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假寐时小心翼翼地偷偷亲吻是沈暮做出决定的导火索。他前思后想,想到的结局都是安岚被她的执念毁灭的后果,因为沈暮不可能回应她的感情,且不论他对于安岚的想法,只是年龄和利益牵扯就成了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一道坎。
沈暮狠心地处理了有关安岚的一切,送走她,让她一个人在外孤独求生,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隔开了他们的一切,沈暮希冀这种隔阂能冲淡安岚的感情,冷酷利落点手法相比于外科医生的手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手术台上切割下来的模糊血肉,他选择视而不见。
后来关于安岚的一切都掩藏在了伦敦的雨幕中,透过他人的转述,所见的生活模糊不清,明明买一张机票就能亲眼看到她的生活情况,却执拗地保持着几千里的物理距离,他也比想象的要执着。
今晚时隔许久重逢,安岚如他所想,正确的反应让沈暮对他做的决定感到安心,去交往一个同龄的男孩,在同龄人的环绕里学习长大,这是他对于安岚的最低期望。他感到后悔遗憾是由于缺失了安岚成长的过程,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仅从哥哥对妹妹的感情看来,这种遗憾和后悔是符合常理的。
沈暮永远不会承认心底深埋的阴暗想法,永远直到死都不会,直到死他都会作为安岚的贴心兄长下葬,谁也不能破坏这段正常的关系,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
大约是睡前想的太多,睡梦里很不安宁,他宛如置身海浪中,被波涛一阵阵拍打,海水灌进鼻腔里,咸味让他呼吸不畅,腰腹承接了海水的巨大压力,全身都被海水打得湿漉漉黏糊糊。
从梦里醒来的意识回笼有时只是一瞬,有时却要慢慢地反应。沈暮渐渐从海里抽身,他半梦半醒间意识到了身体所受的压力不止是在梦里,现实里也有东西在他腰上压着,于是他伸手想要掀翻压在他身上的“东西”。
伸长手臂从腰侧下手,出乎意料的,压着他的东西触感不像枕头被子,反而滑滑腻腻,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摸起来像是······人的大腿。
沈暮瞬间惊醒,迟钝的感官逐渐意识到房间里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这位不速之客正坐在他腰上,空气里漂浮着喘息和陌生的暧昧气味。
撑在他胸口的手胡乱地摸,他的胸部被扒开彻底地侵犯,察觉到他醒来了,她俯身贴着沈暮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唤:“daddy······”
沈暮暂时还没力气说话,他放在大腿上的手茫然地向上摸索,顺着大腿摸到了裸着的臀部,沈暮这才意识到安岚是光着屁股坐在他腰上的,那么之前腰上的粘腻液体也是从她那里来的。
“安岚!”
他怒斥一声,睡醒后的本能教他驱赶骚扰他的对象,放在她屁股上的手用力地一抽,响亮的声音把沈暮自己都震的清醒了,趴在他身上的安岚反而在轻轻颤抖着,他的腰上感觉到了更多的水。
夹在腰侧的大腿在紧绷之后放松下来,手下的臀肉软绵绵的,好像可以随意捏出形状,湿漉漉的吻顺着他的下巴蔓延到了他的唇角,安岚呢喃喊着他的名字,沈暮依旧处在一片茫然中。
“安岚······下去!”
在下身游荡的手让沈暮彻底醒过来,他抓着安岚的大腿一把把她掀开,柔软的身体砸到床的另半边安岚发出一声闷哼,趁她还没爬起来,沈暮急忙用上衣掩盖身体坐起来。
安岚敞着腿坐在一边,兴致颇高地指出:“你硬了。”
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对方的脸,视力较差的沈暮更是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他掩耳盗铃地捂着自己的眼睛,“滚出去!”
“我······”
“别说!”沈暮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抖,“什么都别说!出去!”
“我可以······”
手掌从眼前挪开,沈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震惊搅得他大脑混沌不堪,他压着声线,色厉内荏地警告安岚:“如果你以后还想我出现在你眼前,就出去!”
第37章 death
时隔半月回顾那天晚上的莽撞行为,安岚也认为自己做的欠缺考虑,临近生理期卵虫上脑的状态让她脑子里除了睡沈暮以外没有一丝理智,结果是睡也没睡到,反而把沈暮吓得不敢接近她。
不过沈暮总有一点是好的,他心软,尤其是对安岚这样年龄上小他许多的女孩,态度甚至可以用宠溺来形容。在物质方面上这点格外明显,这几年沈暮不肯见她一面,大概是作为补偿,他从不对安岚的花销做出限制,就算是她在外面购置一套房子,沈暮也会签下账单。
这种态度体现在别的方面,就是他分外担心安岚被她的亲人欺负,亲生父亲、继母、继父、同父异母的姐妹······这些人通通是会伤害安岚的潜在犯罪分子。
安岚清楚这一点,擅长利用这一点,她刻意从别人嘴中传达她的虚假境况,和蒋曼谈话时在沈暮面前流泪,沈暮当然ʝʂɠ不会不知道眼泪里会有几分真情在,可他又拒绝不了流泪的安岚请求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进陷阱里,怨得了谁呢?
沈暮决心改变这一点,他必须好好整治安岚嚣张的气焰,从妹妹嘴里得知安岚要去蒋家过年时,他平淡地勒令道:“她自己的家务事,让她自己去处理,你和我都不要插手。”
过年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安岚就独自踩着积雪踏进蒋家的大门。
皮鞋陷在大门口的地毯里,脏污的雪水染脏了雪白的毛毯,门口迎接的阿姨不轻不重地啧一声,安岚不受影响,淡淡地笑着脱下毛巾和大衣递过去,“辛苦。”
蒋家的过节气氛不重,甚至不如她落脚的酒店,门窗上春联窗花一概没有。跟着门口的阿姨拐进西图澜娅餐厅,冷清的灰白亮色装潢中间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桌子首位是她瘫痪痴呆的生父,左边是她面色不善的继母,右边坐着她隔着深仇血恨的兄弟姐妹。
呵,为她摆的鸿门宴竟然没有她的位置,何必这样心胸狭窄。
安岚拉开正对着蒋铭的位置座椅,隔着桌子和她的亲生父亲遥遥相望,“我坐在这,好仔细看看爸爸,阿姨,没关系的吧?”
蒋夫人没想到她敌对得这么明显,担忧地说:“你坐在那里够不着菜,你来我这儿坐,我们好好聊聊。”
“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好好吃饭的,聊天坐这么远也够了。”安岚抬头对在厨房里忙碌的阿姨说:“阿姨,麻烦您给我一套餐具。”
这个家里真正的主宰是神志不清的蒋铭,家滴滴答答主人也是蒋铭血缘上有关系的三个孩子,至于为这个家奉献多年的蒋夫人,毋庸置疑还是个外人,家里雇佣的人会暂时听外人的要求,最终要遵守的还是主人的话。
蒋家的西图澜娅餐厅做了落地窗,天气明朗时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屋子里也变得明媚动人。可惜今天是个大雪皑皑的天气,室外积了厚厚的一层学,天色灰暗得像末日,如此景色下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顿时索然无味,分明置身室内身体却是冷冰冰的,安岚只不停喝着杯子里的红酒不动筷子。
她这一方是落寞死寂,那一边的一家人也不见得有多热闹,蒋家似乎没有饭中谈话的习惯,亦或是安岚这个外人在场不方便交谈,一家人都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安岚也乐得省去了那些客套,她遥遥看着蒋夫人伺候蒋铭吃饭喝汤,喂进去一勺漏出来半勺,脖子上缠着餐巾接漏出来的口水和汤。
人活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天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双腿因为长时间卧病在床而肌无力,大脑昏昏噩噩甚至看不清身边人是谁,环绕在病床边的人都对他另有所图,世间有谁在关心他这个人?
安岚本以为这是顿沉默到底的年夜饭,坐在蒋铭下首的男人放下汤勺问:“你妈妈她怎么样了?”
回答问题的人毫无疑问该是安岚,坐在另一边的蒋夫人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蒋曼也不解地看着兄长。
“我妈妈?她已经死了。”
“死”这个字一出,蒋曼手中的筷子“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捏着筷子的手指抖个不停,眼睛盯着桌面不敢挪动。她的母亲倒是不惊讶,责怪地瞥了女儿一眼,抬手指挥阿姨去收拾。
问她的蒋邢也愣住了,安岚的语调平平,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更给餐桌上的气氛更添几分惨淡,她平淡地补充:“你看人生多好笑,她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正经的工作干不了,便利店、超市、菜市场、小摊······为了我什么都干过。她还不聪明,嫁给了个烂人,偷了她上夜班的钱就去喝酒,喝完酒回来就打我和她,这种日子过了七八年,她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眼看我就要认祖归宗了,竟然出车祸死了,好不好笑?”
安岚说话时眼睛弯弯的,像两把小扇子,“我妈妈,她是个多坏的人吗?她是个好人啊,比你们都要好的人,但是被你们逼得四十岁就死了。”
“没有人逼她!是意外!”
蒋邢疑惑地皱眉,安岚说是他们家逼死她母亲不是不可理喻,蒋夫人无动于衷地端坐在原地也是常理,可蒋曼比她母亲激动许多,指甲刮着桌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她站起身向餐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蒋铭迷茫的眼睛盯着她靠近,脚下漆皮的长靴踩在瓷砖上噼啪作响。安岚在蒋铭和蒋夫人之间站定,手掌撑着桌面,低头在他们一家人间轻声说道:“去死的怎么不是你们?”
说罢手一甩,掀翻摆在蒋铭前的汤碗,滚烫的热汤泼在她亲生父亲身上,她冷眼看着阿姨和蒋夫人慌张地拉开轮椅去擦拭热汤,蒋夫人甚至要在西图澜娅餐厅里脱掉蒋铭的裤子,她的一双哥姐一个担心地喊着她父亲,另一个则愤怒地盯着安岚,一分钟前还沉静如墨的西图澜娅餐厅里霎时乱作一团,安岚却及时抽身,拍拍手转身离开以蒋铭为中心的一圈人。
她听着身后的尖叫惊呼走到门口,取下她的大衣和围巾穿戴整齐,回头望了一眼人影晃动的西图澜娅餐厅,亳不留恋地推开大门,埋头钻进风雪之中。
淋了满头的雪花坐上驾驶座,窗外传来敲击声,安岚抬头发现是撑着伞的蒋邢,降下车窗问:“还有什么事?”
出乎所料,蒋邢问她:“你不在这里住?”
安岚觉得可笑,反问道:“我在这里住?这里哪一间房间是我的?”
“我可以让人收拾出一间房给你。”
“哼,”安岚升高车窗隔绝风雪和他的声音,“我怕我今晚住在这里,明天你们家要死一个人。”
第38章 secret
回到酒店时已经不早了,本来过年期间酒店的服务人员数量就较少,晚间更是寥寥无几。喜庆的红色装饰在黑压压的大厅里格外瘆人。
她乘电梯到了房间所在楼层,在房门口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瞿溪玟倚着对面的房门,身上米色的毛衣和长裤透着一股居家气息,他懒散地问候:“宝贝,你终于回来啦?”
按理说安岚和瞿溪玟只有一面之缘,关系亲密还是敌对都说不上,面对这种人安岚向来用笑脸敷衍过去,但和瞿溪玟一照面,她就不高兴地发出声音:“啧······又是你。”
安岚从不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即便是初印象不佳她也会在往后的接触中作出评判,也是第一次讨厌一个见了不到三面的人,这还要追溯到香港碰到沈暮的那个晚上。
安岚从沈暮房间出来已经不早了,她被沈暮赶了出来,揍得又气又急,就穿了一条睡裙,里面的内衬全都落在了他的房间。虽然安岚对于短暂的裸露不太在意,况且她也不是全裸在外面行走,可难保晚上的酒店走廊里不会出现心怀不轨的人,所以她走的很快。
那晚安岚疾步走在走廊上,迎面撞上了拎着酒瓶的瞿溪玟。
彼时对瞿溪玟的印象还是“沈暮有点特别的朋友”这一点,安岚心想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就没问题了,谁能期望深夜和一个二十岁女孩在走廊上畅谈?
安岚也确实按照预想做了,微微颔首后便侧身和他擦肩而过,可命运不允许她安然度过剩下的夜晚,酒店的软底拖鞋在她路过瞿溪玟时绊倒了她,重心前倾,眼看她就要整张脸撞上地面,好在瞿溪玟从后面揽住她,避免了鼻子被撞破的场面。
他的善行避免了一种尴尬情形,但同时也引发了另外一种不合时宜的误会。
瞿溪玟和沈暮是朋友,却是和沈暮区别极大的人,除了同龄以外,他们别的方面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尤其是在两性方面。沈暮清心寡欲,伴侣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对女性的认知还存在于十几年前青春期相互照顾的妹妹身上,几年前他和安岚接触才了解到更多关于女性的心理生理特征的知识。瞿溪玟则相反,他交往过多位成熟女性,论对女性生理心理的了解,他大概还要胜过一些年龄尚小且缺乏正确教育的小女孩。
手臂刚接触到安岚的身体他就大概明白了,二十岁女孩撞在手臂上的感觉是缺少衣物阻拦的绵软和生猛,发尾上潮湿松软的香气表明她离开热气腾腾的浴室不久,没穿内衣的理由也是有的。
倘若是沈暮碰到这种情况他早已非礼勿视地转过去道歉了,偏偏遇上的是瞿溪玟这类性格恶劣的男人,他习惯于把任何善意提醒变成包含暧昧气息的调情。
他意外地挑眉,笑着提醒:“宝贝,在外面走路要把衣服穿好啊。”
瞿溪玟的经验里这个年龄的女生很在意身体被陌生男性触碰窥探,挑明之后多半会羞涩地低头跑开,他以为沈暮的这个小妹妹也不例外。ʝʂɠ
但安岚是谁?是肖想沈暮身体好几年的人,垂涎着成熟的男性肉体,更是在刚刚付诸实践的人。三年的留学生活潜在地改变了她的思考方式,她已经不那么在意身体无意中的暴露了。
方才想睡的人没睡到,又被呵斥赶出来心情已然欠佳,碰上这么个人心火更是“噌”地一下飞涨,她扶着墙站定,冷笑问:“怎么?哪里没穿好?你看到我的批了?”
说完扭头就走,不给瞿溪玟任何反击的机会,脚步匆匆地消失在他震惊的目光中。
今晚他们的房间门对门,是断然没有逃跑的可能了,安岚恶人先告状,烦躁地问:“你怎么又和我住在一家酒店里?”
“你哥哥安排的,”瞿溪玟有的是理由对付她,“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他安排我住哪里我就只能住哪里。”
“过年住酒店,你没有家吗?”问出口时安岚没想到自己也是个没家的人。
“不巧,跟你一样没有家。”
安岚才不肯示弱,“那你可猜错了,我刚从家里吃完饭回来。”
嘴上的强硬就是纸老虎,瞿溪玟轻易拆穿她:“那个家里没一个人喜欢你,你吃顿饭都要胆战心惊,这种地方能叫作家?”
安岚沉默了,她从外面回来确实心疲力竭,与其继续做无谓的争辩,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她掏出房卡没所谓地问:“所以你想干什么?大年夜晚上特地来嘲讽我?”
“我是想说,看在我们俩都没有家的份上,我这只流浪狗能不能请你这只流浪猫吃顿年夜饭呢?”
安岚大约不会想到她此时的模样很像被雨淋湿的小猫,头发被雪水沾得湿漉漉的,眼睛被烈风吹过有些微的红肿,多种原因影响下心情十分不佳,站在门口不说话都是一副臭脸,跟人说两句话就要亮出爪子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