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安岚吃的兴趣缺缺，楚河以为自己选错了，问她：“你不喜欢吃生食？”
“没有，”安岚笑笑，“只是觉得把生的鱼虾处理的这么干净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被刀剖开还没有半分钟的鱼腹送到盘子里，没有流出一丝血，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摆在白瓷盘里，杀生的过程竟然能这么安静干净。生食在舌头上的触感是柔软细腻的，和熟过头的食物相反，安岚还不是很习惯这么柔和点口感，她更习惯后一种。
以前每当家里出现肉食，安岚会轻微地头疼，她当然希望吃到有营养的食物，但一份肉吃不完，下一顿就要加上辣椒和胡椒重炒一遍，用辛辣浓重的口味掩盖食物本身的馊味。吃下去口感味道倒还不错，就是胃里会有灼烧感。
“据说这里的师傅能七秒处理一条鱼，这样想也不神奇了。”
“真厉害啊。”安岚淡淡地感叹。
那天分开时楚河送了安岚礼物——一条皮带。
安岚对皮带的兴趣明显比生鱼多：“为什么送我这个？”
楚河解释得也很认真：“你总穿牛仔裤，但太瘦啦腰那里都是松的，穿腰带就能把裤子绑紧了。”
心意不错，但是礼物选择欠佳，安岚笑着指给他看，“首先，这条腰带是男款的。”
“其次，”趁着楚河靠过来，安岚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我戴腰带，把裤子绑紧，你不就看不到了。”
楚河耳朵被她呼出的热气熏得通红，他佯装无知：“看不到什么啊？”
安岚最喜欢他这种样子，耳朵通红，眼睛慌乱地眨来眨去，故意不看她，被逮到用余光瞄她就手足无措地摸头挠下巴，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安岚会有微弱的欺负笨蛋小狗的罪恶感。
“不跟你说了，我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生气了。”ʝʂɠ
楚河不放过任何一个打探的机会：“家里人？哪位啊？”
安岚笑而不语，默默把腰带穿上。
能是哪个家里人？只有打了好几个电话的沈暮呗。
第24章 腰带
沈暮对小女孩的恋爱没有什么意见，本着看护未成年高中生的责任，他只是认为迟迟不回家这个行为有些不可取罢了。
他在书房里等待安岚的时间漫长到没有尽头，这干净整洁却处处充满回忆的房间给了他很多思考的余地，他沉默地徘徊在书架前回想自己的青春期，仔细搜索其中是否有暧昧的恋爱痕迹。
十几年前的事许多已经记不清了，他和妹妹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在十几岁的年纪认识到父母对他们的爱微乎其微接近于无之后，他们惶恐伤心又憋着一股气，希望做出不错的成绩获得父母的正眼相待，沈朝沈暮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整个青春。
结果当然不尽如人意，那回沈朝拿着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的奖项回家却发现父母都不在家，她伤心得在房间里流泪，眼泪直接从眼睛里掉出来，她不解地说：“他们根本就不爱我们，为什么啊？”
吃过教训之后沈朝沈暮都将生活的重心由讨父母欢心转到自己身上，沈朝一年里起码谈了十几个男朋友，没人斥责她一句话。沈暮则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与其说他对于青春期恋爱不感兴趣，不如说是他害怕在青春期的恋爱，莽撞且没有分寸的感情会毁了很多人。
成年之后也没有感情生活就不好用青春期的理由了，事实是他对于爱情这件东西心怀恐惧。他无法想象自己爱上一个人到心神都被她牵动的模样，连有血缘关系的父母都不会给他们这样的爱，他怎么敢想象去和别人交换这样的爱？
“哥哥，你对感情的要求太高了，你喜欢一个人，和她恋爱不代表你们心心相印，可能是你因为她某个动作心动。哦，也有可能是让你心动的条件限制太多了，你连这种感觉都没有过。”
彼时已身处婚姻的沈朝这样说他，兄妹俩在这方面截然不同，沈朝在感情里游刃有余，她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上她，她挑中的男人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向她求婚。同一个家庭里长出的两个孩子，一个垂涎着爱情，另一个却对爱情兴趣寡淡。
安岚推开书房门时看到的是沈暮的背影，室温宜人，他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座椅上，单穿白衬衫和黑马甲，肩膀和腰部都被修饰得线条清晰，宽肩和窄腰形成视觉上的美好比例，手插在裤装口袋里静静站着。
听到背后的声音，他转头向门口看去，默默凝视他的安岚注意到他衣领和头发之间露出的一截脖颈。女士擦香水通常选择手腕和颈项部位，不知道沈暮的香水喷在哪里，明明站的很远，安岚却似乎是埋在他肩窝上闻着他的香水味，点燃后的橡木苦涩气味从舌尖上蔓延开。
“回来了？晚饭吃的开心吗？”沈暮语气淡淡的，安岚听得心中一紧。
轻轻地合上房门，安岚抿唇一笑，“还好。”
平时相处除了车上的时间沈暮会尽量弯腰或半蹲在她身前，语气也尽量平等温和，成年人的压迫感极少在他身上展现。但今天沈暮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他站的挺拔，用没有笑意的眼睛看她，浅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扫视她，发根里长出的头发发色偏向黑棕色，头发都被向后梳成背头，灯下看类似某种食肉动物。
“安岚。”
沈暮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威慑和训斥，只是不轻不重地咬字，安岚却像是站不住脚，踉跄了两步，后背靠上房门，肩呷骨贴着木门很不舒服。
他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站定在她跟前，高大身材的阴影罩住她的身体，没有一丝光照进来，呛人的橡木气味在呼吸之间流转。沈暮伸手到她腰间，安岚僵硬地立在原地，他不疾不徐地解开皮带的扣子，另一只手绕到她后背和房门的间隙里，在她后腰处抽出一半的皮带，前面的手拽着金属搭扣配合着迅速抽出整条。
“接受男朋友的礼物不是错事，但要慎重考虑礼物的含义和适配性，腰带是不适合你们学生之间赠送的礼物。”
腰带在他手掌上一圈一圈地绕紧，安岚咽了口口水，无辜彷徨地问：“为什么腰带不合适？”
沈暮从喉间发出几声轻笑，“腰带通常绑在裤子上，拿下腰带，代表可以脱掉这个人的裤子，对于青春期男生来说，我很难不把它判定成一种性暗示，他希望你成为他个人的伴侣，只会被他脱掉裤子，却在别人面前勒紧裤子，为他守贞。”
双G的logo按在他的虎口处，沈暮在心底轻蔑地冷笑。他不熟悉腰带，工作时穿的正装皆是量身定制，不需要腰带配合穿搭，生活里他更习惯舒服的衣服，用上腰带太紧绷了。
但他还认得出这些品牌，这条腰带在时尚杂志内页里通常由高瘦的男模穿戴，上半身裸体仅有下半身一条裤子，性色彩闻名的设计师设计了它，并且热爱使用它。
他把腰带放到安岚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丝里通红的耳廓，似是无意地补上一句：“比起腰带的装饰功能，他们更认可它另一些方面的功能。小心一点，不要因为小恩小惠被蒙骗，你是我们寄托厚望的孩子，不要让我们失望了。”
沈暮和她道了晚安之后离开，安岚的身体沉默地抵着房门下滑，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喘气。
她在面对继父的巴掌时都没有害怕过，刚刚沈暮的手指擦过后腰给她解皮带时，她胆怯地屏住呼吸生怕惹怒他。他用最温柔的语气、最堂皇的词汇警告她不要玩物丧志，提醒她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要她在恋爱里冷静地保持清醒，不能做出让他们失望后悔的事。
沈暮的做法很合理，不希望对她的投资变成难以割舍的沉没成本，告诫一个女孩在爱情里清醒地保护自己当然无可厚非。警告她的方式也很有效，切实地吓到了安岚，甚至让安岚睡前委屈了一会。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为什么当晚做梦梦到了沈暮？做梦······又是做梦！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被严厉对待了做这种梦？难道她的身体心灵都退化成了野兽？脑子里除了那几件事再没别的了？
对沈暮做这种梦实在是罪无可赦，安岚吃早饭时告诫自己一定要清心寡欲。上学路上碰到楚河，和他偷偷摸摸嘴唇贴了下脸之后，先是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香味，然后瞥见他校服衣领遮不住的后颈，还有手臂用力时突显出的手臂肌肉。安岚觉得她好像摸索出一种新的解决方式。
第25章 初见
和男朋友的约会绝大多数时间是极其私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人在场。安岚和楚河交往前没有忽略他是个擅长交际的人，朋友一圈又一圈地围着他，考虑到恋爱的基本要求，安岚也会在他高频率的朋友聚会里出现几次。
这是她最佩服楚河的时间段，他能同时跟一群人交流确保无人被他冷落忽视，话题从学校到家庭关系到运动项目不限，时不时帮安岚挡开别人递来的低度数酒水。
“她还没到年龄呢，不能给她酒。”
拎着鸡尾酒的女生惊讶地瞪大眼睛问：“这可是鸡尾酒！鸡尾酒都不行？”
安岚接过酒瓶搁在茶几上，“我家里人比较严格，得小心一点。”
“哇，你年龄真小，生日在后半年，别人都成年了你还未成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年龄比较大的诶，因为你很高嘛······”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旁边的女孩明显是楚河的同类人，打开话匣子之后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事情。安岚倒不嫌吵闹，见缝插针地用语气词应答着，时不时回她几句话。
安岚的耐心倾听在有人看来是她疲倦不耐的表现，楚河找准了时机插话：“唐月梨，差不多就行了，我也想跟安岚说话，你找别人玩去。”
唐月梨眼睛瞪的更大了，“你有病吧你？我想跟美女玩还不让了，受不了你！”
说罢气冲冲地扭头找别的女孩说话去了，再不给楚河一个眼神。
“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安岚轻声和楚河咬耳朵。
靠的太近说人坏话必须小心，楚河悄悄地回：“她不是真生气，气两秒就够了，马上又来找你玩。”
“你喊她唐月梨，最后的音是哪个字？好像少有家长会取这样的名字。”
“这个啊，”楚河瞥了一眼唐月梨的后背，声音放得更轻，“原本是分离的离，结果她爸妈真分离了，人人都说她这个名字不吉利，她嫌烦，自己去改了一个ʝʂɠ同音的字，现在是梨花的梨。”
安岚吃了一惊，“她看起来是家庭幸福的那种孩子。”
“她家庭幸福不幸福不好讲，她自己过的挺幸福的，她一直说自己有钱活就够了，也真那样过。”
安岚由衷地感叹：“真厉害。”
内心得多强大才能接受父母离婚之后不管不顾，与血缘最近的人仅剩下金钱上的往来，独自一人生活还能过得这么有滋有味。反观安岚自己，她还有个爱她的妈妈在身边，也做不到如此乐观。
聚会进行到中程，游戏登上台面，高中生左不过是真心话大冒险那几套，安岚没兴致参与，好在人数够多，她不参与也无伤大雅，干脆靠着楚河的肩膀看着他们玩。
情侣之间的小动作都可以归纳为情趣，所以楚河选择包容安岚不停捏捏掐掐他大腿的行为，但是扣着他破洞牛仔裤破洞的边缘，似乎手要伸进去是不是太过分了。
女孩圆润的指甲边缘不停地刮着楚河裤子上的破洞边缘，饶了一周找到空隙最大的地方，手指就从那里慢慢地塞进去。
“嘿嘿嘿，做什么呢。”楚河趁着桌边的人都在关注玻璃瓶的方向，抓住安岚作怪的手腕，想把她的手抽出来。安岚沉默地用请求的眼神看他，努力掩盖住嘴角边的笑意。
今晚像是命运与他作对，玻璃瓶指向了楚河自己，所有人的视线随着瓶子的方向看向楚河和安岚，盯着炙热密集的目光，楚河刚抓到安岚的手腕不得不松开。
“我选真心话。”
他想去大冒险也没有，安岚的手指正在他裤子里乱摸呢。
坐在斜前方的唐月梨冷笑：“呵，会不会玩游戏？由不得你选，轮到你就是真心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尴尬的处境下楚河选择闭上嘴不争辩，保全自己的脸面。
问题都是当场想出来的，一桌人看着靠在楚河肩膀上的安岚，默契地选了同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见到女朋友是什么场景？”
安岚的手指贴着他的大腿，另一个人的皮肤和体温溜进了裤子里，楚河绷紧身体认真地答：“是她刚来那天，站在老师办公室外面的时候。”
这回轮到安岚惊讶了，“不是下雨天那次吗？”
“不是，还要更早一点。”楚河脑海里那段记忆还很清晰，“那天我打篮球回教室，路过一楼走廊看见的你，你应该没看见我。”
“我当时太紧张了，谁都没看见。”
事实是她那段时间脑袋里全是沈暮、沈朝和她妈妈，她担心明天就会被丢弃，害怕继父的拳头依旧会砸在自己身上，她惶惑不安地度日，心神在和沈暮沈朝的每日相处后才慢慢安定下来。
楚河却对那次擦肩而过的相遇印象极深，那时的安岚比现在还要瘦点，比起身体的单薄，她那时的气质姿态更瞩目一些。拥有漂亮侧脸的女孩静静站在廊下，冷漠地观察四周，肩膀和脊背的线条仿佛一把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射出箭矢。
“看什么呢？快走，要上课了。”
跟着同班离开时，他注意到女孩的锁骨上方有一道极淡的勒痕，在校服的掩盖下几乎看不清，但依旧让楚河心惊。
“像将要开锋的剑。”
这个想法那一刻闪过之后今日依旧存于他的脑海中。
“你都没跟我说过，我以为你下雨天那次第一次见我。”
大家都是时间珍贵的高中生，午饭聚餐之后下午都各有各的要紧事，散了之后安岚和楚河一起回他家，下午的时间一半用来学习一半消耗在他房间隔壁的放映室里。
安岚直到影片调试好，他们都端坐在沙发上时才说起这些闲言碎语。
“我觉得说的太早有我在骗人的嫌疑，所以一直没说。”
青春期的少年有精力去爱干净，尤其是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吃完饭回来楚河特意换了一套衣服，但粗枝大叶的本性让他忘了整理细枝末节，衣领翘得老高也不知道理一下。
安岚确实被他所说的第一印象打动了，她现在看楚河是处处柔情，他的衣领翻出来安岚在沙发上跪坐着伸手帮他整理。
她不说话楚河以为她不信，急着解释：“真的是真的，我发誓，那就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候的样子。”
平时楚河人高得像根杆子，安岚多数时间不能俯视他，现在的姿势倒是能从上而下地俯视他急切地面容，眼睛里闪烁着小狗一样的愚笨光芒。
“我没说不信，就是很惊讶。”安岚理好他的领子，手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看着他，“我没想到那个时候会有人注意到我。”
“你那个时候和现在都一样漂亮。”
“不是说长相，才过去两个月不到，脸又不会变，我那个时候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不敢，比现在更讨人厌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