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蕴用尽力气开门,刺眼的暖黄楼道灯刚照进来时,她身体一个踉跄,没站稳,朝前就头重脚轻失衡栽了下去。
眼前男人几乎是连反应都没有,冲上前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
他的身上还带着户外的雪气,冰凉,刺人。
和池蕴身上截然相反的温度。
滚烫。
这是季圳然触碰到池蕴之后,骤然心下沉的感知。再看她泛红又烫的脸蛋,他脸色瞬间沉下,“池蕴?”
季圳然顶着长途的疲劳,碰了碰她的脸。
没反应。
没办法,季圳然拉开自己的拉链。
把她搂进温暖的怀里。
平时没发现,池蕴这么柔若无骨,抱她像没重量。
池蕴像被这么动静惊扰,在他怀里还强忍不适,呓语:“难受......”
季圳然垂眸,叹气,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往她的卧室方向走。
第13章
全程,池蕴都高烧糊涂地靠在季圳然怀里。她的睡衣实在单薄,短短的一层布料,挡不住她自然体温的滚烫外溢。
似有若无地,她腰间的睡衣被蹭上,擦上季圳然冰凉的手腕。
他的手臂托住她的半身,用力,以防她摔下去。
偏偏是这用力的动作,他的手腕温度越发贴合她的肌肤。
池蕴被冻得轻轻皱了下眉,呓语放浅。
季圳然似注意到了。昏暗的室内,他垂眸,深黑的眼睫细密,淡沉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带着柔软的情绪。
感情细腻在蔓延。
睡梦总是那么不真实。
池蕴本无港湾,现在像把他当成了依靠。
生病总是柔弱,季圳然的出现,寒冷又温暖。入蛊般的,她忍不住地向他靠近,越来越近,只希望能把自己藏进他的世界里。
池蕴好像真烧糊涂了。
她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却没想到她每一次亲昵的靠近,都是对季圳然的试探。爱有所得是幸福,未所得却是凌迟,他现在就在经历。
怀里是魂牵梦萦的人。
季圳然强忍着心脏的悸动,他放慢脚步,安稳地抱着池蕴一路往她的卧室走。
是和楼上一样的户型。
但池蕴的家明显萧条的多。用荒芜来形容,甚至不为过。
当时房东出国把房子租给池蕴的时候,已经派人把很多家具搬走了。美名其曰这是套精装修的商品房,但该有的家具电器,例如床、沙发、冰箱......统统没有。
现在有的床、沙发、冰箱、洗衣机等,都是池蕴后来自己去买的。
房东愿意给她五千租下,也是图这套没配置的空房的剩余价值。
总的来说,太简单,东西少的不像一个女人安稳的居所。
季圳然一眼扫过,眼底有讶异、难忍,但更多是柔软和心疼。
他听秦苏宸说池蕴当时搬进来的时候,阮舒媛有帮她一起安顿好。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很好安顿?季圳然很少有脾气,可自从在知道池蕴这些事后,他再好的忍耐似乎都要化为灰烬。
池蕴的卧室和季圳然选的卧室位置一样。
朝南,能晒到太阳。
季圳然熟练开门,走进,把她很轻地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池蕴的被子薄,他就从橱柜里又找出一条压在现有的被子上。
她发烧了,除了吃药,需要出汗。
池蕴家的每个垃圾桶季圳然都看了,买的药,吃的剂量。池蕴现在不能再吃药了,只能物理降温。
季圳然往她的毛巾里放了冰块。
冰块是池蕴平时专门为了喝饮料准备的。
她就这点儿坏习惯,以前就是这样。不论怎样,家里的冰箱里一定要有制好的冰块。
季圳然另外放了一块毛巾在冰箱。
就等着给她替换来用。
退烧的过程并不好受。
池蕴也浑噩的一直皱眉,断断续续地低语,季圳然听来听去都是那句“难受......”
生病了喊难受正常。
但他想给她做点儿吃的,冰箱里都没东西。
秦苏宸的电话正好来的及时。
季圳然这会儿正站在池蕴家冰箱门口,脸色铁青。
秦苏宸还有心情一接通电话,就在电话里笑:“兄弟!来玩儿啊!你说你这么个大活人好不容易又出差完了,赶着回你那和尚屋干什么啊?又没宝贝儿在那边等你,真是的......”
每句都正中季圳然枪/口。
他不耐烦地问他:“你女朋友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啊?”秦苏宸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震到,懵了好几秒,“你说啥呢?”
他女朋友,秦苏宸反应过来是阮舒媛。
但阮舒媛照顾谁呢?
恍然大悟,秦苏宸拉长调说:“哦~~~你说阮舒媛她爷爷啊,老人家最近身体恢复不错了。不是我说,你小子会关心人啊,比我这孙女婿还关心人爷爷?”
和榆木有什么好说的,季圳然烦的想挂电话。
但他刚准备挂断,秦苏宸又意识不到不对,赶紧说:“不对不对,你小子没事怎么会关心一个没关系的长辈呢?肯定不是,让我想想......想想......”
突然!秦苏宸想到了:“池蕴?”
他默了三秒,惊讶:“我说你这么着急回去呢!你是不是回去看池蕴的!你说的照顾是池蕴?!”
季圳然被他喊得头疼,刚想发的脾气忍住了,态度还很冷,不屑又冷淡:“你还有话要说?”
“有啊!”秦苏宸替自己鸣冤,“你好好的看自己心上人扯我女朋友干什么!”
季圳然冷笑问他:“你当时怎么和我保证的?华澜庭的照顾?”
就季圳然知情池蕴是租客但没法回来的那几个月,秦苏宸拍胸脯保证他为后盾,阮舒媛为前线冲锋选手,一定把华澜庭物资搞的棒棒的,不让池大小姐饿一顿肚子!有一秒感觉口渴找不到水喝!
秦苏宸无辜:“我给她买饮水机了啊......”
季圳然嗤笑:“有情就能饮水饱了是吧。”
“......”秦苏宸声音放低,“那您说,大哥您怎么又不爽了?”
他故意这么说话,就知道季圳然那硬茬子太难搞,也不知道又哪儿出错了。
季圳然问他:“我说我出国这么多天,华澜庭这边冰箱里要是满的,钱都我来付,你当没听到是吧。”
秦苏宸:“我买了啊......”
转瞬的沉默,看来秦苏宸是去找旁边的阮舒媛,季圳然清晰地听到阮舒媛在电话里“啊!”的一声,明显是忘了。
秦苏宸无奈,顶着压力说:“你说兄弟也不能一直帮你照顾你女朋友吧,我们这叫适时的放手,迟早得你自己来......对吧。”
季圳然没什么好说的,“转给你们的钱,现在,立刻全打回我卡上。”
秦苏宸惊:“十万全部吗!”
“不然呢,”季圳然耐心欠奉,最后一句问他,“十万块这冰箱还是空的,你们还打算赚手续费?”
“......”
秦苏宸被深深地讽刺到了。
这该死的金钱冲击啊。
-
另一边,池蕴的烧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怎么退。
季圳然喊了外卖,管家送上来,肉类、生鲜、蔬菜、水果......该有的营养全都准备好,他另外给她煮了点儿热汤。
就等池蕴醒了就算是自己,也能热着喝。
季圳然手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电脑键盘敲击会有声音,在确认池蕴情况稳定,烧在慢慢退下之后,他起身出了卧室,在客厅里处理公事。
不久,华澜庭的小区物业、保安和管家三方都给了他最快反馈。
季圳然之所以会回来,就因为他人在外地,团队说想再预留两天给大家放松玩儿时,收到了华澜庭物业给他发来的消息。
之前那个鬼鬼祟祟出现在池蕴家门口的男人又出现了。
就在这同一时刻。
物业把男人和新来的管家的对话发出:
“您是?”
“我是这楼上的住户?”
“我之前没见过您。”
“701、801都是我家的房子。”
“哦哦,业主您好......”
......
一连串的对话,季圳然确认了这男人就是之前房东嘴里那个已经断了联系、穷困潦倒的养子。之所以急着出国,也是因为这断关系的白眼狼马上要出狱了。
之前是因为这男人对房东家财产有打算,一场意外,他没捞到房东家的钱,反倒造成了房东家雇的阿姨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
阿姨命大,没死,但人躺在医院,由房东一家来支付之后的医疗费。
这男人被判了好多年,房东一家和他彻底断了关系。
男人在监狱里过得也不好。
精神上出了点儿问题,放出来的时候是好的,现在又时好时坏,认定这两套房子还是房东家的,那就是他的。
这简直无妄之灾。
季圳然也给房东发了消息。
房东已经帮他们报了警,说很抱歉,让他们碰到了这种事。
当时买房的时候也有提前告知季圳然这个情况。
当然,这麻烦不需要季圳然来处理。
房东说男人这个情况,以防他们再对季圳然和池蕴有生活上的打扰,他们会亲自回来,把他在精神病院安顿好再走。
保安抓住他的时候,男人还在狡辩。
正好是季圳然从机场赶回来找池蕴的时间。
他怕池蕴碰到什么事。
一路都风尘仆仆。
没想她意外发烧了。
昨晚也因早睡,那男人按门铃她没听清。
现在报警之后,季圳然看池蕴睡得熟,才下楼去做相关笔录。
后续的处理还有一些,华澜庭的物业也会尽力协助。
因为小区的高要求,之前出现了陌生人混上楼的情况,前管家引咎辞职。这次新来的管家还没摸清情况,才会再碰到这个事情。
物业这边对季圳然深深表达了歉意,并承诺,701、801两户业主,之后也会是他们的重点服务对象。任何节假日,他们都会加倍补偿礼品之类。
也会在服务上,将类似车位之类的,都帮他们升级VIP。
季圳然表示感谢,并没再说。
他转身上楼。
池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天是黑的,她出了一身汗。身上的被子更压的她呼吸难,又热又燥的,她现在想先去洗个澡。
有意识自己睡前是烧的,睡后烧退了。
她抬手去摸,意外自己的额头还有一块热了的毛巾。
她从没有发烧捂毛巾的习惯。
反倒是从前......
她发烧,季圳然会这么照顾她。
池蕴无奈,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季圳然。
脑海中全然没有给他开门,他抱她进来的记忆。
池蕴翻开被子,艰难地起身。她想出去透透气,但刚开门走出去,客厅是熟悉的客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之前空荡荡的。
今天怎么在黑暗里感觉多了很多东西?
池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却在转身的刹那,就着阳台的飘纱,意外看到了隐在薄纱后的男人身影。
她心头一紧,睁大眼。
就在下一秒,她看清站在阳台上的男人是谁,目光微怔,心头发紧。
季圳然简单的毛衣黑裤,颀长高挑,温雅优越,定定地就这么站在不远处。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都静止。
他转过身,抬起头,隔着薄薄被风吹起的透纱,平静目光看来,直直地撞进她眼里。
“醒了?”他低沉问她。
嗓音沙哑。
第14章
池蕴难以置信这么大晚上的,自家阳台上会站着男人。
尤其她避之不及,还隐约不是那么敢私下多相处的前任男友。
池蕴定在原地的画面,表情怔松的太具戏剧性。
季圳然推开阳台移门往里走,窗纱被夜风带起,拂过他浓深眉眼。他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他会出现在这里并没什么好好奇的。
比如来吹个风,又或是来七楼看个风景?
任何一种理由放在他身上,好像都具备十二分的可信度。
池蕴面对他的靠近,都不敢动。
是走到面前,季圳然垂眸看了她烧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光很浅,她看不清他神色。但季圳然知道她这是退烧了,有精力可以吃东西。
他才淡声:“厨房有吃的,想要?”
像是给她准备好的,但要她点头,自己主动想吃他才会给她。
池蕴顿了顿,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
季圳然看她的眼神微妙地扬起情绪,像是得逞。
池蕴烧糊涂的后劲还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她开口的第一句不是问他怎么会在这儿,而是抿唇说:
“不饿。”
那两个字,比百般训练的战士还坚定。
倔劲又犯了。
池蕴屏住呼吸,定定地盯着他看。眼睛格外亮,还清透,小葡萄一样漫着股别扭的娇气。
季圳然熬到现在的疲倦像是骤消。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眸底淡淡地浮现起慵懒的笑:“不饿肚子叫什么?嘴硬?”
“......”池蕴就嘴硬,她扭过头,不看他,“就不饿。”
发烧后遗症,脑子转不过弯。她想说出一句反驳的话,绞尽脑汁也只有一句:“你干什么?视察房子?”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暂时是她租的,她家。
他个房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圳然意料之内,他抬起手,随意地瞧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池蕴,现在凌晨四点。”
“嗯......”池蕴又不是看不到客厅时钟的时间,“我知道四点。”
“发烧跌进我怀里的是你,求我抱你进来的是你,不允许我走的更是你。”季圳然张口就来的话,眼睛都不眨,甚有一种“要不是你求我来”的愉悦。像极了今晚的照顾绝对是池蕴的服软引导的,他季圳然可一点儿都没占她便宜的意思。
现在好了就翻脸不认人,有她这么接受前男友慷慨相助的?
秒把池蕴变成不知感恩的小混球,池蕴都快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说辞给洗脑。
偏偏刚刚阳台风的流通还带动了室内味道的弥漫。
池蕴鼻子塞了又通,终于隐隐约约闻到身后散来的淡薄鱼汤味。