小商贩甚至还有同他热情招呼,要送他几个果子尝尝的,十三高高兴兴的收下,转头分给了身后的三个人。
十三公子在青城确实挺有名,去他宅子的路上几人听了七七八八,这少年当真是心肠好为人正直,常常与人为善。
紫鸢甚至越来越觉得他好似真的挺般配青桃,起码她闯祸有人能为她兜一兜,好似青桃还是深水涧里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一般。
他们二人在前边走边说说笑笑,青桃时不时停下看路边摊,十三就买些她喜欢的送于青桃,把她高兴的不得了。
自从出谷以后,青桃很少有特别轻松开心的时候,特别是阿檀师姑的事儿让她伤心极了,如今有十三陪伴,反倒让她释怀了许多。
看来阿娘深有远见,也许这便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吧。
青桃到底是小姑娘,这街上琳琅满目的货品,真叫她一个啥也没见识过的小丫头大开眼界。
东看看西瞧瞧,原来花糕不只是有桃花做的,还有那么些其他口味的,原来糖人面具的花样可以有百种,风筝上竟绘着美人面,大包子白白胖胖香气飘到她鼻孔里,口水都要给她馋到地上了。
她指着白花花的大包子,眼巴巴看着十三,咽了咽唾沫,说:"你猜……那是不是猪五花大葱的?"
十三没忍住,扑哧笑出声,走上前指着笼屉里的几个包子喊伙计包了起来,拿给青桃吃。
青桃脸一红,怀里已经抱满了方才逛过来时买的七零八碎,哪里还有地方揣,她甚为不好意思的说:"要不你帮我拿一下吧,我这,我这……"
"买这么多了吗?"十三一愣,这条街走还没一半儿,不记得啥时候买这么多了。
"买了几样,你看这个油纸包,还有那个竹笼子里,这里样儿都是人家看你面子送的。"青桃看着俩人手里怀里的东西给他解释。
十三这下也怪不好意思的,说:"啊?他们本就不容易,这太破费了,不如我去给些银钱?"
青桃连忙阻止他道:"哎,你回来!你这让人家多没面子,反正在青城也要住些时日,过些天我们再来多买些就好啦!"
也对,少年点点头觉着甚有道理,又努力举了举手中的包子,问道:"你饿不饿,要不就着我手里的先尝尝看什么馅儿?"
什么馅儿,不是猪五花大葱的,是猪五花大白菜的,祝青桃狠狠咬了一大口,油花蹭了一脸,周围人都笑开花了。
十三公子与他的馋姑娘,想必今日就会成为这街上津津乐道的话题。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便来到了十三的宅子,祝青桃惊呆了,这哪叫宅子啊,这明明是庄子,看着大小竟跟那陈府不相上下。
她转头惊讶的看着十三说:"你该不会是豪门乡绅,怎地如此有钱?"
十三哑然,他算哪门子豪门乡绅,虽然此处是他的宅院,可他以小到大基本上都住在师门里习武,只住一个小房舍,根本没时间住在这里。
青桃见他不说话,又感叹道:"哇……那将来岂不是什么活计都不用干,便可以享受人生了?"
朝云听见这话乐了,笑道:"你当都跟你一样懒惰吗?方才来的路上你没听街坊都怎么夸赞十三的,青城数一数二勤勉的公子呢,你可莫要带坏人家啊!"
青桃气的跺脚,抱着一堆货品跟着十三进门去了,现在的她哪有那么懒嘛,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
紫鸢抬头看了一眼正门上的牌匾,上面四个大字写着"十三别庄",这少年当真是豪ʝʂɠ门之后,这么大的院子竟直接署他的名字。
几人进去这十三别庄,里面倒是不如陈府那般精致豪华,零星几个下人打扫,周围也都是些常见绿植景物。
十三边引路边客气到:"抱歉,这里我不常住,也没怎么收拾,咱们将就一下吧?"
将就?祝青桃寻思,这里不知道比客栈宽敞舒适多少倍,做人不必要太客气了朋友!
只听他又说:"今日你们且在宅中休憩一下,我还需回一趟师门禀报。待明日我带你们去宅子后面的桃园游玩散散心,可好?"
什么?祝青桃又寻思,宅子后面还有园子,这是什么豪华配置,他莫非也个少城主什么的吧!
几人点头答应,安排好房间和下人之后,便催着十三先回师门禀报去了。
几日舟车劳顿,也确实是有点疲乏的,下午日头毒辣起来,余下的三个人也不想出门瞎逛,索性就待在青桃房间纳凉说话。
谷外可真热啊,深水涧常年被树木绿荫环绕,夏日里都清爽宜人,青桃这会儿当真是热的不轻,趴在桌子上蔫蔫的。
十三没走多久,便有下人进来送东西,三碗碎冰果子摆在三人面前,带来丝丝凉气。
朝云称赞:"别看他年纪不大,做事却如此周到,我虚长他两岁还真是惭愧的紧。他定是方才瞧你满头大汗才送这个来,我们属于跟着沾光了。"
"那还不赶紧行大礼谢谢我?"青桃抱着冰碗笑嘻嘻的说。
朝云一个脑瓜崩弹在她额头,笑着说:"喏,这就是大礼!"
青桃哎呦一声,捂着额头嘟嘟囔囔骂他没良心。
"好了,你们两个不能安静一会儿!"紫鸢撑着下巴笑着训斥二人,他俩凑一起时就跟年节的炮仗一样,叭叭吵个不停,她认真下来问青桃:"此处没有外人,你便同我说说你与十三到底相处的如何?"
"我们相处的很好呀!"青桃不明所以,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儿吗?
"不是……"紫鸢斟酌了一下,柔声说道:"你二人是否暗生情愫,互有好感?"
听到阿姐突然这样问,祝青桃一口冰果子还没塞进嘴里就停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阿姐,被你看出来啦,那个……是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朝云干笑几声,说道:"可不可以不都先斩后奏了吗?"
"那这事儿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青桃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说:"我对他不知不觉的,就……阿姐,我也知道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是我觉得这由不得我,只要一瞧见他我就……"
她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下去。但是她的意思另外两个人也是明白的,毕竟这样的情谊他们也是有的。
第34章 十三弦.二
紫鸢叹了口气,说:"本是不应该的,你还太小,没什么阅历。主要是阿娘那边,她虽然说不反对你与外人来往,但这到底算不算来往呢?"
"阿姐阿姐……"青桃忽然放下碗,拉起紫鸢的手,笑眯眯的说:"若这回任务结束,你说我带他回去见阿娘如何?"
"你们发展到这地步了??"朝云在一旁惊呼,凑过来,喃喃道:"不得了了,紫鸢你阿妹这回是真的离谱,她定是与人私定终身了!亏我还觉得那十三是正人君子,我这便去找他算账……"
边说,他还边站起身准备要有的样子,青桃一把抓住他,急头巴脑的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哎你别,你坐下听我说!"
这一折腾下,青桃也只好把前一阵两人怎么相处的过程简单说了说。
"好家伙……"朝云听完也是有些震惊的,看看旁边的紫鸢,虽说她表面看着挺平静的,但微张的嘴巴还是出卖了她。
紫鸢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说:"如此说,他到也算是真心一片。只是,我们的身份……"
青桃又坐的离她近一些,劝慰道:"阿姐放心,轻重我还是分得清。与他尘埃落定前,我绝计不会透露我们的身份。"
紫鸢听她这样说,也只好勉强点点头算作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