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尚一脸怒目的指着胡氏,“我们家都快落魄了哪里去给她找个好人家,人家愿意要吗?现在我能给她找个王妃做都不错了,普通人想做王妃都还做不来你们母女俩到好,还嫌弃这门亲事,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好嫌弃的”
江子尚越说越起劲甚至都靠近胡氏的脸了,他的唾沫星子吐到她身上;丝毫不在乎因他暴戾而害怕的妻子,江威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些不管,不一会儿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江子尚急切的上前抓着家丁的衣襟:“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家丁则担忧的举起双手忐忑道:“回,回家主,我们打听到了,外面的一个送鹅的货郎说看到往明安街走了”
“明安街........”江子尚皱着眉思索着,他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豁然开朗,呢喃道:“我就知道,她还能去哪里,这建邺城也就怎么大她还能跑哪里去,去给我备车我要去黎府”说完,江子尚整了整衣衫带着江威走了出去;胡氏见他父子俩离开急忙叫仆人也套来一辆马车紧跟其后。
三个人坐在饭桌上,黎歌给江婉夹来一只烤羊腿;黎帆也想吃来着刚一抬手就迎来黎歌凶狠的眼神,他立马怂了手又缩了回去。可怜他一病只得喝白粥,日日清汤寡水相陪不得见荤腥之物,这又让他十分后悔为什么要那么不小心突然的摔了一跤。
黎帆舀起一勺白粥看着坐在对面的二人只能忍着喝了下去,这本是一场安安静静普普通通的吃饭时间,外面突然传来了叫骂声,“黎帆,你在哪?给我出来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声音越来越近三人都顾不得吃了,江婉知道是他阿翁找来了吓得抱紧黎歌;黎帆没想到他来到那么快,烦躁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嘴里一边嘀咕起身走了出去。
“饭都没吃饱,那么快就跑过来了......”
江子尚一路骂骂咧咧的跑到了黎家,家丁们拦都拦不住;胡氏后面喊着让他别叫了,可他就是装没听见直接毫不客气的走进了人家的内院里面。
“黎帆,你给我出来”
见来者不善,黎帆怎么着也不会拄着拐杖出门了;硬挺着身躯走了出去,“我黎帆在此,阁下何事?”
江子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双手叉腰粗壮的身材漏出了他的小肚腩,他指着黎帆道:“黎帆,快把我女儿还给我......”
“你还知道你有女儿啊,我说江子尚你可真行啊!为了钱财尽然连女儿都可以卖掉,你算什么阿翁”
“这是我家家事轮不到你来掺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在私藏官员家眷;若今日你不把江婉交出来,我就上公堂告你”
黎帆冷哼一声,“什么你家家事,你家的事都闹到我家里来了还你家家事,我还没告你私闯官邸呢,你先来嚷嚷什么?”
江子尚被黎帆堵的无话可说,指着他捂着心口瞪眼看着他;里面的黎歌安抚好了江婉便走了出来,一走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双手叉腰怒目圆瞪两军对峙的场景。
“阿翁........”
“歌儿,你出来做什么?”黎帆转过身看去,哪知江子尚趁着黎帆没注意到他,走过黎帆上前推开黎歌直接冲进了屋内,黎歌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把手给扭到了痛得她面部扭曲。
“文殊奴,我的儿你没事吧!”
黎帆上前扶起她,黎歌坐起虽然很难受但还是让黎帆先进去看看;“阿翁,你先进去看看别管我,只是小伤而已”
里面已经吵起来了,黎帆无奈只好先去解决问题;黎歌拍了拍染了灰的衣服忍着疼痛走了进去,里面江子尚摊开双手追着江婉大喊大叫:“小婉啊!你不能怎么任性你知道吗,阿翁和家家已经够疼你了,现在你也大了是时候为我们这个家做出点贡献了,你是要人全家人都饿死吗?”
站在一旁的江威也附和道:“是啊!阿姊,做王妃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着;虽然广陵王年老了些却胜在年长,会疼人呀!也没什么不好的”
黎歌厌恶看着这俩父子,心念:“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她恨不得上前给这父子二人俩巴掌,黎帆上前阻止,江婉跑到了胡氏怀里哭道:“家家,小婉不愿嫁给广陵王”胡氏一脸担忧与惶恐,母女二人就这样抱在一起靠在墙角。
“江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切都由不得你,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江子尚说完这话,只听着黎帆大拍桌子所有人都齐齐看过去,他是个好脾气的现在碰到怎么个胡搅蛮缠的人,他是彻底发怒了。
“江子尚,是要我叫人来把你们父子二人打出去吗?闯到人家家里来不事先通报一声也就算了,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了,你哄什么呀?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江婉的事我黎帆是管定了,今天你休想带着她走;真是想钱想疯了以为嫁了个女儿人家就会提携你简直做梦,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都赶得上做你爹了都,成亲拜高堂的时候也不怕折寿,兰叶,给我送客”
兰叶上前就要赶他们走,江子尚见黎帆态度强硬,知道今天晚上江婉她是带不回去了,只能先放她在黎帆府上留一晚,最后一脸愤怒的拂袖而去。
留下的母女二人仍然惊吓不安,黎歌上前扶起胡氏安慰道:“夫人莫怕要解决此事确实有点悬,我与阿翁也在替江婉想办法,他们走了夫人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胡氏替女儿整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她知道现在江婉不能回去可是自己却不能留在这里,便道:“不了,我住在这里像什么话呀!小婉在这里就好了,我先回去了”
江婉拽着母亲的衣袖嘴里念叨着:“家家不能去”胡氏看着这个女儿,到底还是心软二人又互相说了些安慰的话,江婉才不舍的望着胡氏离开。
黎帆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黎歌转过身一看吓得她跑上前替黎帆顺着气;“阿翁,你怎么了,是不是头晕啊?”
黎帆点头道:“有点,文殊奴,阿翁好难受,快让兰叶扶我回房”
黎歌冲着外面喊:“兰叶,兰叶快过来,快扶我阿翁回房”听见黎歌的叫喊声,兰叶急急忙忙的走进来,黎歌小心翼翼的扶着黎帆站起,给他拿来他的拐杖好让他站得稳当些。
闹了怎么一出等安抚好江婉后,她也快累趴下了;可她还不能休息又让寒花拿着贴子请宫里的御医过来。
夏末之际晚风微凉,这个月过后也快要到秋季了黎府池塘内的荷花却还不见凋谢之象;依旧能看到蜻蜓点水鱼吃莲花,池塘边树上的果子掉了下来被飞来的几只翠鸟啄了几口,听到人声又吓得飞走了。
司马衍给黎歌的右手抹了药裹上纱布,嘱咐道:“姑娘右手伤了筋骨,这几日右手切莫动笔更不可进水”
“好,我晓得了,敢问御医令我阿翁怎么样了?”司马衍抬眼瞧见黎歌担忧的面孔,一双丹凤眼对上黎歌的眼睛,彼时黎帆已经喂了参汤睡下了,他道:“以后切莫要黎太史动气,还是那句话清淡饮食......”
“好,我知道了,前厅已经备好了茶水果子御医令可否要到前厅坐坐?”
“不了,宫里还有事就不劳烦姑娘了,在下告辞”黎歌早有耳闻这个司马衍是出了名的冷漠脸,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御医令着实是奇才。况且他手头上也确实是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故而他说不坐了黎歌也不留他,只道:“那我送送医令......”黎歌送至大门口,司马衍让她留步便自行徒步向皇宫走去。
经这一事过后,黎府上下日日都在恐惧当中,黎帆好不容易有了精神早上坐着马车上朝的时候,突然不知怎的车轮松懈“哐”的一声,这个马车就往后倒弄的黎帆不仅旧疾复发又增新伤闪到老腰,只好又向朝廷告了假回家养病
不光如此,晚上总是会被外面的人投进来几只死猫,吓得厨娘阿芳都不敢走夜路了,早上兰叶出去采买,一出去就看到大门前摆了两只被人扒了皮的狗;这几日黎府上下都好像病了一般闭门不出。
因着黎歌只跟学馆请了两天假,所以两天后自己又回到了学馆里;路伽等人都听说了她家的糟心事,怕她心情不好故而叫来李权他们时时陪她下棋解闷,
清晨秋高气爽,黎歌推开门窗一眼望去,下面的一片桂林已经开花了,桂花香气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①自古逢秋悲寂寥,她言秋日胜春朝,这样的好天气好风景,怎能不提笔记录,可右手受伤她便想换了左手来写,正要纵横纸张时却传来熟人之声,“入秋了,文殊奴可得穿多点衣服切莫着了凉”
“若生,你来啦!”
刘瑾手里带着食盒迈步走入将其放在桌几上,“听说你从家里摔了一跤伤着了手,我想文殊奴家里不缺这些药材,便从宫里带了些吃食出来给你”
他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这是髓饼和驼蹄羹,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刘瑾心细还不忘带双筷子和勺子还有一个空碗
黎歌用筷子夹起一块髓饼咬了一口,味道有点像火烧,“好吃”
刘瑾瞟到的黎歌右手上露出来的一点白纱布,他把食盒放在一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想到黎家发生的事想劝黎歌莫要卷入其中
“黎太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这个皇叔公年少时便是风流成性,前两年老王妃去世没人管得了他了便开始放纵起来,在江母丧礼上他就已经看上江家姑娘,做出纳妃这件事来我并不意外,只是他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还是希望黎家莫要牵扯进来,免得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黎歌听后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脸色一沉放下筷子看向刘瑾,“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叔公一个七八十岁的鳏夫满口黄牙猴尖嘴塞何其丑陋,竟然妄想娶一个云英未嫁如花般的小姑娘,他也不骚的慌,你不会是他派过来说和的吧?”
刘瑾听出黎歌言语里已经存有余怒,他淡定否认,“不是,我是怕黎家被他记恨”
“这话说的,我和我阿翁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要是怕怎么就不能替我出面劝阻,你不是太子吗你不是权利很大吗?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就是看不惯他这样恬不知耻的男人,与其劝我不如回去劝你叔公去”
黎歌说到后面甚至拔高了音量对着他大骂,刘瑾越说越不好意思,他在宫里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看待问题出发的角度都是处处在考虑黎家,又从御医司马衍口中得知黎歌受伤便吩咐御医开药方的时候多用些上好的药材进去
知道黎歌倔强没想到江婉的事她尽然这么上心,“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若介入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娶亲了,身为太子总要左右平衡,广陵王府我不管,江府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是黎家我要保全”
刘瑾侧对着黎歌字字句句说得真切,广陵王暗地里和其他宗室子弟走的勤,明帝表面敬重他是长辈暗地里知道他不少事,正等着时机怎么把他端了,江家那个蠢钝的江尚还眼巴巴的送女过去,这就是明摆着给自己挖坑跳,若是卷进去一个黎家岂不是麻烦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对黎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觉得他这样敏感心软的性子怕会与她合不来反遭嫌弃,况且他两挂着表兄妹的名号,虽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世人又怎么会注意到血缘上
伦理纲常摆在那里他更不敢宣之于口迈出那一步,只能把这份畸形的感情深藏着,所以他又怎么会忍心看见黎家卷进这个是非堆里
“殿下不管便不管吧我代黎家上下谢太子殿下挂心,只是黎歌身为女子面见好友遇到这般遭遇,难免同情实在是难以袖手旁观,若是殿下没别的事就请离开这里,以后也不必再过来了”
刘瑾猛然看向她,黎歌一番扎心刺痛的话惹得他泪眼汪汪,很快他又把泪水收了回去没让它掉下来,黎歌转而看向窗外没有瞧见刚才他那可怜样,刘瑾努力让自己正常说话
“我,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让黎家卷入是非窝里,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赶我走?”
黎歌闭上眼装作听不见,刘瑾见她态度坚决知道说也没用,心里难过忍着泪灰溜溜的起身离开,黎歌余光瞥见他离开,感到渴了抬手将要拿桌上的提壶倒水
习惯性的抬起右手,结果一使力伤到手上的筋脉痛得她喊出声,“哎哟!我的天”
刚到门口的刘瑾听到动静极速转身,见她疼的厉害马上过去紧张道:“怎么了,你的手,很疼是吗?”
她忍不得痛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她向刘瑾点头,“嗯”
“你的药在哪?”
她呜咽着用左手指着书架上的黑匣子,说“那!”
刘瑾过去将匣子拿下,打开盖子见里面是一贴用敷在红纸上黑漆漆的药膏,还有一捆白纱布等一些瓶瓶罐罐
“把手给我”黎歌乖乖伸出手,他小心翼翼拆开纱布,将原来的红纸拿下手腕上黑了一大片都是那黑色的药膏,“很疼吗?”
“嗯嗯”黎歌吸了吸鼻涕,方才的强势的很现在却变成了哭唧唧的肉包样,刘瑾看笑帮助帮她涂抹伤口,“你笑什么,我哭起来很难看吗?”
他柔声否认,“不是,我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怪可爱的,包扎好了以后可得注意点”
黎歌瞧着手腕上的白纱布,他给扎了一个蝴蝶结,刘瑾整理好东西将其放回原处准备要走,“等等”
“怎么了?”
黎歌抿着唇有些难以开口,她深呼一口气红着眼眶问他,“我刚才说话态度那么恶劣,你难道就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况且小女儿家喜欢耍小性子闹脾气不讲理很正常,我皇妹也尝尝这样,身为兄长多让着就好了”
黎歌越听越感到惭愧起身走进他,“我,我就是,就是,我........”她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刘瑾知道她过意不去对刚才的行为有些惭愧,想要解释却不知从哪里开口,他蹲下身与黎歌齐平,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温柔缱眷带着笑意
“别难过,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赶我走的,也不是真心那样态度恶劣对待我的,你是真心实意想对我好的对吧!”
她想也没想迅速回答:“那是当然啦!”话落,她回过来发觉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刘瑾暗自窃喜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的真心我领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过来看你”
言毕,刘瑾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已经挂不住的笑意满满,黎歌看着他远去愣在原地,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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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唐代诗人刘禹锡的《秋词》
第11章 我本汉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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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王府凉亭里,刘显侧卧在软塌上枕在美人柔软的怀里;姬妾时不时地喂他吃葡萄,两名婢女手拿团扇为他扇风;手里转着一串菩提佛珠,江子尚跪在他旁边紧张的等着他发话。
他享受着温柔榻慢悠悠的睁开双眼,对着江子尚讪笑道:“你这个阿翁做的还真是失败,连自己的女儿都哄不回”
“是属下无能……”江子尚额头冒汗不敢喘气,做人父母谁会愿意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鳏夫,他也只能怪自己无能把父辈积攒下来的财富和名声被自己的懒惰一一败掉,更何况现在有求于人,江子尚只能把不甘统统都咽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